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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1)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市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我亦望着那盏跳跃着烛火的花灯出神,不知不觉间竟也轻声呢喃,明年此时,可有人站在这里怀念着曾经花灯下的那个人?
脑海中勾勒出千瞳妖娆似狐狸般的媚颜,我的眼睛不禁有些朦胧。君华已经回神,望了我一眼,站在花灯下淡淡出声:“走吧。”
“嗯。”
我随着他一路走过去,花灯映照着我们彼此的脸,也照得我寻觅到了最后一丝温暖。
最后......、因为很快我就只剩一个灵魂了,灵魂是感觉不到温暖或是冰凉的。
我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做工精巧的灯笼,感受着指尖上的温暖,看着上面画着大多是些花草植物,而有些花灯则一面绘景,一面空出一片。,也不例外有绘着九重天仙女的,我突然想起团子同我说过,他最喜欢绘着嫦娥的花灯了,可是我却不能再陪他一起看花灯了。
“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有一饰着丝穗的兰花壁灯上的题诗颇有意味,我轻声喃喃出口,正恍惚间,却闻纷乱声,回首人群已是鸟兽状纷纷躲闪,四处尖叫声呼救声声不绝。
“走火啦——”
“救命啊——”
......
魔王说的火果然还是来了,我一声叹息,将手指轻轻收回,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摩挲过的温存,瞥了眼不远处的君华,我独自向火海中走去。
“浅浅,你......”
手上突然被禁锢住,我回头,竟是君华拉着我向人群逃离的方向走去。
“快走。”
“我......”我的话还未出口,君华已不由分说的将我向外推去,可他自己却又返回火海中。
“君华,你要去哪?”我慌乱的大叫,却被他用仙力向更远处推去。
“快逃,我的玉佩刚才被那些逃窜的人们碰掉了,那是我逝去的娘给我的,我要去寻回来。”
那边的火势猛涨,我心下担忧,君华虽是九重天上的太子,可如今下凡用的也不过是凡胎□□,若是被火灼了身,回到九重天上修为定是要掉好几层,我想着魔王同我说的话,心念一动,我提步快速向君华的方向奔去。
“浅浅,你干什么!快回去。”
身后是君华焦急又生气的声音,可我却置如罔闻,愈发加快脚步,一个猛冲,我一头扎进火堆里,迎面扑来的灼热气息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如同倾斜般,火星子滚过我的衣裳,顿时染成灰烬,此番情景令我不禁回想起当日在火炉里被红莲业火检验的场景。
只是那时,我至少还能用结界抵御,可今日我却是一心寻死。
我闭上眼,紧紧咬牙,只盼着灵魂快点脱离,皮肤有几处被火星子滚过的已成焦炭,鼻息充斥着烧焦的味道,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红,即使闭着眼也仿佛能看见漫天的红汹涌袭来,疼,像是千万根针刺入骨髓般的疼,我只有将指甲发狂般刺入掌心才能让自己忽略掉火烤在身上的痛苦,眼泪止不住的向外喷涌着,不久前刚看过的那些精致的花灯此时已都被燃得只剩枯木,一盏盏似凋谢的花朵枯败落地,我蹲下身不顾身上滚烫的火星,在地上扒开那些花灯的残胲,找寻着那块玉佩,眼前被火浪灼的生疼,可我必须抓紧时间赶在我的灵魂脱离身体前寻到那块玉佩,终于我在一堆还未被完全燃烧完的灰烬中找到了那块闪着流光的玉佩,果真是块奇异,即使是烈火灼灼,它却仿佛是在历练般愈发光彩照人。我慌忙将它捧在手心,却听火光朦胧处,一个男子痛苦的大叫:“浅浅,你作甚,你快出来!你在哪里?”
那是,君华的声音,我仿佛看见他正往火堆里冲,我急得大喊:“不要过来,不要来救我,求你,不要过来。”
说完,我将玉佩丢出去,再不看他一眼。
努力别过头,不让眼睛被灼气烧到,火光摇曳处,火苗跳动的让我的眼睛朦胧的不真切,我痴痴的笑,只觉自己眼花。
(2)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合该着是形容现今这番场面么?朦胧间,我只觉火光明灭的极不真切,我的思绪也变得混沌,却依旧能看见外头阴影处有一个男子正眉目分外焦急地望向我这儿,我依稀辨得出,那是千瞳。
千瞳,你来了,真好,正好还能送我一程,呵——
我缓缓闭眼,想安详的就此在火海中睡去,只要睡去了,就能无知无痛......
我的思维越发混沌,却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与灵魂在剥离,清晰地感觉到一点一点的分离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无力感,我的魂魄逐渐成形,凝聚在半空中,然后我看见我的身体在火中逐渐燃烧,我不知灵魂会不会流泪会不会哭泣,但是若有人看得见,那定是一个哀伤的灵魂。
我就在半空中漂浮着,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燃成灰烬,耳畔是无休止的呼喊,一声一声,痛苦万分,那是千瞳的声音。
而君华只是拉住了千瞳要扑进来的身子,神色淡漠的望着火光冲天的火海,我不知他是否察觉了些什么,但却万分感谢他拉住了千瞳。
这场大火蔓延了整座花灯会展,持续了一天一夜,等火势退去时,整座花灯会展满目苍夷,只剩下空气中浓厚的焦味和一片残墟。
曾经这儿有多热闹繁华,如今便有多么苍凉颓败,盛极必衰,整座靛花镇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我守着我的身体直到一把火将它化为灰烬,终于在一堆灰尘中找到了结胎炉,那只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炉子,却神奇的在大火中还能完好如初,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体内竟然还有这么个玩意,意识到自己还是个灵魂,我捉摸着在废墟里找个还没被烧得精光的身体钻进去,却突然发现死气沉沉的花灯会竟然还有人。
千瞳和君华,似乎同我一样,守着这场大火一天一夜。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却全都用哀伤的目光望着那一场熊熊烈火后的一片虚无。
当我的目光触及千瞳那镌刻着浓浓悲痛的目光时,我的心脏也一阵绞痛,可我顾不得这么多,三天时间,我必须要救出团子!
(3)
在一个角落口,我发现了一具还算面目清晰的尸体,因为离火势最旺处较远,身子上只是有很多青紫,我猜测着这具尸体原先应该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活活踩死的,不过至少四肢都还健在,我也不好挑三拣四,便一咕噜钻了进去。
微微晃了晃适应下,我猛地坐起身摇摆着身子起来向我尸体的灰烬处走去。
远处,君华和千瞳都像我投来古怪的目光,我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的确怪异了些,浑身被大火熏得漆黑,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身上被踩的伤痕累累,没结痂处还在渗着鲜血,身上淤青一片,的确有些惨不忍睹,可是现在咱先不纠结这些,我快速向结胎炉奔去,伸手正准备去拿,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撞得飞了出去。
竟是千瞳!竟是千瞳时地力,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千瞳怎么可能会用仙术?他明明,他明明是凡人啊!
千瞳的一双眸子隐隐透着赤红的光芒,他望着地上的结胎炉,冷冷道:“别想动碗碗的东西!”
我咽了口口水,千瞳现在的模样好恐怖,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鬼般,浑身都透着冰凉的气息,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嗜血杀气。
这是——完全陌生的千瞳。
可是——兄台,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还在魔王手上呢,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就等着结胎炉去救呢!
千瞳突然半跪着蹲了下来,望着那一堆灰烬呢喃着:“碗碗,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我等了这么多年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你让我怎么办,让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能出来...能出来见到你,可是我们才相处了这么短...才这么短...”
千瞳断断续续的念叨着,泪滴从他忧伤的双眸里流淌出来,慢慢滴落在那堆灰烬里,转瞬即逝。
我呆呆地立在一旁看着他忧伤的侧脸,看着他浑身弥漫着的悲痛,却也同样心底荒凉一片,我也很想再等等啊,可是团子,团子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不断的在眼前徘徊,我不能放任他不管啊,如果当时我没有甩下你,那么我也不需要跑到角落里去变什么银子,如果当时我能找到你,如果......
可是,为什么没有如果呢?
我紧紧咬住下唇,眼角有些湿润,我胡乱抹了抹,却看见千瞳将结胎炉捧在怀里喃喃着:“碗碗,等我,等我救出团子就把你的魂找回来,为你再造一具身体。”
我将那话听得一丝不漏,现下不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千瞳。
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千瞳的身后,长身而立的男子发出低沉的声音:“万万不可,你篡改浅浅的仙籍和命格已是有违仙史,若再次招魂结胎便是藐视天庭,若是引得神尊和帝君动怒,到时候即便是我也不能保你,若是你被诛的魂飞魄散,你让浅浅去结魂界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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