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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鳐
眼前的人与他差不多大,稍微高些,同样身材,却苍白得吓人。额发稍长掩着一双清亮的眼,灰白色短打便服有些破烂。那人的慌乱只一瞬,很快恢复成那一副许逍遥再熟悉不过的、冷静的模样,皱着眉就要往回走。同样的脸,同样的神态,让后来追上来的陆垣也忍不住一愣。但他还是很快过来,伸手给了许逍遥脑袋一下:“乱来。”
“陆垣……”许逍遥盯着那人,捂着脑袋喃喃,“你若是不给我个解释的话……”
“那也出去再说。”陆垣打断,伸手抓住两人手腕,对那人说:“现在也没办法了。赶紧的,这地方呆久了怕是又生变数。”
陆垣意有所指,那人却只固执地摇头,望了望里面的高台。许逍遥朝那里看了看,阶梯状的石块像是后天雕成的,通往幽暗而不可知的深处。
陆垣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似的劝:“那里不会有事。你守在这儿反而危险。”
“我不守在这儿,你们会危险。”
两人沉默地对峙。许逍遥望了望已经漫上膝盖的水面,忽然问了一句:
“之前我开那一枪,伤着哪儿了?”
那人愣了一下。
陆垣索性就拖着他俩往外走,许逍遥也就势拉住那人另一只手。他挣不过,无奈地低低叹口气,一转脸又对上许逍遥询问似的目光。
他有些茫然地回望,被握着的手不自然地微微僵直,许久才想起来回:“……肩膀。”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血早就止了,池里的东西闻不到。”
许逍遥有点无奈。自己哪是这个意思。
陆垣瞥过来一眼,似乎轻笑了一声,全淹在守在洞口的梁平的夸张的惊叹声里。魏汝君也惊诧地来回打量他们俩,但很快又换上严肃的神色:“赶紧的,这里面有血腥味,先堵上再说。”
“不行。”陆垣开口,却是阻止,“这里堵不得。有血的地方地势高,出去之前水定是漫不到那里的。”
魏汝君蹙着眉:“太危险了,这也。”
魏家的风格一向是谨慎有加,稳妥至上,极力避开一切危险情况。在他看来留着这么一个隐患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陆垣很坚持,许逍遥瞄瞄那人,觉得大概是他的需要。
时间不多,魏汝君也不愿耽搁,只好勉勉强强地接受。此时冲下来的水已漫到脖颈离顶上只剩一两米了,脚挨不着地,许逍遥还拽着那人的手,有些慌乱地蹬着水——他还真不会水。那人似乎察觉了他的慌张,不动声色地反手撑住他。
许逍遥一愣,脑子里蹦出来陆垣那句:他是在护着你。
他心里清楚,兄弟什么的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自小跟父亲和二叔一起长大的他有没有亲兄弟,当然是他自己最清楚。难道自己有什么危险,所以家里才让这人伪装成自己的样子来保护?……可能性好像也不大。
“吸气,准备潜过去了。”陆垣轻声叮嘱了一句。
许逍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发起呆来,赶紧依言屏住气,有些担心地扫了一眼潭水的方向。那里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火堆那边也安宁,有些灰烬随着水波晃晃悠悠的飘荡。只是从先前藏人的洞穴中,竟飘出一段背包的带子来。
许逍遥推了推那人,用眼神询问他是否需要带上那个。那人犹豫了下,点点头,松开撑着许逍遥的力气,脚一蹬便窜了出去。
不一会儿水就已经积满,梁平水性好给他们开路,腰一扭就鱼似的钻进洞口,很快又游回来,打手势示意一切正常。然后正要一如既往地扯出个痞笑来,却不知怎的脸色一变,手势变成了——“快走”。
许逍遥一愣,下意识地朝那人看,却见他勾着了背包向他推过来,随即折身游向一片鳞鳞的闪光。
那是鱼。只寸把长,状如鲤鱼,身上却长着鸟翼,全身白惨惨的,只有嘴部一点赤红。
许逍遥猛然想起山海经西山经中的描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这竟是文鳐!
不过寸把长的文鳐挨挨挤挤,偏生得一口尖牙,晶亮晶亮地亮在外面。它们狂躁不安地扭动身体甩动尾巴,循着从后面通道漾出来的血丝,对空处胡乱咬着。
……等等,从后面?
许逍遥抓住背包心里一紧。莫不是,有人知道这潭水的秘密,特意放血在后面害他们?
这时许逍遥才看出那人并不是向着鱼群游的,而是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下方绕过去,看来早在许逍遥之前他就发现了后面的异样,打算自己去看看。望着那小鱼儿对着空出撕咬的架势,许逍遥只觉得浑身发凉,想上去拉那人回来,却清楚自己水性差只会拖后腿,连忙去拽陆垣。后者一看很明显地皱起了眉,点点头,把不知何处来的绳子扯开,示意众人各自系在腰上,一端给了梁平,拎着另一端游了过去。
魏汝君麻利地把绳子绑在腰上,对许逍遥打了几个手势,大致意思就是趁那群鱼没发现赶紧走。此时陆垣也扯住那人,不由分说地把绳子在他身上系好了,打手势说别管那些,直接走。那人回头看一眼许逍遥,点头,一个翻身游了回来,脸色却不很好看。
系绳的用意很简单,由水性最好的梁平打头,先上岸的人拽着绳子帮后面的人上岸。梁平也不耽搁,打了下水便从洞口窜了出去,接着是魏汝君,再接着是陆垣。许逍遥正要拉着绳上去,忽然腰间一痛,那种文鳐鱼不知何时已经游了过来,猛的一口咬在他腰上。他疼得冒冷汗,那人立即一刀切断了鱼身,却对自己身上的文鳐不管不顾。
眼见那人身上的鱼有越聚越多的趋势,许逍遥来不及多想,一拽绳子,把那人拉到洞口边就连着手里的大包一起往上推。那人很不可思议似的瞪大了眼睛,动作顿了一下才灵巧地翻上去,却不往湖面游,而是停在洞口伸手来拉他。有一条文鳐飞快地窜上去咬他手腕,他手掌一动,掐着鱼的鳃盖一用力,那鱼就翻着白肚浮上去了。
从闭气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半分钟。许逍遥此时正堵在洞口,膝盖以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的剧痛,眼前阵阵发花,依稀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脚上怎么也挣不开,那些鱼不知为什么也不往上游。至少还保护了魏子他们啊,他闭着眼,不无欣慰地想。
那人却慌了,二话不说下了死力气拉他上来。陆垣察觉到不对也折了回来。许逍遥挣扎了一下,艰难的打出几个手势——别管了,赶紧走。
顾不上陆垣蓦地冷下来的脸色,他渐渐憋不住气了。下意识的呼吸只是让水灌进气管、咳嗽、然后更痛苦。眼前交替炸开一片片的白光,腿上尖锐的痛感也麻木了许多。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觉得腰间一松又一紧,似乎在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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