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此情可待

　　第十一章

　　听说，这个世上有折翼的天使。我问过我爸，折翼的天使是什么，爸爸告诉我，有些人，天生带着伤口。所以，没有伤口的天使更要善待他们。

　　爸爸从小教会我善良，带着我一起做慈善事业，我知道爸爸的童年是在孤儿院长大，所以每次看到那些孤儿院里所谓折翼的天使我都想要对他们好一些再好一些。可是我忘记了，完整的翅膀也会受伤，有些人，注定是别人的伤口。如同，你。

　　你不会知道我站在股东大会上是怎样的心情，没有任何人帮我，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拿什么来跟你做交换。我闭上眼睛都可以想象到你不屑的眼神，可是为了爸爸，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来请求你赐予耻辱。

　　莫非凡说要拿走他想要的，摧毁他想摧毁的，如果真的这么明确，她知道自己已然不会再是前者，他怎么会屑要一个仇人的女儿。她抬起头，会议室里的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他的眼角依旧在笑，在笑着看她。原来，她的独角戏就是笑话。

　　莫非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用大拇指擦去她的泪水。每个字都说的那么慢，慢到仿佛怕她听不清楚：

　　“言苏安安，看在你曾痴心一片的份上奉劝你一句，不要做些无用功，也没必要伤一些没必要的心。有些事…走到现在，谁都无能为力。”

　　怎么会无能为力？明明就是他抓着仇恨不肯放手。言苏安安就似在听什么遥不可及的话，呆滞的眼神毫无神采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

　　她的黯然失色全然尽收眼底，他端起茶杯才发现杯子里根本就没有水。他的掩饰他的刻意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知道，他是有多么不愿意与她单独相对。

　　“莫非凡，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以为五年即便是换不回你的情深似海，可至少可以换回你的一点点心动，可你给我的是什么？除了虚情假意你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莫非凡，你真的有这么恨我吗？我爸病了你知道，医生说即便是康复也没几年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她没有敢再提慕容瑾，她知道慕容瑾这三个字是莫非凡随时失控的导火线。虽然，她并不清楚的知道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你对我的感情，让你陷入的这么深我很抱歉。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言苏慕容拿了慕容家的东西，我只是要他吐出来，虽然方式或者极端了些，可他享用了这么多年我妈也没计较什么。我只是要言苏慕容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买单。这有什么错？”

　　“妈……？你是慕容瑾的孩子，那……你是爸爸的孩子？”她瞪大了眼睛。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呵……”他嗤笑一声。

　　“是啊，你怎么会是爸爸的孩子……可你也有亲人，也知道失去亲人的感受，难道就真的不能放过爸爸这次吗？”

　　“我觉得你有必要像你妈还有小胤一样多去陪陪言苏慕容，在这里跟我废话真的是浪费时间而已。我说过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又刺痛了他的伤口，连语气都变得刻薄起来。

　　莫非凡背过身去，干脆不再理她，翻看着财务送过来的一些资产报告，皱起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世界。

　　“为什么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你也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

　　“那只能说明你傻得无可救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也看到了，我很忙的。”

　　他的助理敲门进来，手里举着他的手机：

　　“莫总电话。”

　　“直接说。”

　　“医院来电，说前董事长言苏慕容突发症状已转病危监控室。”

　　听到这里，言苏安安站在那里，无助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莫非凡，这就是你期待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对吗？”她想竭嘶底里的咆哮，可是不能，她带着哭声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他没有回答，空气中宁静的分子仿佛点点的呼吸声都能打破的宁静。他摁下桌上的电话让保安把她请出去，她没有反抗只是一步一步的离开，眼中的绝望总是一而再的出现在他眼前，这一瞬间让他想起那个在鬼屋里死死的抱住她的女孩。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言苏安安站在高高的楼顶上给他打电话说：莫非凡，你知道什么是心疼吗？我想你怎么可能懂呢？可是如果我不在了，你可会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他伸出手去，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她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白茫茫的雪地里像是一朵红色的罂粟花。他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星辰漫天，漫长的夜却再也寻不到丝毫睡意。

　　直到东边的天慢慢泛白，收起回忆的网。而后想起白日里言苏安安一副与世淡漠的神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从他办公室出来后，言苏安安没有再与他说一句话，明明在一个宅子里，甚至每每擦肩而过。看似什么都淡薄的情绪，可又似酝酿着什么。而他，总是不自觉的望向二楼的阳台。那个总是招着手喊着，非凡，你要不要上来接我？你不上来我就跳下去了……

　　言苏慕容未出病危监控室，她一直都是平静的。她让家里的管家煲粥送到医院，然后寸步不离的蹲在医院里。

　　明明风平浪静反而不正常，像是酝酿着什么样的风暴。那个下午他请一些骨干领导在‘御’聚餐，接到了一个电话。

　　“准备好钱。”

　　“我说过了，看好她，否则，你的钱一分也拿不到。”

　　“呵，莫先生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做他女婿？再熬几年的事，你说你着什么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她是你妹妹。你娶了她，然后告诉言苏慕容，他一样会气死……”

　　“你的每句废话我都可以给你减掉一个零，所以说话前要慎重。”

　　“你放心，她死不了。你也要小心，你死了，谁给我报酬。”

　　挂断电话，他看了眼楼下的车流，思绪收回。

　　刚回到包厢没一会，言苏安安就冲了进来。十分钟前还在医院的人，现在出现在这里，他躲闪不及，任由她流着泪将刀插进了胸口。

　　她恨他，恨到如此境地。这些，他不意外。竟然，会心疼她。没人帮她，所以连这样的事情也只能亲力亲为。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对，与慕容瑾去世后的他相同。看来，言苏慕容的病情已经熬不过去了。

　　他倒下了，可是，在救护车上他面前闪现的还是那双绝望的眼睛。一天一夜，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收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言苏慕容去世了，他安排律师把言苏安安保释出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惩罚她的任性。

　　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到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的她冲进慕容言苏的丧礼。

　　有一些话是他要捎给言苏慕容的，有些话是要告诉另一个人的。这些事，不能代为传达。

　　“你是魔鬼，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如愿看到了疯了似的她。他笑了，他一定会下地狱。这个，他从来都没怀疑过。

　　“可是，你知道我说了什么，他会这么绝望不愿再醒来吗？”江杉凑近莫非凡说了一句话，莫非凡身体一晃，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像纸一样苍白。

　　出来后言苏安安拦住了他，他只看了她一眼就从她身边错过，她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她亦是没有追上来。

　　“莫非凡，有句话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从此我再也不会问。”

　　多么可笑的剧情，多少电影里俗套的段子，当真正经历的时候，才会知道多么深刻。

　　喜欢过。莫非凡心底轻轻的浮现了这三个字，曾经，他以为，这三个此生他都不会说出口的话。这三个字不仅仅是因为伦理道德不允许，更是他不肯承认的三个字。有些东西只能死在萌芽状态，哪怕透漏一丁点都是错。可是他自以为是的以为，让他错过了什么！

　　“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她苦笑，两人一起这么久，久到她还未开口他就已经猜到。

　　“莫非凡，你可曾动摇过？”

　　那一瞬间，他恍惚间听见江杉的话‘我告诉言苏慕容，他疼爱了25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心底浮现出她那如同水晶般一尘不染的眸子，总是让人轻而易举的就荡漾在那样清澈的眼波里。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是在她看来，已经是足以让她心碎万次。

　　她低下头，似带着抹苦笑：

　　“是啊，就算我没有捅你一刀，可一早你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女儿，又怎么会……呵，怎么会……”自嘲的低下头，看了看脚尖。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是他买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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