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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琉璃烟
苍茫的空间里一片血红之色。这里与世隔绝,没有时间的流逝,让容颜苍老,让繁花枯败。深红色的娑罗双树,无风左右轻曳,仿佛倾述着无尽的怨恨与恒久的不甘。
曼珠和沙罗路,犹如世界上失散千万年最苦命悲惨的亲人,紧紧相偎在彼岸花丛中,无言以对。而虚空之中,有一只素手的幻影摇摇欲坠,仿佛立即灰飞烟灭。
沙罗路抬头,脸颜间是无法形容的表情,痛恨、欣慰、无助、无奈以及哀哀欲绝,让他的神情变得极其扭曲,他看到曼珠苍白如霜的容颜有幽深的眼孔里淌下的血痕。再遥远望去,血河汹涌湍急,宛如来自九幽地狱的鬼哭神嚎,他知道,那些是聚集了她多年以来的悲伤的思慕,无法抉择的剜心的折磨。
彼岸花更加肆无忌惮,红芒欲裂。
“我该怎么办?”沙罗路泣不成声,语音低沉凝噎。
“沙华,能真正地触摸到你的心跳和热忱,我感觉千年漫长的等待也千值万值。”曼珠泣诉,嗓子仿若窒息而亡的幽魂。
“生生世世,三途河边,奈何桥上,你可知道我曾经屡次与你擦肩而过……”沙罗路墨绿长发游离在彼岸花从间,与她的红色长衣交糅缠绵。
只是,随着时光无情地流淌,沙罗路看到曼珠再次眼眶溢血。然后疼痛地猛然抬头。对于痛苦也许她早已习以为常,为何此次如此剧烈?
“曼珠……”沙罗路所有的神情顿时化为空烟,随即而来的是莫大犹如世界坠落的恐惧。
“你快走——”曼珠突然一把推开他。然后再地上剧烈翻滚,娑罗双树下堆积的骷髅哗哗齐鸣。然后她的身体仿佛裂开无数的伤口,犹如被无形的凌迟,鲜血与红色长衣侵染开来,难舍难分。而无数的彼岸花如被恶魔附体,疯狂地滋生绽放。
“不……我不能再丢下你,让你忍受无尽的苦痛,我要与你一起背负命运的黑暗……”沙罗路怦然倒下,彼岸花丛中森寒的枯骨霎时碎片飞扬,犹如利刃轻快地切断无数的火红色花蕊。有深绿阴冷的花叶渐渐萌芽……
就在这时,天地间传来一声悠长的急切呼唤——“沙罗路,你再不回来,后果自负……”沙罗路顿时猛然惊醒,站立起来,凝望在堆积如山的枯骨间翻滚苦不言状的她,悲怒交加地说:“你一定要等我,终有一世一日,就是毁灭天地,颠倒忘川,沦陷人间地狱,我也会来救你……”
沙罗路说完,依依不舍地回头,往那幻影之手飞驰而去。
桫椤墟。狂风依旧涌动,红芒依旧未散,阿蕊那人事不省地瘫倒在地,有几名巫师齐心协力为她护起结界,防止稍纵即逝的魂魄离体,并为她集拢灵力。刻不容缓。
而另外有两名巫师,愤怒欲燃地把沙罗路夹在中间,往桫椤墟外面毫不留情大大咧咧地拖去,直到桫椤墟外部,疾风亦如海啸,沙罗路被两名巫师抛到山石嶙峋的沟壑里,掩埋在幽深起伏浓浓的雾霭中。
良久,疾风终于渐渐减缓,可是桫椤墟里的红芒依旧未曾消散。
阿蕊那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看上去极其虚弱,湛蓝色长发紊乱地洒落在她的周围,冰蓝色面具下有一丝鲜血漫延溢出。众巫师依次收回为她恢复的巫力。
可就在此时此刻,一缕紫色火焰,无声无息地在他们旁侧静静地燃起。在众巫师的援助之下,阿蕊那恢复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刚才险些让她形神俱灭。只见她依旧从容不迫地起身,然后众人对着紫色火焰齐次跪倒,双手交叉在额前。
“恭迎巫神。”众人齐声。阿蕊那的话音若有若无地被湮没。
那幽森亦有一人来高的紫色火焰毫无声息地燃烧,没有丝毫温存轻然摇曳着。不久火焰中便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俨然摄人心魄:“我是第三巫神熄音,阿蕊那,随我去灵都。”
“是!”阿蕊那依旧从容淡定地说,众巫师神色愕然之中,那团紫色火焰顿然一哄而散,随着熄音的消失,周围的红芒奇迹般地黯淡了许多,而仙女松树上的绿芒又开始泛着微光。
“你们待在桫椤墟吧,记住一切依旧,当作什么事也没有。”阿蕊那说。
于是众巫师默然退开。
这里是灵都,神的领域。
云端雾气缭绕,无数流光溢彩的光柱笔直地穿透云岚垂泻而下。辉映在这一片璀璨的仙境间。
阿蕊那踏着橙光,在无数奇幻绮丽至极的树下低洼间隙的奇花异草间轻然飘驰。顿时,碧蓝的天空突然霓光泛滥,有一女神从光辉中飘然而出。
阿蕊那望着她,仿佛手脚瞬间被冻结,不再动弹。那女巫神彩衣飘扬,长发流转,容颜美得无法形容,阿蕊那长久地凝望着她,却又不敢正视。
白皙若冰玉,灵柔若寒霜,气质奢华摄魂,犹如一泓春雪在晨曦中融化。不可方物无以复加。简直用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也太过贬低。天上人间绝无仅有,彷如不仅仅是遗世独立,就说是飘离神界也无可厚非,美得根本无法用巫神的语言来加以描述,更何况是平凡之人平凡描绘。
阿蕊那依然久久凝滞。女巫神静静凭虚临风,似远似近。
那犹如天籁的话音悠扬飘来:“怎么?你这凡世的女巫仙,也为我异帝雅的容貌慕名而来?”
“原来你就是异帝雅,灵都的第二巫神?传说整个人间天界美得超然物外,连太阳也会为你的姿色暗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巫神?”阿蕊那终于颤动了一下身子,长发犹如蓝河漂流,可是在异帝雅的面前,简直就形同虚设和对比。判若天渊。
“凡人能看到我,是你万世之福,即便你不是……”异帝雅娇然说完,然后娉然莞尔一笑,顿时天昏地暗。
可是就在虹光汹涌之间,异帝雅刹那消失。
阿蕊那久久不能回神。没想到第一次来灵都,就是灵都甚至整个天地间最美的人来接风,来一趟也死而无憾了,现在是她阿蕊那,要是换做哪位男子,岂不是早就神魂颠倒而经脉全断?
在云端,灵都的最高点中央,虹光旺盛而天地黯然,有一座凌空而架的水晶长桥跨越深邃优美、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的深渊,阿蕊那沿着蓝光耀眼却黯淡的水晶桥,不紧不慢地前进。
无数色彩鲜艳的飞鸟在深渊之间洄游往复,阿蕊那依旧直往前方,她看到灵都之巅蓝光旺盛的冰晶楼阁,仿佛梵唱着缥缈的圣歌,凄楚哀然,华美而不真实。
走过绵长的水晶长桥,抵达天神的冰晶宫殿。可是当她踏进宏伟辉煌,胜过人间的任何建筑的宫殿时,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阿蕊那谨慎漫长地的等待,良久才见宫殿前方的中央,空旷的霓虹之下,突然有一恢弘的人影浮空而起。
那个人影伟岸而缥缈,仅仅看到一簇深蓝色的人形幻影,有围绕他的焰火在熠熠生辉的冰晶神殿旷然的中央此起彼伏。
阿蕊那知道,他就是天神,于是她飘然下拜。
湛蓝色长发随着绯红色长衣无风飘扬,她躬身,双手交叉在额前:“天神。”
经过良久的等待,一缕荡然缥缈的声音在冰晶神殿扩散开来:“旧芊天颜,你知错了吗?”
“我知错了……”阿蕊那俯首,可是诧异感顿时升起:“请问天神,旧芊天颜是谁?”
天神和阿蕊那共同沉默了半晌,然后又是缥然悠扬像是带着闪闪发光的羽翼的话语传来,并微略夹杂着一丝轻笑:“旧芊天颜,就是你阿蕊那!”
阿蕊那依旧还在震惊中,天神接着又说:“她是你的前世,灵都的第九巫神,彼与此之神。”
“原来如此,我竟然丝毫尚未察觉。”阿蕊那像是自言自语。“那么现在的第九巫神是谁?”她继续问道。
“依旧是你!”
“我?”
“一个平凡的人间巫仙,你就不觉得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巫法?你要是其他的巫仙,比如你的师巫,要是敢施展禁术强行开启忘川的虚空隧道,早就形神俱灭了。”
“是我自愿,一切责罚,我甘愿承担……”阿蕊那的话音极其低沉,但前方依旧遥远的天神却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外面看着不是很大的冰晶宫殿,里面却空旷恢弘得无法想象。
“自愿???”神的话音顿时变得极其剧烈。回音经久不绝,仿佛偌大的神宫立即要坍为断壁残垣。
“天神,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他们?我不明白……”
“那是他们自找的、自愿的,他们不是死生相爱吗?我不过成人之美而已。只是我要创造一种世界上最永恒坚毅的相思,亘长犹如灵都统治的整个宇宙!”
“可是你这样太残忍了,这样残忍的游戏居然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不觉得一点儿也不公平吗?”
“公平?他们犯了神规,理应受到责罚,你看世间恩情皆如沧海一粟,犹如浮萍散聚不定,短暂得几乎只是一个刹那的眨眼,我赐予他们真正不可磨灭的相恋,这还不是好事吗?”
“天神,我请求您,结束这个游戏,他们要的不是天长地久的思念却无法会聚无法消淡的折磨,只要能一起,就算生命恍如梦幻,会丢失在三途河边奈何桥上,也会知足了……”
“可是你私自让他们见了一面,违逆天命,不但于事无补,你们的代价你想过了吗?”
天神问。神的声音余音绕梁、飞扬跋扈、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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