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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时
风,慢了下来。
安静的拂过世界万物,掠过枝间的空隙,落向树下的俩个人。
洛落看到他嘴角的淤血,叹气:“不管你想不想,也不要打架了。”
林亦低头捡起一片树叶,摸着上面的纹路,眼里有笑意:“洛落,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旁边的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林亦笑出声:“哦?是么。”洛落也笑了,然后突然想起来,转过头看他阴影下的侧脸,张了张嘴,才说出口:“今天,谢谢你。”“我喜欢你。”突兀的话响起,林亦转过脸来,明朗的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跟我在一起吧。”洛落愣住,一天里有两个人跟自己表白,怎么感觉,都是不真实的呢。
看她明显不信任的眼神,还没张口。洛落又说:“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以为,我们俩是朋友的。”林亦直接忽略她的话 ,装作没听懂她的拒绝,继续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我身边吧,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伤心,相信我吧,我是认真的。”
洛落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摇头:“不行”“为什么?”
为什么呢?真的不知道,总是感觉,不应该去相信他,或者说,不应该去相信别人。
洛落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心里堵得慌,想起身,被林亦拽住,她有些惊恐的看着他,林亦眼神倔强的看定她,半天,才说:“你都不考虑考虑,都不敢面……”“你别说了!”洛落知道自己的坚持和坚强都是虚张声势,在听他说下去,就不确定自己会坚持了,她终于看向林亦的眼睛,尽量保持平静:“我永远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像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们一点都不了解,我凭什么相信你,跟你在一起?”林亦怔住,手慢慢松开,洛落没有看他,径直走回屋里。
不能再说了,说多了自己都会哭出来。
喜欢,又能维持多久?终究是谁也信不过的,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林亦看着她那么坚定的眼神,心里开始疼起来。
洛阳,我做错了吗?还是,应该用另一种方法,去保护她,保护你的‘唯一’?
错了吗?我们,都错了吧。
林亦的电话无声的亮起来,他按掉,然后起身,离开那里。
风,终于停了。
夜,渐渐安静下来。
无声无息的滑向另一个未知的明天。
林亦没来上早自习。陈函莫名其妙的嘟囔,这一不留神,人呢,打他的电话,也没人听。
昨天也是大半夜的才回来,早上就没影了。以为他已经来班级了,结果连个屁都没有。
教务处里,林亦站在主任面前,有些懵,又怎么了啊。
主任看他的表情,哼一声,把电脑转过去,让他看。
林亦的手慢慢握紧。
那是昨天操场上的监控录像,明显是他先动手的。
昨天那小子告到主任那里了?
问都没问他,主任黑着脸:“校规你知道,叫你家长来。”
家长?
林亦回到教室,跟陈函说:“主任知道了。”陈函看着他5秒钟,反应过来:“什么!艹!宋旸那个……”边说边朝外面走,完全忘记问他主任说了什么。
“喂!”陈函扯着宋旸的校服,脸上的怒气,:“你告到主任那儿去了?”“是又怎样?不是我太直接,你也不能确定他就是林豪的儿子,吹牛谁都可以,我只不过趁这个机会,验证一下而已。”宋旸拿掉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说,感觉像做了好事一样理直气壮。
“你!简直了,你就是个白痴!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关系吗,你不只疯,你还傻!”陈函不想再看他的嘴脸,转身回教室。
却在楼梯口,看见林亦在打电话。
他停在那儿,下意识的往墙后退了退。
他以为昨天晚上林亦不会回来了,快半夜的时候,他给林亦开门,看见他脸肿着,嘴角还挂了彩。
隐约可以感觉到什么,他也没多问,就抱怨他,怎么回来这么晚,林亦没说太多,就告诉他,以后再说。
现在看他严肃的表情,不知道跟在谁打电话,看起来,一定有什么事的。
又或许,他的家庭,比自己还要复杂。
哎,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更何况我们这样不平凡的人家。
陈函感同身受的看着林亦,微微摇了摇头。
林亦没上课,一直在走廊里,从窗户往门口看。
洛落早上看见他出去,然后也没回来,低下头,有些伤神。
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还是同学啊。
窗外的天泛着惨淡的光。
“被罚站了?”一个沉稳而冷淡的声音传来,林亦回头,看见林承曜从楼梯走上来,脸上带着取笑的神色。
林亦看着哥哥,忽然放下心来,前一秒,他还以为哥哥不会来了。
“哥,我……”林承曜抬起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然后和他一起走进教务处。
教导主任看见穿着西装,约莫二十五六的男人,稍稍回忆了一下,林亦的档案上父母的职业写的无,可是却是校长特别关照的,真是搞不懂。
林承曜和他握了一下手,说:“我是林亦的哥哥。”他坐下,看完视频,看着主任,冷冷的开口:“很明显,我弟弟是在帮同学解围,虽然他动手应该罚,但是那个男孩的责任要比他重很多吧。”主任看着气势颇高,气场强大的年轻男子,想了想也实在没有反驳的话,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还能怎么接。他推了推眼睛说:“林先生,我找你来,就是想……”主任想解释一下自己的用意,宋旸却推门进来,看到林承曜后,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点慌张,随即他停住脚,声音低沉:“您找我?”主任瞪他一眼:“下次进来先敲门!你说说,昨天放学以后,你在操场和林亦洛落,还有陈函,在干什么?”宋旸的眼睛不自觉得瞟向坐着的年轻男子,想要看清楚一点,那人却没回头看他。宋旸赔笑,有些慌张:“我们能干嘛啊,就是玩呗!”“玩?那好,你们俩个从今天开始去体育馆扫除一周,回去吧。”
关上门出来,林亦眼神凌厉的看向他:“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告我一状,不是白让主任看到视频了么。”宋旸看着他,脸上不似开始那样狂傲,只是笑一下,有些僵硬:“不打不相识么。”原来是真的啊,林承曜真的是他哥哥,可是,以前没听过林豪二儿子的消息啊,是私生子吧?一直在国外?
他曾经在杂志上看见过林豪和林承曜的合照,所以刚才本来想看好戏的他,一看见林承曜来了,瞬间笑不出来了。
主任打开门,送林承曜出来,宋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林承曜的目光从他脸上冷冷的扫过,他把手放在林亦后背上并肩往楼下走。
林亦送他出学校,憋了半天,才说:“哥,谢谢你,能来。”林承曜像是猜到他会这么说,脸色终于变了变,不像刚刚那么冷峻:“不然呢?让父亲来?昨天你走以后,他又发病了。我本来想骂你,不过,也不能怪你,放心吧,心在没事了。”他看林亦欲言又止的表情,拍拍他胳膊,停了停,他忽然问:“交女朋友了?”不等林亦否认,他笑着说:“也好。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其实……”林亦不愿多解释,只是回答他:“洛落”
林承曜默默读着,洛落,募得眼神微微变了,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小子,真是死心眼啊。
他心里闪过叹息,对他说:“回去上课吧。”
然后开车离开。
林亦站在那里,眼神变得柔和。哥哥真的变了,以前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的,更不要说笑一笑了,每次见面说话不到三句,从那件事以后,他不仅特意回国,这次居然接到电话立刻就来学校,真是搞不懂。
林亦想起他刚才那句‘也好’,摇摇头。
什么意思啊,不好好学习谈恋爱,也好?
他进教室的时候,对上洛落的目光,洛落立刻躲开,低下头。
林亦的心里闷得透不过气,他对陈函说:“没事,只不过得扫除一周。”陈函瞪大眼睛:“就这么放过你啦?也不像主任性格啊,不过也对。”陈函自顾自的说着,说完还自我认可的点点头。
林亦没理他,看着洛落,目光暗下来。
该怎么办?
陈函本来在照镜子,谁知林亦突然拍他一下,给他吓得差点没蹦起来,镜子一摔:“你干嘛?吓我一跳。”林亦死死盯着他,有些急:“今天几号?”陈函瞥他一眼,找出电话,给他看:“几号怎么了?有病吧你,一惊一乍的。”
11月20。
洛阳的生日。
他抬眼盯着洛落瘦弱的身影,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低下头,闭上眼睛,抿紧了嘴。
今天她一定回去看他的。
洛阳,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林亦浑浑噩噩的挨到放学,他看洛落走出去,立刻追上去,陈函做了一个无声呕吐的动作,然后用怨妇一样的语气大声说:“真是重色轻友啊。”
没人回应他。只有消失的背影。
出校门以后,他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洛落。
今天是洛阳的生日,她一定会去看他的。
那件事以后,他被软禁在家里,连洛阳的最后一面也没看见,更不要说去拜祭他了。
而今天,他终于可以找到他了!
感觉到心脏狂跳着,他跟着洛落,坐上跟她平时反方向的车,朝城市的另一端开去。
林亦坐在最后一排,手按胸口,因为紧张,手指微微颤抖。他看向坐在前面的洛落,她把头转向窗外,离的太远,林亦看不清她的神情。
应该也是痛吧。
不过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我们都是一样的。
为了自己爱的人,拼尽全力也要好好地,笑着活着,因为我们的生命,从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颠簸着,车开上了一条小路。
林亦看着窗外闪过的一些简陋的房子和田地,心中隐隐泛起莫名的痛楚。
一望无际的原野,铺满了枯黄色,在灰白的天色下,显得更加荒凉。
记忆里,洛阳曾多次提起希望可以过上宁静的生活,当时自己还嘲笑他,说话老气横秋,像是经历多大磨难似的。
现在想起,那是洛阳的眼睛里,是闪着向往的吧,而从前,却从未理解他说话时的语气与无奈。
洛阳,你所希望的生活,是这样么?
每天看着太阳在枕边升起,阳光的温度懒懒的照在脸上,看大雁飞过头顶,心情只跟着天空的颜色变化。
林亦看不断倒退的枯荣,感觉心里的围墙也在一点点崩塌。
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也并不知道这座城市还有这样的天地。建筑物逐渐稀少。终于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下,洛落起身,走下车。
她从商店后面的台阶走上去,林亦在后面小心的跟着,仔细的留心四周,这里和别的地方差很多,并不难记。
洛落轻车熟路的走上去。
林亦跟在后面,目光悲痛。
这里是一片墓地,一座座墓碑一字排开,淡灰色几乎和天融为一体。
洛落一直走到最里面,然后停下,静静地站着。
林亦只跟她到拐角,没有再往前走。他在柱子后面,看见洛落从包里拿出一束花,应该是茉莉,那是洛阳最喜欢的。洛落坐在地上,开始只是说着什么,后来似乎忍了很久,她哭了起来,像一个小孩终于找到依靠一样,放声大哭。
天暗了下来,洛落拿起书包,原路返回。林亦躲在旁边,看她走下台阶后,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走到那排墓碑前,一一看着。
然后他眼神一滞,嘴唇微微颤抖。被风吹着,他身上的外套贴在身上,身体发抖。
哆嗦着张开嘴,叫出那个遥远的,刺在他心上的名字。
“洛阳,我来了。”
然后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林亦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滚烫的眼泪流过他冰凉的脸,他模糊的视线里,那照片上的男孩,温柔的笑着,眼睛像阳光一样,灼痛他的神经。
林亦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那一束茉莉上,打湿了洁白的花瓣。
他伸出手触摸到那明朗的笑容,心都扭在一起。他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和着寂寥的风,在空荡的山坡上回响。
那声音,却是永远传不到天堂的呼唤。
林亦一直跪在那里,低着头,一条亮晶晶的东西从他脖子里滑出,那是一个小小的银制的钥匙,是洛阳在出事前一个月给他的,他一直把它戴在身上。他把它握在手里,把头靠在洛阳的照片上,哑着嗓子说:“洛阳,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你说的,我都记得,现在,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啊?洛阳!你告诉我啊!”风吹过,吹干他的眼泪。他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闭上眼。
同样的天气,洛阳被林亦拖着到校外的山坡上,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坏的天还要到这里来:“来这干嘛啊?”林亦躺在枯草上,不满的回答:“因为不想学习。”洛阳也躺下,取笑他:“你爸爸是不是留了半壁江山给你啊,这么嚣张,不想学习想干嘛?”“就这么待着呀,没事和你骑车去山上玩,多好。”洛阳把校服蒙过头,林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喂,我真的羡慕你啊,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考虑别人的看法。”
曾经的话用在耳边响起。
林亦苦笑,洛阳,你那么说,我就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那种肆无忌惮在学校里打闹的日子,可是你突然的离开,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而你,是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的。
对吗?
我以前很讨厌你说,一切都会过去,明天,依然是重新开始。其实我是害怕,我不愿意去想,我们在学校的日子很快会过去。其实,你一直都是最明白的,你的眼睛,是洞穿一切的啊。只有我还傻傻的回忆着,你却早已抛下我,向前方走去。
我一直都在惹是生非,你却从未想要放弃我。我早已习惯有你在身边,却似乎没有汇报过你什么。
我们都是一样。
因为习惯,所以觉得理所当然。
而我,最大的荣幸,就是此生得你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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