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女记

　　校医室里，暮雪安静地躺，盐水滴答地落，39度5，不是中暑，而是发烧，昨夜抱着手机入睡，梦里往事如新，她又哭又笑，醒来时天明，过往已然逝去。

　　白露靠墙而立，静静地看着胖妹为暮雪敷冰块，她的右侧脸颊肿得很快，疏忽间便起了一个大包。胖妹与糕糕紧张得要命，“会不会脑震荡？”校医安慰着说先别急，等她睁眼后再看情况，没什么大碍就不用去大医院。

　　胖妹转眼惆怅得看向白露，却见他长身而立眉宇微凝，平添了份寂静与安宁，心跳瞬间漏下了很多拍，话到口中已冻结。近距离时，太美的人总让人无法直视，无法呼吸，无法安神。

　　待到白露称呼校医为“妈妈”时，胖妹与糕糕更是一愣，对校医技术上再多的怀疑也比不上这一声异样的称呼。既是最亲的亲人，定是心中有信念，才会将人送来此处，否则不敢罔顾人命。一切，都等暮雪睁眼再说吧。

　　手机震动，屏幕中跳出一条小黑的信息，“如此高调的开场白，毒蝎子在今后岁月中不得安生了！”

　　白露抿抿嘴，回道：“别忘了，这是你的安排，你若舍得她痛，我定奉陪到底！”

　　小黑继续回道，“风速很快，她已知晓，草木皆兵，你我需步步为营！”

　　白露呼出一口气，不再回复，将手机插入口袋，心弦也一同跟了进去，在黑暗与闷热的口袋中，他感到了阵阵压抑与苦闷。这一场开门篮球热，是小黑提出来的计划，他要白露以最快的速度红遍校园，遍扫女生心，用最强大的阵仗来对抗他的未婚妻，割裂二人，他则趁虚而入，俘获佳人心，此佳人，即他口中的“毒蝎子”。

　　天好蓝，蓝得像丹麦人晶莹剔透的瞳仁，不知此时此刻那边的天空是何种颜色。白露回眸，近处的妈妈正忙着收发微信，不间断的焦灼的微信声，他早已猜到对方是谁，对方在发信息时的心情如何。一想到这些，心中再次沉闷，“毒蝎子”三字，小黑取得还真贴切，可他却从不忍心叫出口。视线偏离间，眼角余光扫到病床上的人——“……”，无语，这是他第一眼见到她时，脑袋里内心里最真实的记忆，有时候有些人“无语”，是顺口溜的一个形容词，有时候有些人无语，是千言万语挤在心中左突右撞撞得字眼纷飞茫茫然不可见，有时候有些人无语，是脑袋失去了语言功能，内心失去了情感体验，精神与□□双相分离，我不是我，他不是他，即老人口中的“魂灵没了”。当白露高高挂在篮筐上，见到底下正红着脸蹙眉揩汗的暮雪时，第三种“无语”瞬间侵占了他。

　　他竟然生了一种要命的想法，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唇，天地只余他与她，心静得别无他求。白如雪的墙壁，静似水的人，窗外绿叶繁茂，知了不堪寂寞挥翅嘶鸣，这样的时光能有多少？

　　“你该回去了。”不知何时，他的妈妈已来到他跟前，无喜无怒，冷静相告。

　　他便断了思绪，将目光从病床上抽回，沉默着点点头，1米83的个子在母亲面前始终是襁褓中的初生儿。

　　正待离去时，胖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响亮地喊话道，“杜若啥事？”

　　“动员大会结束很久了，你们仨怎么还不回来呢？”甜蜜动人的声音如春风招展。

　　“我们在校医院，暮雪被砸脑袋了！”胖妹嘟着嘴，确实有些心疼。

　　“哎呀，怎么回事？要紧吗？”杜若瞬间起了着急。

　　“主要是发烧了，目前还在挂点滴。至于脑袋有没有事，等她睁眼以后再说吧。”语落，胖妹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哦，希望她没事……”杜若的语气有了些微缓和，又说了些安慰话语，便挂了电话。

　　“咦，白露怎么不见了？”胖妹四下里一看，小小的病房只剩下了她、高高、暮雪三人。“就在你接电话时走的啊。”糕糕回道。

　　此时此刻，白露走在校医外的林荫大道上，两旁绿茵茵的树木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与他的迷彩服相协相和。

　　“亲爱的小白，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来接我呀？”他的未婚妻来了电话。

　　“哦，出了点意外，现在正在来接你的路上。”说话间，脚下的步子却放慢了。

　　“什么意外？要不要紧？”那端的声音顿生紧张，满满的担心与关怀。

　　白露忽的就烦闷起来，四处布满眼目的她，难道还有什么不清楚吗？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没什么，已经都解决了，不用担心……”语调压了下来，衬得两旁树木分外寂静，绿都不敢张扬。

　　“哦……你说不用担心，那我就真的不担心喽！小白，你给我买的巧克力吃完了呢，我还想要！”

　　“好，见面时给你！”

　　待到一通电话结束，白露已经走出了林荫大道，对面是空荡荡的商业大街，焦阳烧得人们不敢外出，唯有水泥路散发着干燥的嘶鸣。

　　胖妹与糕糕还在校医室陪伴暮雪，谈论着白露的种种美好，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们抬眼间，一道绿色身影信步而入，那人的眼眸晶亮透彻，无垢无尘。

　　“啊，白露，你怎么回来了？”胖妹惊喜地问道。

　　“麻烦你一下，待她醒来后，请替我对她说声对不起，可以吗？”他呼吸有些急促，语音落地却很稳，心思不急不缓。

　　“好好好，我一定做到！你瞧你，就为这一句话，还大老远地跑回来，不需要不需要……”胖妹觉得回来后的白露不一样了，尤其是他的瞳仁，亮得似落在水中莹莹闪烁的玛瑙，价值连城的好宝贝！

　　“谢谢！”白露优雅地笑。

　　胖妹又瞬间怔住，不再动弹，许久之后回过神，她才想起自己应该喷一盆子鼻血——白露那个笑，真他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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