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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谈心
贾琏回到家,看到丫头丰儿坐在门槛上打瞌睡,平儿在屋里和凤姐说话,看到贾琏,连忙站起来笑道:“二爷回来了。”贾琏笑着点点头。凤姐斜睨着他,飞一个眼风,并不说话。平儿悄悄推门出去,凤姐才开口:“琏二爷回来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冬至日也见不着人,剩下我和平儿两个破落户自娱自乐。”贾琏只是笑了一下,没和凤姐理论,自己解下斗篷。屋子里生着火,很是暖和。贾琏给凤姐倒杯热茶:“夫人请笑纳。”凤姐接过茶,紧绷着的脸稍有松动:“哼,一杯茶就想收买我。”
贾琏慢慢靠近她,轻轻从后面抱住凤姐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吹气如兰,嘴唇靠近她的耳畔,有一丝麻麻的酥痒:“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让我感觉到幸福。”饶是凤姐泼辣,也不禁羞红了脸,挣脱他的怀抱,拿起茶杯仰头喝一大口,稍微平静下来才开口:“青天白日的,就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贾琏看着她苹果般饱满的面颊,鲜嫩的嘴唇,未语先笑的风情,烟雾缭绕中,心一点点沉下去。
过了几天,宝玉觉得自己身子好些了,来到梨香院,免不了解释一番冬至日不能过来的原因。薄雪也不点破他拙劣的借口,只笑嘻嘻地在一旁打络子。莺儿过来倒茶,宝玉看她长得珠圆玉润,娇憨可爱,忍不住问她“几岁了”,“哪里人”等等问题,莺儿一一作答。宝玉越看越欢喜,瞅瞅薄雪,对莺儿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嫁,少不得你跟了去。”莺儿抿嘴一笑,并不搭话。
宝玉又道:“前儿我还和袭人说,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有造化的消受你们主仆两个呢。”薄雪理线的手一哆嗦,眼冒金星,差点儿一头栽倒。这算什么,买一送一吗?谁知莺儿倒不以为意,反而像天经地义一般,也没觉得宝玉的话造次,认真对宝玉说:“我们姑娘的好处多着呢,模样好还在其次。”宝玉见莺儿娇腔宛转,笑语嫣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好处,你细细儿地告诉我听。”薄雪咳嗽一声,瞪一眼莺儿,她知道自己这个丫头,平时看着倒也聪明伶俐,但就是过于热心,着急把自家姑娘赶紧嫁出去。薄雪悲愤地想,古代“剩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再说,薄雪对婚姻这个问题一直很抗拒,不敢提,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她明白古代纳妾,有通房丫头都是自然不过,水到渠成的事情。林黛玉为了守护和贾宝玉的感情都为爱痴狂了,但是当她听说袭人升了宝玉的姨娘以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拉着湘云一起去给袭人道喜。在这个时空,太太和小妾是两条路上的马车,井水不犯河水。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林黛玉都习以为常,可见带着丫头出嫁实在是社会常态。薄雪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她出嫁的时候不带着莺儿,那简直是对莺儿最大的侮辱,是真真正正的灭顶之灾。可惜薄雪不是真正的薛宝钗,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一语未了,忽听外面有人说:“林姑娘来了。”话音未落,林黛玉已经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薄雪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个人百年一遇才来自家一趟,没成想这都能碰到一起,真是,缘分啊。宝玉看她外面罩着大红羽缎斗篷,关心地说道:“外面下雪了吗?天气冷,小心你咳嗽又犯了。”林黛玉回答:“下了这半日雪珠了。”
这时薛姨妈已经摆了几样细巧茶果来留大家喝茶聊天,宝玉吵吵着要喝酒,薛姨妈最是溺爱孩子,毫无原则,连忙叫人去灌最上等的酒。薄雪连忙拦着:“妈你可是糊涂了,这会子他病刚好,还吃什么酒,吃了酒更弄性。”薛姨妈说道:“吃两杯搪搪雪气也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薄雪丝毫不让,只好搬出贾政这座大山,吓唬贾宝玉:“你可仔细着,姨老爷今儿在家呢,提防问你的书。”贾宝玉吓得一哆嗦,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
林黛玉在旁边磕着瓜子,只抿着嘴笑。可巧她的小丫鬟雪雁走来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她费心,哪里就冷死了我!”
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
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她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笑两阵罢了。
薄雪知道林黛玉吃醋了,她心想,颦丫头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饶是她前世在网络论坛上胡说八道,口吐莲花,现在也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个问题又不好解释,人家说得是雪雁,又不是你,你巴巴上去承认干什么?
不过她还是理解林黛玉,有这样一个被人虎视眈眈的心上人,日子也真是不好过。设身处地地想,薄雪觉得如果是自己的男朋友在大雪天撇下自己同另一个女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她哪有林黛玉的好风度,她直接就上去把渣男给废了。
偏偏还有个状况外的薛姨妈,听了林黛玉的话,连忙说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她们记挂着你倒不好?”
薄雪看着薛姨妈,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多,您是我的亲妈吗?您不是林黛玉派来跟我玩无间道的吧?
贾宝玉赶紧转移话题,说起前日在东府里珍大嫂子的鹅掌鸭信好吃。薛姨妈听了,一时顾不上小儿女间的唇枪舌剑,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给他尝。薄雪又趁机问起秦可卿的病如何,因为天气寒冷,又加上下雪,她这几天都没有去宁府。
贾宝玉的额上微微有些冒汗,神态也变得稍微扭捏起来:“好像一直在休养,我就去了一会子,也没来得及问。”林黛玉指着他说:“和宝姐姐说句话,这就脸红了?”贾宝玉忙不迭地点头:“屋里太热,屋里太热。”林黛玉看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薄雪往她腮上一拧,说道:“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恼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林黛玉不知贾宝玉的心意,薄雪自忖还是了解一些的。秦可卿之于贾宝玉,有点儿洛神对于曹植的意义,是存在于梦想中的女神。何况,在贾宝玉的梦境中,警幻仙子给他选定的女友就是秦可卿。现实中的秦可卿是贾蓉的媳妇,见了宝玉要喊一声“二叔”的,贾宝玉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在那个午后,在那间香艳旖旎的房子里,他梦中的女郎,却是如假包换的秦可卿。
这是贾宝玉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是无法启齿的秘密。他时常留心秦可卿的一举一动,他去宁府,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打听秦可卿的消息。虽然他自己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但是见到秦可卿,他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安心。
贾宝玉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薄雪懂。这种体验可能每个男孩子都有过,一个性感熟的女性,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甚至是一个绰约的背影,便启蒙了这个男孩的心灵,使他在模糊间,便懂得了男女。
贾宝玉告诉薄雪,说秦可卿的弟弟秦钟,要跟他一起去贾家学堂上学了。贾宝玉又夸秦钟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林黛玉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宝玉,自然对其他人不感兴趣,而薄雪对秦钟,也是非常地不以为然。秦钟,谐音“情种”,不过秦钟其人,虽然不算大奸大恶,但是也白瞎了这个姓。在薄雪看来,秦钟就是现代小言耽美文里典型的小受啊,一想到此,她一阵恶寒。
薄雪说:“蓉哥儿媳妇是心病,秦钟既然来上学,经常去看看她,多说几句体己话也是好的。”这句话触动了林黛玉的心事,想想别人都有父母兄妹,唯独自己是孤身一人,不自觉红了眼圈。
薛姨妈连忙把她揽到怀里,吹吹面前的热茶送到林黛玉嘴边:“喝茶喝茶,说了这一会子话,喉咙都冒火了。”
薄雪看着薛姨妈,连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的亲切,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孤单,即使前路是不可预知的结局,但无论如何,还有这个慈祥的母亲与自己一路前行。
贾宝玉却有些愁眉苦脸:“他们姐弟两个关系平平,比不得薛大哥对宝姐姐,他们家情况也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薄雪忽然想起秦可卿原是抱养的孩子,和秦钟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自然感情淡薄,她又记起在书中,秦可卿棺木还未下葬,尸骨未寒,秦钟就去找尼姑智能儿偷情,可见对这个姐姐,是一丝情分也没有了。
薄雪又想起咋咋呼呼,粗声大嗓,经常冲撞自己,却又对她关怀备至的薛蟠,这个哥哥,纵有千般万般不好,对自己这个妹妹,却是极好的。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又替秦可卿不值。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薛姨妈才放心。雪雁等三四个丫头也已经吃完了饭,进来伺候。林黛玉看时候不早,问贾宝玉:“你走不走?还有什么私房话赶紧和你宝姐姐说。”薄雪哭笑不得,这个林妹妹,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贾宝玉连忙表忠心:“你要走,我和你一起走。”两人带了斗笠披上斗篷就要出去,薛姨妈忙道:“跟你们的妈妈还都没来呢,且略等等不迟。”薄雪在她身后一直翻白眼,我的妈呀,请神容易送神难呐,神自己好不容易都要走了,您还拦着干什么?再说,两个这么大的人了,有丫鬟还不够,还得有保姆,哪有那么娇贵。她当年,可是从幼儿园大班起就不用父母接送自己一个人上学了。幸亏贾宝玉说:“我们倒去等他们,有丫头们跟着也就够了。”薛姨妈不放心,到底命两个妇女跟随他们兄妹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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