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

　　阿漓在魏家的那里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就听见周业出门的消息。
　　阿漓没空理会周业，喜儿那头吵起来了。
　　喜儿那头有个叫橘子丫头，也是阿漓自己不小心，那日塞钱给奶娘钱的时候被橘子看见了，橘子也是个有心眼的，看见了却没吵出来，也没报告给蔡氏听，却瞅了个空当了勒索起奶娘来了。
　　阿漓赶到的时候，喜儿、奶娘还有橘子在一旁这女号，阿漓只听见一个很尖锐的女声：“你们私底下做了什么打量我不知道！？我便去同奶奶说，你们有什么事情只和奶奶争辩。”
　　“你瞧见了甚么！无凭无据谁听你瞎扯。”
　　“奶奶可不管有没有证据。”小丫头嘴巴皮子还挺利索，奶娘胆小怕事，此时不敢说话了。
　　“你同我来，有什么事情，你只同我说。”
　　小丫头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
　　阿漓这几天宅斗，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已经提升，看到这个小丫头只觉得这个小丫头这点道行简直不够看：“那你便去同姨娘说。”
　　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阿漓。
　　“你去吧！要不我拉着你一道去。”
　　“你这人怎么如是这般，我不说出去是为了你们好，替你们瞒来瞒去，劳心劳力，你连一碗茶水的钱都不给我，也怪不得我了，也罢了我也帮忙帮到底，你给我几个子儿我封口不说出去就是了。”小丫头还在狡辩。
　　“这会子怎么不嚣张了！直说这些鬼话糊弄我，你看见了不说到了姨娘那里，姨娘处罚了我也饶不了你。”阿漓冷笑一声说道。
　　“嚯，吓唬我呢！我跟姨娘说‘你这样狂三狂四的样子，我怕你自然不敢说，如今你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才说的。’看姨娘怎么说，你还多了个欺人的罪名。”
　　“你说姨娘对小少爷不好！你看这满屋子的好东好西，姨娘每日早上都要瞧一眼小少爷，多忙也要瞧一眼，姨娘疼小少爷，姨娘让你暗地里做鬼，恐怕你说出去这话姨娘就该赏你一耳刮子，你有胆子说姨娘也不会听，你还拉着我去争辩！我真不知道你是心眼多还是没脑子，心眼儿多吧，这样跟我狡辩来狡辩去，没脑子吧，一点子行情都看不到。”
　　“你……”橘子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便是去啊！拉上我，拉上喜儿姑姑，带上奶娘这就去！你愿意吵出来，我就愿意在姨娘跟前吵个天翻地覆。你信我不信！？”
　　小丫头脸上露出惊惧的颜色。

　　这点儿威胁就吓成这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敢往外飞。
　　“你识相的话，这会子咬紧了嘴巴，我就饶了你，否则你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也不让你好过。”
　　“……”小丫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对着阿漓海骂，可惜情绪激动，说话断断续续。

　　前世的时候宋念总是被妈妈开玩笑说单纯，说完之后妈妈又会说，不想事的人也有不想事的好处，现在理解到了，单纯的人之所以单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通世故，而是因为我们没有往这个方向费工夫。
　　以前有次去找宝儿，宝儿在屋里喋喋自语，阿漓听，她竟然是在模拟和周业对话，阿漓以前只觉得搞笑，这样挖空心思也是醉了，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些会说话揣摩人家心思的人都是在这方面下过苦功的。
　　阿漓的前世的领导是典型的国企老油条，不干事儿，整天只去和领导巴结，每天就是在揣摩领导的想法，结果真的升上去了。

　　前世的时候宫斗很火，各种宫斗文，宅斗文，宫斗电视剧层出不穷，宋念从不看，因为不喜欢，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也喜欢直来直去的生活方式。因为有这个条件所以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过这种直来直去的生活。

　　现在天天揣摩别人的行为动机，慢慢的变，这种变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阿漓荷塘看到了周大爷，周大爷又被人支使干活儿，又是又脏又累大家伙儿都不会去干的活儿，阿漓一看支使周大爷干活儿的人世蔡氏跟前颇受宠幸的小厮，这人是个尖酸的，阿漓不敢上去撕扯，没帮到周大爷惹了这小子只怕害了周大爷还惹了一身骚。
　　那个小厮看见了阿漓却非要过来和阿漓说几句话，阿漓对这种喜欢往小丫头队里凑，喜欢调戏小丫头的小子颇为鄙夷，不过是仗着蔡氏大家都不惹，就这样狂妄也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阿漓同这个小子撕扯了几句，阿漓脾气爽直，也不怕这小子，这小子说得阿漓不高兴了阿漓就一句话骂回去，说得阿漓高兴了阿漓就听着也不当回事儿。不惹事儿也不是个被人欺负的。
　　上回碰见周大爷没能说上话，这会子碰见了，阿漓特地跟周大爷说话，因为自己跟周大爷说话的时候周大爷快就可以休息了，变着法子让周大爷歇息下。
　　周大爷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两人闲扯了有一顿饭的功夫，阿漓身上有活儿耽误不得这才走的。

　　泗州境内的独县发现了一块脸盆大的玉石，周业如今做玉石生意，今儿半上午听到这消息就吩咐蔡氏替他打点收拾好立即赶往独县，中午顺道在蔡氏处吃午饭。
　　饭菜上了桌，蔡氏挽起袖子坐在他身侧亲自服侍他用饭，周业爱吃辣又不是特别能吃辣，顶多吃些微辣之物，蔡氏亲自夹了一块辣炒鹌鹑肉捡去上头的辣椒子，周业吃了一口，蔡氏又舀了一碗鸡汤，仔仔细细用勺子撇去上头的浮油，送到周业的手边，周业吃了辣椒想吃些清爽的看了一眼，皱眉道：“有百合汤没，这个怪腻歪。”蔡氏赶紧命厨房做一碗送来。
　　周业在吃食上头很讲究，做得好吃一口，做的不好一口不尝，但是他比蔡氏会做人，这个时候厨，房里的下人估计已经熄了灶在一旁休息，百合汤不是个费工夫的菜，人家为着一道菜又要烧锅热灶也是难为人。
　　周业连说不用这个就行，拿起勺子喝了小半碗。
　　蔡氏看他米饭也不过就吃了半碗就看起来不想吃的样子，让人把糕饼挪到她跟前，周业不仅爱辣还爱吃甜的尤其爱吃玫瑰糖饼。
　　这玫瑰糖饼是正宗的南边吃食，用上好的江米碾成粉里头包了清甜的玫瑰卤子，外头裹上一层糖霜再把玫瑰切丝洒在上头，蔡氏让人换了双干净的筷子细细的捡去上头的玫瑰丝，让人给周业换了干净的碗碟来再放到周业碗里。
　　周业吃了一口道：“今儿这味道不腻歪，格外的清爽，谁做的打赏她几个钱。”对比蔡氏周业还是很大方的，只要把他伺候得高兴了赏赐都很多，所以每当周业来蔡氏这里，李家媳妇就会格外用心的做好吃的。
　　“这是我屋里的阿漓做的，这小丫头子小小年纪就手巧。”距离宝儿生子过了许久了，周业丝毫不提记名的事情，今天听得那边的小子悄悄回话说，那边已经知道了，周何氏那个JIAN人吵着要来，老太太终于准了，只怕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
　　金陵离这里不上千里，小子日夜赶路快马加鞭也得十来天的功夫，一个女人上路，带着一堆丫鬟仆从，浩浩荡荡最早只怕得两三个月的功夫才能到，那些磨蹭的，还要收拾了东西再来的，收拾打点只怕还要半年的功夫。
　　这会子只能趁着这个功夫想办法让周业点头。
　　周业听蔡氏突然提起阿漓来，这婆娘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我看着丫头素日还好。”
　　“是啊，她是个难得贴心的，自从我肚子里的孩儿没了，我日日都难受。”说着眼里滴出几滴眼泪来，周业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蔡氏看出周业似乎看出了什么不过还是说道：“如今我看到宝儿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想到了我当初的那个孩子，他和我是有缘的，我一看就喜欢得了不得，我自从上回落胎就落下了病根儿，这会子身子还没调理过来，爷们儿到现在也只得这么一个孩儿也是我的不是，没能为周家繁育子嗣。
　　我看那个孩子也可怜抱在跟前养着，可是爷也知道，这后院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我一个不小心就落人口舌，还有一起黑心的说宝姨娘是我给害的，就是为了这孩子，我劳心劳力不得好，心里叹了口气我就不管也就罢了，省得人家说我！可是爷也知道我与这孩子投缘，我没回看着他就不落忍，若是名正言顺的养在我跟前也省得人说嘴，否则这孩子放在我这儿我也为难你说不是！爷为我想想也为这个孩子想想。”说着竟然大哭起来，蔡氏也是个演技派。
　　周业也是个含而不露的主子，只笑道：“你且放宽心，这没风无影儿的事儿值当你这样么！？”却决口不提记名的事儿。
　　蔡氏咬咬牙凑到：“我知道爷们儿看上了阿漓那个丫头，若爷们儿觉得我以后照顾小公子就没那些精神服侍爷，让她服侍您去吧！也替我分劳，你知道的我是片刻不得闲的。若那个丫头侥幸得了一男半子也为周家开枝散叶也是周家的福气。”夫妻几年蔡氏也知道周业没那么容易松口的。
　　周业也是精刮的一个人，转了个心思，老太太已经知道宝儿产子的事儿，这会子派来的人只怕已经在路上了，这会子答应了蔡氏等老太太的人来，阿漓那个丫头已经是自己的了，孩子自有老太太做主，蔡氏要闹腾让她往金陵找老太太闹腾去，蔡氏自是不敢，闹腾了一阵子，自己再赏些东西封了这女人的嘴巴就好了，便道：“如此甚好，不如这会子就送过来我替她开脸。”
　　“爷不是今儿收拾行装要往独县去么，这般性急作甚！？是你的就跑不了！”蔡氏冷笑道，早知道他是个急色胚，虽说丫头是自己送的还是翻了股醋味儿。
　　“旺儿和富贵这两个小子平日里毛手毛脚的，大大咧咧不知轻重，我每回出去都不得舒坦，阿漓服侍尽心尽意她跟过去也省得你惦记我不是！？”旅途上有美相伴也是极好的。
　　蔡氏笑道：“爷如了我的意这个不答应爷还说我不知道好坏，也罢了就让他跟过去吧！反正你也早就把我抛在一边儿了！”
　　“哪儿的话！我是最疼你的，你喜欢福瑞祥的锦缎我让人给你送几匹过来，你只管捡好的拿。”
　　蔡氏也不对推辞，服侍他吃饭，周业为了安抚蔡氏中午两人歇午觉缠绵了一番。

　　“爷去独县办事儿，路上没个贴心人服侍，你收拾收拾跟过去！”石妈妈来找阿漓，劈头盖脸就说了这一句，阿漓惊得呆在原地，石妈妈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这是天大的体面，你还不同我一块儿去给奶奶磕头！？”石妈妈不太喜欢阿漓，这小丫头呆头呆脑的不知圆滑也不懂看人脸色，空长了一张好皮相，宝儿虽然老实至少宝儿懂得曲意讨好，眼前这个就跟个木头似的。
　　阿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让她去服侍不是摆明了把她让给了周业。
　　阿漓咬着牙觉得眼前都黑了，她还是没能逃过去！
　　石妈妈觉得府里的丫头能做通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儿了，看到阿漓那副作死的样子，以为她不过是装贞洁烈妇又说道：“这是奶奶赏你的两件新衣裳，一副头面首饰，府里哪个丫头开脸的时候有这样的体面！？奶奶心里着实看重你。我看你是个脸皮儿薄的，人家这会子都奔过去磕头谢恩了，你还跟个呆子是的，当妈妈的好心跟你说一句，奶奶赏你这样的体面你别不知好歹赶紧收拾去给奶奶磕头，奶奶只怕还有几句话嘱咐你。”

　　阿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蔡氏处的，蔡氏又赏了阿漓两个金锞子并一些散碎银两给阿漓路上花费，还嘱咐阿漓，路上得尽心伺候，若是怀上个一男半子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也后半生有靠，阿漓当然不相信爱是说这句话是出于好心。
　　其实阿漓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模样长得好看，大抵就是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由蔡氏随便在后院找个人就给配了，继续做奴才，儿子女儿也是奴才，如果抛开阿漓不愿意给人做小，给周业做通房熬个几年有个一男半子再封个姨娘比做奴才一辈子伺候人好多了。
　　阿漓不知道是该感谢她的大度呢还是该恨她将她送给了周业，不过无论她是感恩还是仇恨都改变不了她被当做礼物送给别人的命运，一样任人宰割。
　　难道她真的一辈子都是这样吗！？
　　阿漓再一次觉得茫然无所措，晃荡到喜儿处，告诉喜儿这个消息，喜儿这回倒是平静得很，怔忪片刻开箱子拿了些银钱给她又嘱咐了几句：“我知道你脾性是不愿意的，若是宝儿在你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宝儿怎么也会想方设法把你赎出去，找个好人做个平头正脸的夫妻……”喜儿说了一半大约又是想起宝儿也是个无用的无辜惨死留下个没人管顾的孩子。
　　大部分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路其实是人走出来的。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我做了通房，若是能当上姨娘，照顾你也算名真言顺。”喜儿看起来似乎比阿漓还难过阿漓只好反过来安慰喜儿。
　　喜儿想了想：“这几个月也难为你了，我是个丁点儿用处也没有的，我也帮不上你，”说着又说道：“像你这样的，若是有福分出了这府里，不拘有钱没钱，找个老实本分肯过日子的男人，你也勤快，日子不会难过。然而你我一样生在这样穷的家里，被爷娘卖了只好一辈子受苦受难。”
　　“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一辈子，一辈子长着呢！只这会子难，谁没有难的时候呢！？”阿漓学者老人家的口气安慰喜儿：“你看，就算我做了通房也不会像宝儿那样的，你放心吧！”
　　阿漓又拿出前儿托人在外头买的桂花糕悄悄塞给奶娘，又打发奶娘一点子碎银子，让奶娘在自己不在的这几日里多多照看她们，阿漓跟着周业去独县的事儿已经传开了，奶妈得了阿漓的吃食银钱笑道：“姑娘这样水灵灵的好模样，又这样心慈，我自当好好孝顺孝顺姑娘，照顾好小少爷的，您就放心。”上回奶妈收自己钱的时候一脸得意，阿漓给她钱让他照顾小孩子就像是阿漓求她一样，喏！这回！阿漓还没有受宠这态度就拐了一百八十个弯，果然人善被人欺，有钱好办事，有权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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