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海——Star Of The Sea

　　沈熠辰

　　老仆人拖着扫把，颤颤巍巍地穿过走廊，他没看见躲在墙脚的我。待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和其他豪宅略有不同，陈海如的别墅算是比较俭朴的，除了墙上简单的字画和老式家具外，没有什么太显眼的摆设——典型的知识分子的家。
　　知识分子？应该是□□分子吧！
　　脚下的木地板有些年头了，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尽管我已经将脚步放到最轻。幸亏那个老仆人离开打扫院子，不然我就惨了。
　　被当成小偷？不可能，陈海如见过我，他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五月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洒在人脸上，痒痒的。我走到走廊尽头——那扇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一排塞得满满的书架映入我的视网膜。
　　好家伙，满屋子的书。
　　看书房无人，我便轻轻推门进去。扫视着书籍如此众多的书架，感觉有点儿发毛——这家伙藏书实在是多，古今中外，连违禁书籍都有。
　　那本印着眼睛的书在哪里呢？
　　一本本抽出来，又一本本地放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书架的最顶端，我抽出一本薄薄的硬皮书。
　　就是它。
　　就这样毁掉吗？我犹豫了，这个该死的图案带给我的谜团与痛苦实在是多，我太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唐敬毅的死和此事有关系吗？还有陈国锡、老爷子……我想起了在中统办事处见到的那幅油画，还有记忆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越接近真相，就越接近死亡。”
　　“这句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去吧！”
　　我转身，抬手，用枪指着他。
　　“怎么，唐老爷子还是不肯放弃么？”
　　我没有回答。
　　陈海如笑了。
　　“愚蠢的东西……你压根儿就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咬了咬嘴唇，我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
　　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在寻找，可是它却藏在我敌人的脑子里。
　　“陈国锡到底是怎么疯的？！是不是因为你作了什么手脚？！”
　　“是他自找的，我仅仅刺激他一下——和他老婆上床。”
　　“唐敬毅也是你和你的同志杀的吧！”
　　他摇摇头：
　　“不是。”
　　“那么老爷子为什么要离开！”
　　我大吼着，声音在颤抖。
　　“是不是因为你！还有这本该死的书！这个该死的图案！”
　　“算是猜对了一点点，看来你没有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一步步走近，没有因我的枪口而停下，“你只是唐老爷子的一条狗而已，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做。”
　　“闭嘴！”
　　“好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一了百了了！就算我什么都知道，也不会将任何东西告诉你们老板的！他•压•根•儿•就•不•配！”
　　看着他那双嘲弄的眼睛，怒火一点一点占据了我的大脑，枪，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比时势聪明我们也不是你的耍猴！他们没资格，难倒你有？不管你是谁到时候我照样能要你的命！”我左手紧紧攥着那本书，指甲狠狠地抠着硬邦邦的皮质封面，“告诉你，老子今天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成了丧家之犬反而来找我的麻烦。”他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说，“看来唐老爷子什么也没告诉你啊，不然，你还会乖乖听他的话吗？”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枪，轻声说：
　　“唐礼安一直在为其他人工作，而不是你们老板。”
　　“你以为你也是无辜的人吗？地下党……”
　　枪响了。
　　看着胸口涌出的血色，他有些吃惊，看着我的双眼，慢慢向后倒去。我倒是有点后悔——没有带上消音器，枪声传得很远。事已至此，我只能寄希望与那老头，希望他的耳朵聋得够厉害。
　　“你所知道的……还是对阎王去说吧……”

　　趁巡警还未到，我从陈府后墙翻了出去，但是……总感觉自己是在逃，落荒而逃。
　　妈的，这简直和他所说的“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
　　我是在害怕吧……因为害怕他的那句话才开的枪。
　　“唐礼安一直在为其他人工作，而不是你们老板。”
　　如果老爷子不为戴老板工作，那么，会是谁？地下党？还是……
　　眼睛……是那只眼睛吗？
　　我的头在隐隐作痛。
　　总算撑着回到住处，门口有人站岗——是毛人凤的人。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老爷子的事，果然还是让老板知道了，估计唐敬威他们也逃不了。但是，我仍想回去……
　　老爷子给我的烟斗，让我藏在床下没带出来。
　　怎么出来的怎么进去，我刚翻过墙头，没想到铁丝网缠住了衣服，我掏出匕首转身，只听啪地一声——
　　惨了。
　　怀里的书掉了出来，掉进院子里，纸张四散。
　　好在四周无人。
　　顾不上衣服了。我脱掉外衣，从墙上跳下，想去捡那散落纷飞的纸，血，却凉了一半。
　　纸张的颜色不一样，有的泛黄，有的煞白。
　　这不是一本书，而是……被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堆纸！
　　又被他耍了！
　　我想仰天长啸，想再打上那家伙几枪——临死的时候还不忘让我陷入自责的深渊与泥潭！陈海如啊，陈海如，你他妈狠得够可以啊！
　　一抬脚，书皮被我狠狠地踢到了杂草丛生的墙根，不料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我走过去一看，一只黑色的鸟儿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双目翻白，时不时地呻吟着，马上要咽气。
　　是老爷子的鹩哥，被人拧断了喉咙。
　　原本凉了一半的血液此时已完全结冰，一种不安的感觉压上了我的心头。和唐敬毅的头颅一样，鹩哥带给我的，是更加难以描述的恐惧——老爷子会不会出事了？
　　“喂！你在哪里干什么？！”
　　巡逻的人在背后嚷。我转身，他显然被我的表情吓到了，口气变得缓和一些。
　　“老弟……是哪个单位的？”
　　“你傻啊你！这么简单的规矩难道培训时老师没教你吗——同行之间严禁打探彼此的消息！”
　　“是是……”
　　他转身离去，我叹了一声气，望着灰色的天空。
　　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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