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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眼的世界,他还在。(瓶邪倾向)
店门口老槐树已经倒了很多年了,横在古董店与旁边便利店的墙缝里,几经岁月流转,已经被雨水和白蚁腐蚀得只剩一个躯壳。杭州的天气向来是多雨水,就连店里背阴面,都长了不少的白色腐蘑菇,散发出一阵阵的朽木气息,王盟虽然时常清理,但是毕竟人上了年纪,动作和记忆都变得很缓慢。
店里的生意实在惨淡得不行,偶尔还得在三叔的账上做点手脚挪用点资金救济一下店里的水电费。没想到,一挪就挪了四十年。
王盟早已经白发苍苍,儿孙满堂。我也实在纳闷儿,明明他比我小,却老得比我还快,胖子说,那是我们的经历延缓了我们衰老的脚步。说实话,这话酸得我本来就难受的牙龈更难受了。
再回头看看自己,白发不少,眼角又增添了几道皱纹,只是,现在依旧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胖子还是在巴乃,办了一个农家乐,弄得挺红火的,只是他从来不肯别人叫他胖老板,他说,这个名字是云彩的专利。我嫌弃他脸皮老得都不害臊了。他打着哈哈的笑,我知道,四十年了,他还是不愿意过多的提及。大家都说,一个人只需要七年时间,就可以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但是胖子却困在云彩的回忆里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来。
闷油瓶走后的第一个十年,我和胖子在青铜门外等了十天,胖子是下了血本的,哼哧哼哧的扛了两大桶炸药,说是上一次那个怪人鸟占了他胖爷的便宜,他这个锱铢必较的人得要回来。好家伙,那炸药的威力差点儿把我俩都给埋在里面。
小哥没有出来,我拿着鬼玺大骂娘,他奶奶的,张起灵这个王八羔子又骗我,但是我又怨我自己,怎么就没有提前来验证一下这个鬼玺的大小呢,又或者,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十年之后再来呢,我完全可以一年来一次长白山自驾游的。
胖子掐灭最后一支烟屁股,站起来拉我:天真,别这样……
我想撒泼,想嚎啕大哭,没准儿闷油瓶听见之后会觉得太丢人而出来阻止我呢?可是我只是吸了吸鼻子,拍拍屁股收拾背包和胖子回来了。按照常理来说,闷油瓶只会装作不认识我。
第二个十年我瞒着胖子,瞒着小花,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去了长白山。我在青铜门外待了几天,最后呕心沥血的写了老长一封信,可最后我打算塞进去的时候真是后悔我为什么不带两桶炸药,他姥姥的,炸了这青铜门不就完事儿了,这青铜门他妈的缝合得太好了,一张纸都塞不进去。
后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每个十年我都来一次长白山自驾游,只是一次比一次花的时间长,人上了年纪,难免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起灵,我的人生不长,没有多少个十年来等待你。
又过了几个十年,我已经老得只有靠轮椅才可以行动,王盟走得比我早,躺在医院里像一具干尸,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我的手乱说一通,弄得我也老泪纵横,没一会儿就躺在了他的隔壁,成了邻居。
店面早就关了,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身体的机能越来越衰弱,如今只能依靠呼吸机活着,小花和黑眼睛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俩如今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还得北京杭州俩头奔波,心里很是不好受,胖子拄着拐杖从巴乃回来,一进门就嚷嚷:这车快把胖爷我骨头颠散架了。
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艰难得睁开双眼,看见闷油瓶正面无表情的歪着头盯着我瞧,我突然哽咽,他声音沙哑,叫道:“吴邪。”
他还是如五十年前一样,一样的年轻,一样的面无表情。
时光赋予他的痛苦,他默默的承受,时光却也宽恕了他的容颜。
十年他便丧失一次记忆,已经五十年了,他的记忆已经被格式化五次了,可他还是准确无误的叫出来我的名字,吴邪俩字,他刻在了那里,才能让他至今不忘。
我突然想抱抱他,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粗重的喘着气,我攒了那么多年的话,可是我没有机会说给他听了。
我看见他脸部抽搐,胖爷很是惊恐的望着他,我知道他是想哭,只是从来没有哭过,不会流泪,不会嚎叫,估计连脸部抽搐,都是他最大的表情了。
直到我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脸部抽筋的画面,真是悲哀,他妈的都不给老子笑一下。
可是真好,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至少,最后一眼的世界里,他还在。
张起灵,我他妈都说了多少次了,老子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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