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鱼与猫先生的奇幻之旅

　　后来，我开始想，玫瑰鱼和猫先生的生活到底是虚是实，他们那样的存在和我有何不同。我这样单纯的旅行是否就在他们惊心动魄的旅行面前黯然失色？虽然怎样的对比毫无道理，我只是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行走的躯体疲乏地令人难以思考，自己的灵魂才能得以安静。被我彻底抛弃的过去，必然便是我做如此的初衷以及并定不移的原因。

　　离开御鸟国后，玫瑰鱼与猫先生之间的距离时深时浅，像雾像雨，玫瑰鱼倒是学会了猫先生的沉默，有时感觉分明是沉默，胜过千言万语。行至一处，只见该国度的边境处是高大的石碑，石碑上刻了几个大字，“凡入此国者，必之得说谎，如若不然，必当有难逃之祸患。”玫瑰鱼“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规定？”“不要如此愚笨。”玫瑰鱼与猫先生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见从是被后面走出一个体型玲珑的人来，他面容宁静，如同石刻，仿若铁石心肠之人。“请问你是？”玫瑰鱼看着他如冰霜般的面容，只觉不知如何开口。“我是优伶，在我的国度，受到国民喜爱，但是我国度的经典剧目之中，有骗子一角，我却如何都扮演不好。因而到谎言国度，学习说谎之技。”
　　“谎言国度？”玫瑰鱼看着石碑，再看那优伶，猫先生则暗自思忖。
　　“对，如同石碑上所言，进入到这个国度的人，都要说谎，不可说真心之话，否则出此国度后必然会有祸患。有一些人正是因为不遵守着石刻，在此国度周围皆遇到不顺。所以奉劝你们进入到此国度还是不要讲真心之话，”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猫先生悠悠的问。
　　“流传过很多原因，后来也没有人去考证。反正走到这里的人，都会讲谎话。”
　　猫先生冷笑一下，眼中全是嘲弄。玫瑰鱼摇晃着薄翼般的粉色的尾鳍，看看旁边的猫先生，“那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一直活在谎言中，这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啊！”
　　“你看看周围地势，绕道而行恐怕不只是两三倍的路程，且途中不知道会有危险，还是横越该国吧。”那优伶也点头，玫瑰鱼撇撇嘴，游在了前面。
　　进入此国度后，三者皆感到这一切如同虚妄，恋人相拥着，脸上是幸福的红晕，嘴中却相互咒骂着对方。买东西的人们在讨价还价，不过是卖者总要少一些钱，而买者要多给些钱。吵架的双方面红耳赤，挥动着拳头几乎要动起手来，嘴中大神讲着“甜言蜜语”……这景象看起来滑稽可笑，但是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那么认真。玫瑰鱼睁大眼睛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优伶同样不说话，猫先生淡淡的冷笑，慵懒而缓慢地走在最后。“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吧。”玫瑰鱼与优伶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不说话。猫先生有些无奈，“我说真的，你们不相信我？”后半句显得他那样无辜与可怜。玫瑰鱼看看四周，感觉一幅幅场景太过奇怪，游转过身来，看着猫先生，“我们是自然不相信你的。”玫瑰鱼脸上表情怪异，想让猫先生知道她说的是假话。猫先生瞥了她一眼，眼中又是平日的不屑，又看一眼优伶，优伶点点头。猫先生自顾自地躺在了旁边的青石上，不顾及玫瑰鱼与优伶。玫瑰鱼看看二者，游了上来，“你还是不要说谎吧。”语言中透着关怀。
　　“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你们竟然也相信？！”猫先生轻扬着头，看着欲颓的夕阳。
　　“我们是不相信的。”玫瑰鱼向优伶求助。
　　“就算是现在，这样说谎心脏还是跳得很快，不知道他们怎么熟悉那四面都是谎言的生活。”优伶保持中立，仍旧好奇的看着四周。
　　“或许他们早就把说谎当成了本真，而原来的本真倒成了谎言。他们自己愿意过这样的生活，谁也没有办法。”猫先生不由得想起了御鸟国的那些站在右边的飞鸟，眼中流落出一阵哀伤，一阵愤怒，可是他分明感觉，这是很久以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他现在分明就是这样，他希望自己难以明白，但是他又清醒得很。他想否认，可是全世界都在承认。
　　“我们还是不走了。”优伶说着竟也如猫先生躺了下来，以手支头，目光随意落下去，似乎在看，有似乎不在看，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他也不动，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如同雕塑。玫瑰鱼一时望着他，竟然忘了自我。优伶保持姿势不变，“或许我终究是演不成骗子，如同我终究不能接受那可笑的虚假。我只想纯碎而简单，可他们让我陷入这种虚假与复杂，这真是最大的喜剧。我分明眼中含着泪水，可表情逗笑，吐出滑稽词语，以虚假来养活自己与家人，所有的人以为我只会笑，只是傻。可是有谁知道我的悲与真？这世界啊，真是荒唐，我们在此说着有意的反语，只是证明我们并没有那么真诚与勇敢，因而才会被绑架，对不起，我也只是个逃兵。”他的话像是中气不足的病人的临终遗言，又似乎是梦呓。玫瑰鱼想要说点什么，又羞愧不知言何。“我……”玫瑰鱼最终刚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其实她感到自己也只是有意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反话而已，算不上谎言，但是她心中却挣扎纠结，感觉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只是水潭中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患得患失，只是担忧因而不知所措，但她却十分努力，努力到她得出的试论是，这些变化是成长。
　　猫先生没有对优伶的假寐嗤之以鼻，却感到这谎言背后倒还像是有谎言，而他们如同走在黑暗中，敌人在光明出瞄准引弓，当然，他渴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而他越来越喜爱做最坏的打算，毕竟，他没有想透这虚伪的现象后又是怎样的谎言。而他不能从这个国度的人口中问出原因，因为大家都遵守那天荒谬可笑的石刻条文。
　　猫先生将目光转向优伶，毫无意识地伸了伸前爪，脑海中显现，如果在以前，他会怎么样，可现在不是以前。他懒得糊涂，于是用前爪碰了下优伶，优伶将半睁半闭的眼睛睁大了些，目光却依旧散漫，“做什么？”猫先生似乎有意无意，“你知道原因的吧？”优伶依旧不动，“谁说我知道了？”“你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奇怪。你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优伶用眼睛撇着猫先生。玫瑰鱼迷茫，竟然不知道在此时说些什么，感到自己原来也是如此可笑，像是下定过了决心，玫瑰鱼说道，“在出去之前，能遇到答案就遇到，遇不到答案也不要强求了。”
　　“我当此时的你是在说谎。”猫先生张了张嘴，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优伶似乎有些不耐烦，“其实也没什么，好像这个国度的人都为一个虚假的美梦而活，而那个美梦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编织的了，但每个人都深信不疑，就连编织者都跳出来解释那是虚假的，可是每有人相信他。因而最后，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谎言的编织者立下了那样的规定，他以为人们最终会无法在谎言中生存。但是，他错了。刚才你们看到的只是皮毛，是最表象的。真正的谎言家从不认为自己是在说谎，也不认为这个国度充满了谎言。”他用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银发，又恢复了之前的闲散。突然，他坐起身来，“我劝你们还是出去为妙，似乎呆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迷失本心。对不起，我先走一步。”话说到这里，优伶向空中一跃，猫先生立刻扑了过去，只是按住了他的衣角，优伶还是跃向了旁边的大树，再一跃，又跃向了旁边的建筑。猫先生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就应该绕道而行。
　　“没事的，我们会平安出去的。”玫瑰鱼故作轻松，可在猫先生看来，这像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
　　越向前走，猫先生只觉得周围不再是那种滑稽场景，相反，是正常不过的景象，恶人之间没有甜言蜜语，买卖之间是正常的讨价还价，争吵者相互咒骂……猫先生愈觉得事情不妙，玫瑰鱼神情同样严肃而忧虑。
　　“我远方来的朋友，你们是否劳累与饥渴？请来到我的客房中休息，分享我们的欢乐吧。”旁边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蔼地招呼他们。猫先生本能的后退一步，但那老者面容和善，并不像奸恶之人。“十分感谢您的好心，但我们还要赶路，因而不劳烦您了。”玫瑰鱼答道。
　　“可爱的小鱼以及你的朋友，欢迎你们来到这个国度。此时你们必然心存疑虑，但是要相信，真理与诚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也是最有力的武器，我们能在此生活多年并不失本心，便是因为我们一直坚守着真理与诚实，而我们的生存，则更像是虚妄。”老者做了邀请的手势，猫先生点点头，便向老者身后的亮光走去，就算是有再大的危险，他也要闯一闯。玫瑰鱼没有办法，跟了上来，边向老者致谢。老者跟随在他们身后。走不多远，来至一处，灯火通明的房舍，悠扬的音乐在四周环绕，灯光下的一切如同白昼，众人围绕在桌子旁边，相互交谈或者打趣，脸上皆是幸福与平淡的笑。桌边有一个孩童，眼眸清澈，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啊，可爱的小鱼，你到杯子里来喝水吧。”玫瑰鱼看着他的双眼，只觉得东西南北开始模糊，“谢谢你，可是我并不渴。”玫瑰鱼游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着神情严肃的猫先生。
　　“我们是这个国度为数不多的诚实的人了，很难得还能见到你们这些并不愿意遵守石碑上规定的人，我们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外面巨大的谎言所吞噬，只想让你们给我们勇气，与我们一同真实。我们所过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因而我们坦诚而无比珍惜，但是我们并不是纵情享乐，我们是多么热爱这世界啊。即使我们如此艰难而辛苦。”老者说完，脸上毫无悲戚之色，反而坦然自若。
　　猫先生已经看了每一个人，感觉他们若老者所说，那样真诚。“为什么会有谎言呢？我们并没有过多要求，只是希望简单生活。他们想要那些不切实际的世界，只能用这种不切实际的方式来应对。真是无奈。”老者喝了一口酒，望着大家，“让我们为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歌唱吧。”老者说完，众人齐齐的唱了起来，鲜花，美酒，灯火，歌声，将这里装点的如同世外桃源，玫瑰鱼不禁也醉了。猫先生感觉自己恍惚起来，自己的意识似乎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再看玫瑰鱼，她由那孩童引导着，要游到杯子边上去喝那水，正在这个时候，猫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众人似乎是吃了一惊，但是每个人的目光仍旧盯着玫瑰鱼。“噹” 的一声，猫先生撞在了门上，这一撞，似乎才清醒了许多，他点了点前爪，再次疾驰出去，如同闪电般在众人中穿行，落地时，嘴中叼着玫瑰鱼，他把她放出来，玫瑰鱼依旧痴痴的。
　　猫先生做出攻击的姿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皆笑，“我们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你的朋友的本真已经在我们手中，如果你想帮她，请你选择在今后的日子中以谎言相对这世界。再见……”房舍以及房舍中的一切，慢慢消散，慢慢消尽，最后猫先生发现他们在旷野中，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猫先生凝视着玫瑰鱼，玫瑰鱼张嘴叫道，“不要相信他们，我还是我，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恩。”猫先生轻点头，走在了前面。路上二者并不说话，相互偷偷看着对方，不被对方发现。
　　“我发现过去的岁月一个人的清冷。孤单都已经成了过去，因为现在有人陪我一起了，这样的岁月将过去的清冷、孤单掩盖过去，之所以能让我享受这旅程而不是厌倦，只是因为你单纯善良。我发现这一路走来，行走的目的反而成了其次，与目的相比，我更喜欢，对，就是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日子，不论它是危险还是浪漫，平凡还是艰辛。”猫先生讲着这些话，每个字都配合他的脚步落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讲这番话，知识他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在此之前，时间对他来说，只是不同地点的衍生物。
　　玫瑰鱼听着，热泪盈眶，却不忍面对猫先生。她等了那么久之后才等到他，只是自己不知道，她曾想与他分道扬镳，但最终还是与他死生契阔，有最初的一片天空与笛声，只能分先跟别人的故事，到现在回忆中流淌的满满都是关于自己与猫先生的回忆。她以为他会一直冷漠，可是突然就在刚才，她才发现，才知道，才明白，原来自己也很重要，一座冰山的火热不会比太阳逊色。此时玫瑰鱼凝噎难以言语。
　　又走了一段路，玫瑰鱼终于想说什么时。“嘿，你们好。”那优伶又猛然一跃出现在他们面前。
　　猫先生立刻警惕起来，眼中流露出凌厉的光，“不要这样嘛……只是过来看一下你们怎么样了。看样子，你们还挺好的嘛，看来你们也没有遇到那群骗子啊。”他笑嘻嘻的说。猫先生认真看着优伶，“那群所谓的真诚的人？”优伶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啊，对啊。其实真诚只是他们用来进行欺骗的外衣。谎言之国中他们是失去本真最严重的人，因而他们装出可怜与坦诚的样子，获取人们的同情心与信任之后，再夺取人们的本真，被夺去本真的人不知道自己被多走本真，在自己的谎言中度过余生却不自知。而他们将骗取的本真作为己用，或者将其出售……”猫先生一脸冰霜，优伶耸耸肩，“只要你们有喝他们给你们的水就好。看样你们都没有吧。”
　　玫瑰鱼触电一般，浑身一震，一滴泪水砸落在土中，没人看到她流泪，她摇摇头，猫先生同样摇摇头。“那就好，我确实是优伶，只是刚才怕遇到那伙人才开溜的，你们没生气吧？”
　　“不会。”猫先生冷冷地说，回头看一眼玫瑰鱼，又开始启程。至谎言国度边境的时候，优伶再次告别，剩下猫先生与玫瑰鱼。他们回头看看已经走过的谎言国度，又看前方辽阔而苍茫，百感交集。
　　猫先生一脚踏出国境，看着玫瑰鱼，低声说道“你是那么美好，我希望你看到的都是虚假。只是见了太多真实。”，声音像从上空飘拂而来。玫瑰鱼看着他双眼，满目凄凉，“以后我会永远对着虚假了，但是它却让我感到美好与温情。，玫瑰鱼想着。猫先生一笑，那笑容如同参天巨木所形成森林中渗出的阳光，厚重的色调轻浮在地表。玫瑰鱼想到猫先生在救自己的时候他的嘴唇接触到了杯中的水，眼泪轰然落下，猫先生的样子，渐渐被眼泪所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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