相依为命

　　大地还在持续不断地晃动，周围不时有建筑倒塌，林阳磕磕绊绊地跑到林东的单位，门前空地上都是人。有在这里学习网球的学员，也有在这儿上班的教练和其他工作人员，场面有些混乱。
　　林阳看来看去也没见到林东的身影，他之前没来过这里，跟这些人也不熟，这时候都不知道能找谁问问。
　　眼看着周围还不断有房子倒下，林阳也顾不及找眼熟的人了，抓着旁边一个人就问：“人都逃出来了吗？有没有谁受伤被送走的？你有看见我爸爸在哪儿吗？”
　　“不知道啊，小朋友你爸爸是谁啊？”那人也不认识林阳，就更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了。
　　“我爸叫林东！他逃出来了吗？”林阳很着急。
　　“林教练还没出来！地震之前我看到他还在器材室，那里挤得很，现在门口的东西倒了，正好把门堵死了！也不知道他人是不是还在里面。”另一边一个似乎是学员的人说。
　　“什么？！！”林东一听就急了，“器材室在哪儿？他没逃出来吗！”林阳说着就要往里面跑。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现在还有余震，你一个小孩子可不能进去，等一会儿会有人来救你爸爸的！”
　　“再等下去他就没命了！”林阳冲着他吼。
　　“叮铃铃——”正巧电话响了。
　　“你的电话响了，说不定是你爸爸已经出来了！快接电话！”那人叫他。
　　“喂——”
　　“你好，是病人惠子的家属吗？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胎位不正，现在有难产的迹象，可能需要做剖腹产手术，请家属马上赶到医院。”
　　该死！“我马上就到！”林阳挂了电话，对旁边的人说，“叔叔，麻烦你注意一下器材室那边有没有我父亲的情况，我现在要先去一趟医院。”
　　“现在还有余震，还是我送你过去吧！”原先那个学员说。
　　林阳没工夫理他，微点了下头就走了。
　　没有代步工具，林阳只能靠双腿跑。只是地震之后他来来去去跑了许久，现下也有些体力不支了，跑跑走走地大半个钟头才到了医院。至于说送他过来的那个人，林阳压根没空理他。
　　这医院建的比其他建筑要牢固些，现在也倒了一座楼。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在医院外面搭起了几个帐篷，伤的不那么严重的，就都到外面去治。惠子送来的时候，外面的帐篷还没搭起来，而且她的情况有些严重了，只好在医院一楼的急救室处理。
　　林阳进了医院，就直奔先前的那个急救室去，急救室外面有个小护士在，林阳上前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小护士大概是第一次在地震的时候工作，有些慌，也没问林阳他家大人在哪儿，就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惠子肚子里的孩子胎位不正，半天生不下来，医生想给她做剖腹产手术，可是家属都不在，也没人签字。在林阳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惠子又开始大出血，现在在地震，血库也调不出血来，手术的风险也更大。
　　林阳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同意手术了。否则孩子一直出不来，也止不住血，大人小孩都危险。
　　在外面等了十几二十分钟，里面的护士急急忙忙跑出来说，孩子取出来了，但是孕妇大出血止不住，一直找不到出血点，大人的情况很危险。
　　林阳的大脑一片空白，父亲在器材室里生死未卜，母亲在急救室里情况危急。他该怎么办？上天让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体会一遍失去父母的心情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一直以为林东和惠子对自己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可是等现在他们都不见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林阳傻愣愣地坐在地上，似乎想到了很多这几年和他们相处的情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知道旁边有人叫他，他看见一个穿手术服的医生很轻地对他说，“孩子，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林阳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傻傻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那边跟来的学员也过来，好像很不忍说出口似的，“李教练那边打来电话，说……说林教练已经……走了。”
　　林阳依旧傻傻的，扭头看他，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他们的影子。
　　他们看了林阳一会儿，林阳一直没有反应，连滴眼泪也没有，只是傻傻的。最后一个护士看不下去了，俯身把林阳抱了起来，往临时的婴儿房走。
　　至少，那里还有他的弟弟，还有他的亲人。
　　***
　　林阳在临时婴儿房呆了几天，谁叫他睡觉，叫他吃饭，他都不理。医生护士把食物和水放在他身边，实在渴了，他才喝点水，饭却是不吃。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也没有人敢动他，一碰他他就又醒了，然后又是那样傻傻的。只是不离开这间临时的婴儿房。
　　又过了两天，林阳和还在保温箱里的孩子一起被送到了省医院。因为两个人都还小，为了保护两个孩子，那些新闻报道也没有拿他们做文章。只是林阳听到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谈论说，这两个孩子怕是要到孤儿院了。
　　孤儿院，不行，不能去哪里。上辈子他就是在孤儿院，最后又到了组织里，他不能再让他的弟弟也重蹈覆辙。
　　可是，他现在又没有父母了。他爸是个孤儿他知道，他妈在日本有什么亲人，他不知道也找不到。日本，对了，那个挂坠，挂坠，挂坠在哪儿？他不记得了，他找不到挂坠，也找不到妈妈在日本的亲人，他们成了孤儿，要被送到孤儿院了！
　　***
　　在省医院呆了几天，林阳一直有些混乱，他不想他们被送到孤儿院，但是他和弟弟现在确实成了孤儿。而且弟弟还小，可能会被送到别的机构，或者被领养。他又该怎么办？
　　在林阳毫无头绪甚至有些绝望的时候，南次郎到了。
　　原来越前夫妇看到地震的消息就很担心，但是越前南次郎正好在处理越前龙雅的事情，一时走不开。过了几天才到中国，又几番辗转，得知林东夫妇已经去世了、林阳兄弟被送到了省医院的消息，又马不停蹄赶到这里，这才见到了林阳。
　　只是昔日那个会张牙舞爪敲诈自己的林阳已经不见了。
　　林阳看到了越前南次郎，也早忘了之前想的要先揍一顿了。林阳仰头看着南次郎，开口道：“叔叔，你收养弟弟好不好？”许久未开口的林阳声音很是沙哑，停顿一下道，“你收养弟弟吧，不然他要被送到孤儿院去了。”
　　“当然，你和弟弟都到叔叔家去。”南次郎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很慈祥地摸着林阳的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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