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咽喉的伤口

　　第二天找准时间，我一通电话打给蒙老爷子，把情况详细的说了遍。老爷子电话那头一阵沉吟，说再开些药过来，没见着人目前他也说不上来，等后期反应再定。我问他大概后期出现什么反应是好征兆。他说，如果出现刺痛或蚂蚁啃食般的刺麻感就说明人还有希望，得尽快把人送他那儿去治。谢过老爷子，我又一通电话给耗子让他去老爷子那里取药。耗子有些不情愿，嫌山高不好走，我压着嗓子说你小子要是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喉管一响他立马耸了吧唧的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一天后，耗子装成送快递的把药送后门口，我亲自取的件。临了递了张内存五千块的卡给他，告诉他除药钱剩下的都算辛苦费。这孙子笑的跟朵狗尾巴花儿似的，说有事儿记得还找他，恶心的让我一脚踹出门外头。“赶紧走，别让人看见你。”手一挥，老子赶苍蝇似的赶他。“记得有事联系我……”耗子一步一回头的看我。“知道知道……赶紧走吧。”这狼窝是你这傻小子能长呆的地方嘛。看不见人影儿我才进了屋，一路紧走绕道的回到三楼卧室。“药来了…剪刀放哪儿来着……”我满屋子乱转找剪刀。“去浴室看看。”霍衍文朝我看来。我抱着包裹去了浴室，还真在这里。我边拆边走出浴室，“你怎么知道剪刀在浴室啊？”“昨晚你剪头发…”他答。我一拍脑袋，“对对对…我忘记放回抽屉里。”剪开胶带，沿边儿拆线。“你那时闭着眼睛不是睡着了吗…”袋口开了，把东西倒桌上。“哎！这次多了一瓶药油哎？这包中药是干什么用的……嗯…信纸在这里压着呢…我看看…上面是怎么说的……”仔细看了信，大致明白怎么使用。“这药油是拿来推拿用的。”我举瓶子给他看。“这包中药是给你泡澡加餐的。”别说，他人白，每次泡澡水面儿上浮着一层药材，冷不丁的还真有种把他炖了的错觉。
　　当晚就把药加了进去，我紧张的绕着浴缸走，时不时问上一句“麻不麻？”霍衍文被问烦了干脆不理我。眼睛一闭又跟没我这人似的。臭小子！走了两圈绕回凳子，一屁股坐下掏手机玩儿，你不理老子，老子自己跟自己玩儿。最近我着磨上看电视剧，捣鼓半天下了优酷在手机上。白白浪费十年在牢里，现在出来老子对什么都新鲜，十年前电视上还没流行韩剧，现在最火的就是它。挑了本蓝色生死恋，目前看到第三集。看了一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搬了把椅子过来。把手机放一张凳子上架着，我空出两手给他按摩。于是就见我推着两张凳子围着浴缸绕圈转儿。
　　到快结束的时候，霍衍文张开眼睛，一颗水珠儿划过他的额角。
　　我关掉手机，朝他探去。“怎么样？”
　　他略微点了下头，“脚尖会有一点麻的感觉。”
　　我一颠儿一颠儿的点头，有感觉就好，忙活半天不就为了你有感觉嘛。好，很好！你要麻中带痛那就更好了，最好痛的死去活来也算我没白忙活儿。
　　把人擦干弄床上，以往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今天不是还送来瓶药油嘛，我拿着药瓶儿拧盖子，这和沙滩上给帅哥美男抹油不同，眼前这位就是长得再好看，老子也乐不起来。推油按摩可是很费体力的，刚浴室里我还给他按来着。盖子开了，低头一闻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信里说了，主要抹在后背上，沿着脊柱来回的摩擦有活血的功效。那就功效吧，把人翻过身，下半身用被子盖严实，要我侧着身还弓着腰使力这就等同于弯腰搬米袋爬楼，那不活要老子命嘛。我也不征求意见了，蹬掉鞋子直接爬上床。霍衍文感觉到床上动静有些大，开口问怎么了。当时我正一脚跨过他身，准备跪坐在他腿上。“别紧张，给你推油呢。不用这个姿势我根本用不上力。你有意见等你好了再说。”把药油倒手上双手搓了搓‘啪’的拍在雪白的背上。推上去，打着圈圈下来……推上去，打着圈圈下来……“轻点，快喘不上气了。”被压的人抗议。老子当没听见，拿话堵过去。“你懂什么，重才有效果。”沿着脊柱上下来回的重复推拿，晃来晃去的感觉自己好像在搓板儿上洗衣服。雪白的背脊变的红通通时才停的手，从他身上翻下来。抹了把刘海，汗水沾着发丝黏在额角痒痒的。“好了……哈…等我把你翻过来……哈……”重新把睡袍将他裹好，拉高被子。气喘吁吁的坐床沿上缓气儿。“有什么感觉没？”我问。霍衍文看着天花板也在微微喘着气，“呼吸困难。”姐姐我病刚好你就别挑三拣四了。甩甩头发，把刘海拨正。“那行你睡吧，我出去一下。”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我懒的回头。“饿了，去厨房下碗面吃。”刚起身，后面就冷飕飕飘来一句，“给我也下一碗。”我……
　　日子翻页儿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儿。屋里人个个都喜气洋洋，霍衍文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趁没人的时候拆开来看过，两千块！当惯少爷的就是不一样，出手真阔气唉。揣兜儿里能鼓出一块来。
　　大过年的，下午他还看他的书，老子眯眼看他。这人也太无趣了吧……
　　向他告了一小时假奔厨房和大伙儿一起包饺子。按照个人喜好包，到时一下锅什么味儿的都有。
　　晚上霍衍文吃过晚餐打发我和大伙儿一起吃饭。大桌子正中放着火锅四周摆满了菜，饺子一下锅大伙儿开开心心喝酒聊天吃菜。偌大的厨房满是年味儿，我拿着酒杯敬了一圈，说了一堆吉祥话。趁没人注意时打了满满两大碗饺子，拿了醋瓶儿筷子碟儿子朝三楼而去。推开门，正好看见霍衍文坐轮椅上一个人望着窗外的白雪，细长的眼睛半睁着，浓密的睫毛投下弧度优美的阴影，仿佛一只蝴蝶落在眼角。明明好看的像幅画，却又透着难以形容的孤寂。
　　“怎么不看电视，报纸上说啦，今年的春晚很有看头。来来来……尝尝大伙儿包的饺子。”从进门开始老子就没停下过。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一台，里面正热热闹闹唱着过大年的歌儿。两大碗热腾腾的饺子暂时放桌上，从一边儿一路拖来茶几到电视前的空地上，饺子醋瓶儿碟儿子筷子摆上。霍衍文呆呆的看着我一通忙活儿，最后被推到茶几前。“运气好能吃到我包的野笋饺子…”搬了张凳子坐他旁边，夹了个热乎乎的胖饺子沾了醋递去。“大过年的不吃饺子就等于没过，来来来，张嘴。”看他张嘴吃了，我笑问味道怎么样？他难得笑了一下，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看着赵本山的小品，吃着百味饺子。
　　冰冷了九年的房间终于迎来了他主人发自内心的笑声。
　　两大碗饺子被我们一人一个分吃光，收拾碗碟的时候我才发觉这是他吃的最多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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