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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公司的年会上，沈连所在的部门最终是几个新人领头表演了一曲歌舞。尽管部门里的老职员因为被抢了风头而有些忿忿不平，但新年的即将到来，大家的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名和利有多重要呢？一年到头，最开心的始终不过于和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沈连是独生，但沈家的父母却各自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沈爸沈妈的年代，哪一家不是有着四五个兄弟姐妹。所以沈连从小到大的新年都在走亲访友中渡过。从年三十的晚上一直到大年初四，从一个伯父家到另一个姑母家，从被家里的哥哥姐姐带着玩到带着一群不及腰的弟弟妹妹放烟花。沈连就这样走过一个又一个新年。
而今年，也不例外。公司宣布了放假通知，沈连在放假的当天就和明照两人自驾回家。两个年轻人轮流开车，一千多公里倒也不在话下。沈连看着周遭不断变化的景象，沿途上偶尔有骑着摩托车的回家省亲的打工人，沈连心中涌起一阵感伤。离家时，一个人像是已经习惯了独立。而当再次回家时，心中却有着莫名的感动。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
沈连和明照回到S省时已经是二十九，明照帮着沈连把行李提回家时，打开门时却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沈爸在沙发上坐着聊天，自己的母亲和沈妈在厨房里准备着饭食，饭桌上赫然摆满了沈连和明照最爱吃的菜。
看到推门而入的两人，沈爸看着明照，笑着说，“小照辛苦了啊。”，起身接过沈连手中的行李，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儿，说了句‘回来了’。沈连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看着头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根白发的沈爸，带着鼻音低低地‘嗯’了一声。沈连看了看从厨房里投来一个微笑的母亲，笑着说，“妈，我回来了。”
另一边的明爸也起身，在厨房忙碌的明妈听到声音也急急忙忙走了出来，还来不及擦干自己手上的水，就接过自己儿子的行李，明爸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里还带着血丝，拍了拍明照的肩膀，说，“回家去洗把脸，就过来吃饭吧，今晚在你沈叔叔家吃饭，明个就回老家了。”明照咧嘴朝着自己的父亲笑笑，就跟着沈母回了家。“妈，我自己拿行李就是。你到沈叔家帮沈姨吧。”隔壁传来明照爽朗的声音。
晚餐，饭桌上的六人吃得热闹。两家父母都不停地询问着自家孩子的近况，一边往各自孩子里的碗里挑菜。说到开心时，明照就会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讲个不停。沈连看着开心的好友，内心的愉悦也多了几分。向来沉默的她也端起自己的酒杯给沈爸和明爸各敬了一杯酒，祝福两位父亲能够身体健康，又给沈妈和明妈斟满了茶水，祝福两位母亲能够永远年轻。另一边的明照也不甘落后，跟自家的母亲和沈妈拜了年，就跟沈爸明爸豪饮了起来。一餐饭在愉快的笑声和沈爸明爸的佩服声中结束。两家的母亲把各自醉倒的丈夫架回了沙发，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醒酒茶。明照帮着沈连收拾了餐具，两人跟自己的母亲示意后就出门逛去了。
沈明两家所在的是一个富庶的小城。每到过年时外出务工的人都会回来，虽未到年三十，街上早已是热闹十分。主街上的街灯上都挂满了火红的灯笼，广场上也是搭好了各式各样的彩灯。路上，小孩子肆意地奔跑，手里挥舞着一串串鞭炮，广场里，一对对情侣正在燃放写好了美好愿望的孔明灯。
沈连和明照两人揣着兜走在热闹的街上，明照拿出自己的手机发出一条条短信。看着一言不发的沈连，笑着说，“阿连，要过年了怎么不发短信，等到年三十线路可是爆满了，到时候只怕想发也发不出去了。”沈连看了看周遭的繁华，说，“给家里亲戚的都发出去了。”
“那给朋友的呢？恩？”，明照挑着眉一脸坏笑，沈连偏头看了眼明照，抬腿就快步向前走去。“喂，你不至于吧。这个有啥不能说的。”一下就被甩在后天的明照大声叫着。沈连停了脚步，等着明照追上来，看着明照，说，“想问什么，直接说。”
明照嘿嘿一笑，拍了拍沈连的肩膀，“阿连，为兄这不就想知道你有没有给苏锦发，或者苏锦有没有给你发啊？我可知道你之前生病是人苏锦跑来照顾你的哟。”沈连闻言摸了摸衣兜里的手机，低声说了句，“发了。”
话一说完，沈连就继续快步往前。身后传来明照的声音，“臭小子，等等啊，走这么急干啥，我还没问完呢。喂，你俩都发了什么啊。”沈连没有顾及身后明照的叫唤声，握紧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编辑了两条短信发送出去，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将手机放回兜里，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快要追上来的明照，说，“走，放烟花去。”
对沈连来说，每一年的新年，她会给很多人群发短信，用得是她早就编辑好的祝福语。唯有两条短信，她只是写了简单的新年快乐。很多人收到沈连的祝福短信，大多是回以从各方转发而来的祝福语，而这两条沈连单独发送的短信，一条始终没有回应，而另一条总是会很快地回复同样的四个字，随之而来的一个电话。
沈连发出短信没过多久，衣兜里传来一阵短促的振动，沈连掏出手机，果然是苏锦的名字，还没划开屏幕查看短信，苏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旁的明照看着沈连的手机，笑得戏谑，“不打扰你俩，我先去买烟花，你自己过来。”明照说完就往前走去，沈连无奈一笑，拿起手中的手机，接通，那头传来了苏锦清冷的声音。
“新年快乐。沈连。” “嗯。你也是。”
“我在老家，爸妈他们在放烟花，有些吵，你等等。”苏锦那头有些嘈杂，沈连将电话跟耳朵凑得很近才听得到苏锦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了走动的声音，没过几秒，苏锦那边便安静了不少。
“你一个人？”“没，和阿照一起出来了。他先去买烟花走开了。”苏锦闻言停顿了几秒，抬头看着天空正燃放得灿烂的烟花，笑着说，“沈连。”
“嗯。”“沈连，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新年吗？”
沈连闻声，也抬起头看着被烟花照的明亮的天空，无声地沉默。电话那头的苏锦忽得抿起双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说，现在和那时好...”未及出口的话被沈连突然的声音打断。“我记得。”
终究是不忍心看着你因为迁就我而委屈自己。
沈连在心中默默地说。看了看远方已经摆放好烟花的明照，轻声说，“我去放烟花了，你也去吧，多陪陪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苏锦听着沈连温柔下来的声线，笑着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沈连放下耳旁的手机，跑到明照的身边，明照已经在点火了。用燃烧的鞭炮引燃了地上的烟花，明照拉着沈连跑到了几米外。
“砰！砰！砰！”烟花的声响巨大，天空中瞬间又多了几朵巨大的烟花，半空中垂落下金色的豆。明照捂着耳朵，对着沈连大声吼着说，“阿连！好看不！”沈连看着明照张大的嘴，即便捂着耳朵，周遭是喧闹的声响，她却还是听得清楚。
那年，她刚和苏锦认识。圣诞夜的圣诞小树，跨年夜的彻夜照顾，迎新晚会上的琴箫和鸣，还有庆祝会上她被苏锦撞破的窘态。沈连已经明晰了苏锦的心意，却知道终究无法回应，借着期末考试的忙碌，她一直躲着苏锦。一直到考试结束，她已经在街上和刚从国外回来的明照点放烟花。
那天，她依然早早将给亲朋们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又单独地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对于沈连来说，小时候烟花烧坏了衣服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清晰如昨，点燃烟花的事就交给了一旁的明照。那天的烟花和今天的一样，响声巨大，耀眼明亮，照亮了一片天空。而苏锦的电话，也在这时打了进来。
沈连看着不停闪烁的屏幕，摁了锁屏键。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沈连正要将手机放回兜里，屏幕亮起，苏锦的名字清晰地呈现。犹豫了许久，沈连还是接通了电话。
“沈连...”苏锦的声音响起，悠远绵长，隐隐带着一丝埋怨。
“嗯。新年快乐。”沈连默然了几秒，语气冷淡。
“新年快乐。”苏锦停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了。”
烟花的声音有些嘈杂，那头苏锦的声音沈连听得并不清楚。隐隐听得苏锦的抱怨，沈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人陷入了沉默。苏锦感受着那头的沉默，想起自圣诞后一月以来，沈连对自己有意地疏远。抬头天空被绚烂的烟花照的明亮，她突然想起那夜沈连靠着墙无助的模样，还有被慌乱捡拾起来的车票，眼中疼惜更甚。
苏锦握紧手中的电话，轻声却坚定地叫了沈连的名字。“沈连。”
另一头的沈连在良久的沉默后忽然听到苏锦的声音，愣了神。语气不复之前的冷淡，“嗯。”电话那头苏锦的声音娓娓传来，依旧是往日的清冷，却无限地坚定。
“沈连，我也不知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喜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但很多事情不需要想得太明白不是吗？那天我看到你悲伤的模样，我才知道你心里也许已经有了人。可是，沈连我不在意，以后我的心里都只会有你一个人，不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就只是你而已。”
苏锦的话语和着烟花燃放的声音，沈连却听得不那么清楚。她隐隐间好像听见苏锦在那头说喜欢，此刻那头却是一阵沉默，她左手无力地扶额，却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此刻的静寂。苏锦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沈连好像听到苏锦的脚步声，电话那头的烟火声也小了许多。
沈连听得那头的安静，开口正要说出劝苏锦放弃的话。苏锦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即便自己周围的环境有多喧闹，身旁明照的笑容有多戏谑，她即便遮住了耳朵，却还是阻止不了那几个字入耳。
苏锦说，“沈连，我爱你！”
沈连听得那头苏锦仿佛用尽了力气了一般地吼出的字，她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颤抖。即便她百般避开，也阻拦不了苏锦将话直白脱口。原本是想就此隐着，假装不知道，却终究还是被摊开。
“我...”沈连开口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那头苏锦和着笑意的话语传来。
“你没有立刻挂掉我已经很开心了。沈连，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话语里是苏锦惯常的自信，沈连只觉得脑袋里似有一阵嗡嗡地声音，吵得她的头快要炸掉。
“沈连，我爱你，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在乎我，只要你不要避开我，我们慢慢来，好吗？”
“苏锦...”沈连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猛地挂断了电话。另一头的苏锦听到那头传来的‘嘟嘟’声音，收好手机。看着头顶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地笑，“沈连，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沈连将手中的手机放回兜里，身旁的明照侧头看着沈连，眼眶已是微微泛红，心下无言，拍拍沈连的肩膀，说，“阿连，咱们换一箱烟花继续。”沈连朝着明照无奈一笑。脑海里尽是刚才苏锦的所言所言，抬头，明照已然点燃了新的一箱烟花。
“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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