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烟雨

　　体检顺利通过了。之后一段日子，柳开始有意识的梳理手头的工作，为离开作准备。集团总部共20多人，但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就占去五席，规划发展部、市场拓展部、财务审计部，党群发展部、办公室，四部一室均只有三两人，架构有些象机关。集团的成立一则是为了顺应当时市里要求企业做大做强的要求，但最主要的是为了机构改革裁撤各产业局提前作的布局。因为是年轻集团，所以各路企业的精兵强将都被举荐而来，大抵是三十左右，已经过一定的历练，并在某一领域有所建树者。
　　而当时市里为了培育更多实现百亿销售集团，对柳所在的八大集团给予了不少优惠政策，柳记得那时银行存款帐上有上亿、上千万的资金是稀松平常之事。有一次，柳无意和逸说起，逸叹了口了，说：“你们集团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多银子放在帐上拿活期利息。放我这儿早就盘活了，可以无风险的打新股，还可以通过银行进行委托放款。”
　　柳把这个资讯告诉何总，经得董事长同意，操作后果然为集团带来了不少收益。而财政与税务有些秘而不宣的优惠政策，逸总是在自己集团争取到后及时告知柳，仅这几项，柳就为集团里争取了几百万。这也逐渐巩固了柳在集团中的地位。
　　而争取的资金多了，其他处室的花销相对就稍宽裕些，所以柳与其他处室的关系一直比较融洽。想着离开这个有生命力的团体，离开这些朝气蓬勃的团队，柳心下不舍。
　　一天下午，柳正在忙碌，接到了录用单位人事处长的电话，告知近日要来单位政审，让柳有个思想准备。接完电话，柳就给逸去了电话，听到逸接电话里有旁杂声，柳估计逸在开会，“我出来了”，逸低声的说。“柳，一定有重要的事，你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的”。
　　“是。逸，要来政审了。”
　　“好事呀，终于来了。”
　　“同事们要知道我参加公考的事了”。
　　“这是早晚的事呀，你要离开单位，单位的同事当然会知道，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可是……”。
　　“不用担心，你今天找机会和先何总说此事，如果你觉得单位里说不方便，晚上到她家去，诚恳些。她会理解你的。其他同事也会为你祝福的。”
　　“嗯，逸，我还是有些担心，集团和何总会不会不放我？”
　　“柳，以我的判断，虽然何总会难受，这么悉心培育的接班人将离她而去，但是以我对她为人的了解，她是一位豁达的女性，而且是一位很为人着想的女性，她会从你的前途为你考虑的，柳，相信自己，也相信何总，好好地和她道别，你不会令她失望，她也不会令你失望的。至于集团，数万人的集团再找个接替你的总不成问题，你离开，也意味着给别人多一个机会。”
　　“柳，后面我有发言，不和你多说了，要去开会了。有什么再联系”。逸匆匆挂断了电话，柳仔细地回味着逸对何总的判断。与何总共事这些年，她虽以严厉著称，但单位里的同事都非常敬重她，她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不仅业务水平高，为人也非常公正。她既是董事长倚重的重臣，又是象柳这样的年轻人的贵人。她严，严得有原则，都是按章办事，按规循事，但对于同事个人的私事她却是能帮则帮。有位同事得慢性肝炎，长年病假后来上班，她总是安排最轻的活，让他尽量休息。有同事家里有三个儿子，家里只有40平米，找到她，她也想尽办法帮她改善居住环境，其他同事家里有困难，她总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安排得最好。而自从一次全集团的财务知识竞赛中柳以高出第二名十数分摘得桂冠而得以脱颖而出后，她又慧眼识才，力排众议，悉心为柳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台阶，让柳得到了很好的历练。而柳也未负她的重托，担起了集团财务审计部对上对下对外对内的协调与运作，柳写的年度总结与财务运营分析也总能得到何总的暗暗评价，这姑娘，有拼劲，又有才气，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接班人选。经过诸多考验，何总已信任了面前这位非常有事业心的女子，也准备在自己退休前为集团公司培养财务战线的接班人。但她却不知，柳却要离开她，而且离开的步伐越发近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别离不远的缘故，柳比以往更用心地对待工作。看着何总略带慈爱的关怀的目光，柳几次欲言又止。
　　华灯初上，细雨飘在路灯折射的光影中，这些年与何总朝夕相处的岁月浮现于眼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总待自己真的似女儿，与她的感情早已是超越了一般意义的领导与下属。今晚注定是要让她伤心了。柳带着复杂的情感敲了何总家的门。
　　何总有些意外。
　　“何总，今晚来想和您说件事。我参加了省里第一次公考，过两天可能要来政审了。”柳鼓起勇气开门见山。
　　“但是我很矛盾，特别是对您，感觉非常愧疚，您给了我很多机会与平台……”
　　何总回过神来，幽幽地说：“再过几年，我就要退休了，你就不能不走吗？！”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考取……”
　　柳轻声地说。
　　看着柳低垂着头，何总有些爱怜。女儿大学毕业后就去美国了，自己身边有个和女儿同龄的女子，且是看着她从学校毕业后的青涩而到现在的独档一面。自己看着她一路考来。助理会计师，会计师，注册会计师，看着她开始恋爱，结婚，生子。今天她的道别非常意外。
　　“我知道，继续在您手下工作，对自己的事业和前途都很有帮助，毕竟是我们集团下面还有上市公司，对财务的精进非常有帮助。而且这几年，通过集团的平台，自己也结识了一些人，提升了自己的层次，这些都要感谢何总您的知遇之恩。但是孩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先生事业也是上升期，为了家庭，我们俩总要有一个人相对稳定些。这也是我考公务员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你年纪还轻，能有这样的机遇不错。既然你意已决，也很难勉强你了，只是去机关，不若企业，业务精进是其次，为人处事才是最重要的，当初我在公司做办公室主任时，正逢股份制改造，当时的体改办主任看我们单位报送的材料非常清晰，希望我能到体改办工作，后来权衡再三，我还是没下决心，还是留在企业了。现在想想，如果去了，不知是何光景。这些年，江南市的上市工作在那位体改办主任的亲力亲为地公关，运作之下，已成为全国的典型，上市公司快近百了。但是最后他也非常惨，成为了阶下囚。”
　　何总幽幽地说，“虽然现在已出狱，但是再也没有先前的气场，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谦恭，卑微，不认识他的人是想象不出他以前的辉煌的。”
　　“机关和我们企业最大的区别是不确定因素太多，不象企业，营收利润都有具体的指标可以考核业绩，但机关里做得多不一定是好事，做得少也不一定不好，学问很深。”
　　柳认真的听着，她知道这位老领导的临别之言均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她后面的人生将面对的将是另一番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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