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入党申请书交出来

　　王山山在一旁长吁短叹，终于把王乐乐也搞得不爽起来。毕竟她觊觎的是他的人，感情这种东西总是自私的，有人在边上虎视眈眈总归不好，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子，哪怕她不知情。

　　王乐乐和林籁去讲这件事，林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山山又没有明示，他总不能自作多情跑过去说，哎你别喜欢我了。

　　王乐乐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开心。

　　林籁说要不我去和她说，我们是一对？

　　王乐乐连忙说别别，她肯定要恨死我。

　　林籁再想主意：让你爸和她谈谈，让她专心读书？

　　王乐乐摆摆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用的没用的。”

　　他烦恼了一阵，突然想出个歪招：“哎，我觉得你要是当着她面胡子拉碴随地吐痰乱扔垃圾骂脏话大概有用……”林籁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

　　王乐乐就萎了。他想起王山山问他林籁怎么看自己，就问林籁：“你觉得王山山怎么样？”他好久前其实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林籁给出的是恶评，仅从外表就断言此小妹精明势利不肯吃亏。

　　现在小妹子长成大妹子，林籁的看法还是没扭转，他只说我不喜欢这型的。其他的就不说了，毕竟当着王乐乐的面议论他妹妹也不好，当年太口没遮拦。

　　王乐乐接口说我知道你喜欢哪型的，林籁就紧张了，怕他翻旧账。王乐乐没想那么多，随口一说而已。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一个礼拜后。王乐乐的继母一天很神经兮兮地拿着一沓A4打印纸闪进了王乐乐的房间，还特意关上了门。

　　“乐乐，问你件事。”

　　王乐乐接过纸头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王山山她妈居然把她个人空间里的日志都打印出来了！

　　这一篇一篇的日志，全在诉说爱一个人的喜怒哀愁。破瓜的花季少女最明媚，最忧伤，最温暖倔强，最念念不忘。少女的心思是流淌的歌，清新，惆怅，璀璨，寂寞。

　　王山山自从那天见过林籁后，足足发表了二十多篇忽喜忽忧的心路历程，包括深更半夜趁父母睡着一个人拖一把木椅子跑露台上看星星，痴痴地看，一看看到东方既晓。

　　于是把王山山她妈给吓死了，过来问王乐乐怎么回事。日记里的“林”是谁，他认不认识。王乐乐蛋疼地皱起了眉，不知道要怎么和继母解释这件事，问她真的半夜跑去看星星？继母说我不知道啊，所以着急啊。王乐乐说你别急，她可能是夸张写法。心里觉得王山山真能做出这种事。

　　王乐乐拿着那沓纸去给林籁看，林籁翻了两页，默然无语。自那天后自己在MSN上和该少女说的每句话，都被过分解读了。

　　王山山本来也把林籁忘得差不多了，可那日一见，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林籁对她温柔但不过分殷勤的态度，更满足了她对好男人的肖想。

　　林籁知道王山山喜欢自己，也没当回事，但不想现在的妹子都激情到这种程度，再回忆她在MSN上敲自己的话，确实每句也都有来头。

　　这让林籁有种被狩猎的错觉。

　　操，林籁开始说粗话，这幻想过头了吧？我眼神苍茫而深远？我笑容铭刻时光的箴言？你妹怎么进的D大附中，D大附中现在门槛这么低了吗！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看起来很正常的王山山居然也是脑残。

　　王乐乐忧伤地看着他，看得他起毛。

　　林籁实在是拿这对兄妹没办法了。他自嘲说虽然我这么说不合适……但是我有什么好的，懦弱自私胆小，也就爹妈给的样子好些。

　　王乐乐很诧异听他说这话，微微皱眉：“为什么把自己说这么差。”

　　林籁也后悔有点失言，但不愿把话吞回去。

　　王乐乐就教育他，每个人都是懦弱自私胆小的，重要的是懦弱的人坚强、自私的人无私、胆小的人勇敢起来才是最感人的，一直坚强勇猛果敢的那是美国大片的主角。

　　说完他为自己的口才震惊。然后连忙声明：“呃……我不是说你懦弱胆小自私……我就是、就是想到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挺好的。”

　　林籁也被王乐乐的大道理震住，不想他即兴的语言能流畅至此，怀疑他大一的演协没有白去。又听王乐乐说自己好，颇为感动，想细问哪里好，但这问题蠢爆，于是算了。

　　因为这个插曲，林籁对这事上了点心。隔天王山山又在网上骚扰他，问他一个数学题，他决定稍微跟王山山摊一下牌。

　　他说小妹，以后有题目直接问你哥吧。

　　王山山说才不问他，他数学爆烂。然后回味过来，说干嘛，你嫌我烦啊？

　　其实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问题哪里不能解决。

　　林籁说网上问效率也不高，耽误你时间。

　　王山山说那我可以打电话问你吗？一边打这行字一边心跳加快，好像正在努力抓住一个机遇。

　　林籁说不用了，我也挺忙。

　　这就是赤|裸裸的拒绝了，王山山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发现自己迄今为止的理解可能都错了。林籁对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怎么可能！

　　心如鼓擂脑袋充血，王山山打字删除打字删除了半天，发现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憋出来三个字：为什么？

　　林籁回话倒很快，而且很直白：你太小。

　　王山山也不绕圈子了：可是我会长大的，而且我也不小了，在古代这个年纪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林籁不能接受这姑娘的奔放，还是讲道理：现在不是古代，你还是专心在学习上，以后追你的人一定很多，你不用愁这个。

　　王山山说我不愁，追我的人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很多，问题是我想要我喜欢的。

　　林籁就不给她回了。

　　王山山像刚打完一场失败的拉锯战，满身大汗脖子里都是灰，还要提防着对方会不会往指挥部扔最后一颗炸弹。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开始绕圈，回忆整个过程，林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之前都好好的，她似乎也没说错什么话。

　　她脑中灵光一闪，变聪明了。

　　她冲到电脑前：“是不是王乐乐和你说什么了？”

　　这时林籁正好和他妈出门吃晚饭，没有看见这句话。

　　王山山久等不到回音，怒气冲冲地跑到隔壁，将王乐乐半开半关的房门一脚踹开：“王乐乐！是不是你跟林籁说的！”她原形毕露，很凶很响地质问。

　　王乐乐被门的动静吓了一跳，回头见怒发冲冠的小妹，直接白了她一眼：“又发什么神经病，太平日子不要过。”

　　知道林籁大概和她说了点什么，也很意外。

　　王山山被他的态度气到，大踏步地走进来，直接推搡了她哥一下，声音大得发尖：“说！你和林籁说了我什么！”

　　她如此欠缺礼貌，王乐乐也生气了。他拉开写字台抽屉拿出一沓纸，随手甩在王山山身上：“我用得着说什么，我就给他看了这个。”

　　王山山抬手在身上按住两张纸，更多的纸飘飘洒洒落到地上。

　　王乐乐说：“你妈打印的。”

　　王山山终于看清纸上是什么东西，崩溃地尖叫，长得像鸣笛。她有心找她娘算账，奈何此刻她娘不在家。

　　王乐乐受不了她撒泼，不再理她，走出去到客厅里看电视。

　　王山山喊完，喉咙干裂，在房间里呆站了会儿，忽然发狠，恼羞成怒地把那些承载她青春疼痛的纸张撕得粉碎，然后像台坦克车一样开进客厅，指着王乐乐：“你去给林籁道歉！”

　　王乐乐没明白这句话的逻辑，显然王山山已经脑子糊涂了。

　　王山山见王乐乐不理他，大踏步走过来，一弯腰把王乐乐面前的大玻璃茶几整个地掀翻了。细长的水晶花瓶哗一下砸得粉碎，里面鲜花落地，营养水到处流。

　　王乐乐猛地站起来：“王山山！”

　　王山山哭了，歇斯底里地喊：“你从小就看不得我好！以前在爸爸面前说我坏话，现在在林籁面前说我坏话，你有什么资格！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哥哥，天底下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王乐乐也提高了音量：“王山山我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格，林籁是我的人，你想也不要想。”然后他把有待发疯的王山山强行推进她自己的卧室并且从外面反锁了门，回到自己房间。

　　王山山在隔壁又叫又跳，一是消化不了王乐乐刚才那句话，二是生平从未遭受过武力镇压，王乐乐居然敢这么对她。

　　王乐乐也很乱，他居然就这么把话说出来了。以王山山的性格，实在是难了的局。

　　他给罪魁祸首打电话：“你和王山山说了什么？”

　　林籁刚和他妈在馆子了坐定点完菜，接到电话走到饭馆外，说没说什么啊，让她专心读书。

　　王乐乐说我把事情搞砸了。把刚才的事和林籁说了下。

　　林籁：“王山山现在呢？”

　　王乐乐：“在发疯。”

　　林籁：“……你爸妈呢？”

　　王乐乐：“出去了，晚上有饭局，等他们回来就完了。”

　　林籁：“……我吃完过来吧。”

　　王乐乐本来应该拒绝的，但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好想。

　　林籁问你们吃过饭吗，王乐乐说冰箱里有点东西，林籁说我给你们带点过来吧。

　　吃完饭把他妈先送回家，林籁开车到王乐乐家。他驾照学出来半年了，他妈就买了辆车，现在已经开很溜了。王乐乐从窗口探头出去围观了一下此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时也没心思细看。

　　林籁进门说你妹呢？

　　王乐乐说在房间里，我把她锁起来了。

　　林籁大汗，说不要出什么事吧，王乐乐说她很惜命的。

　　林籁把带的饭给王乐乐，一进客厅被花水横流的地板和翻掉的茶几吓一跳。

　　王乐乐指给他王山山的房间，被林籁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担心了。王山山的房间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籁过去拿钥匙开了锁，敲门：“王山山？”

　　王山山闹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这时被敲门声惊醒，以为是王乐乐，条件反射要再吼，忽然发现不对。好像是林籁的声音。

　　林籁继续敲：“王山山，开门。”

　　这下王山山确定了。她腾地从床上弹起来，满房间找小梳子，对着镜子狠狠把蓬头乱发扯顺了，低着头去开门。

　　林籁把钥匙塞进王山山手中。

　　“你怎么来了？”王山山肿着两只美丽的大眼，很冷漠地把长发单手掖到耳后，视线半落在林籁胸前。

　　这故作强硬的姿态很楚楚可怜，和那天在学校的样子差了许多，林籁立刻心软了，柔声说你先出来吃饭。

　　王山山说他让你来的？

　　林籁不想再给王乐乐找麻烦，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哥说你不开心了。

　　他不是我哥，我没有哥。

　　林籁拉她手臂：“出来说，先吃饭。”

　　王山山见王乐乐不在，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看见王乐乐的房门关着，心想原来他还在。

　　她没有胃口地坐在桌旁，问林籁你要说什么。

　　林籁不说话，蹲在地上收拾打碎的花瓶，把花拾起来，花瓶碎片一块块收集拢放进垃圾桶，用厨房的地巾吸干了水，最后把翻掉的茶几扶正。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餐桌旁，王山山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她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仿佛已经失去了质问者的立场。

　　林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什么都没和我说。是我觉得你现在还不应该想这些。

　　王山山问他说的是真的么？

　　林籁知道她指什么，说是的，是真的。

　　王山山说可你们都是男的呀？

　　天真且直接，林籁立刻就无话可说了：“……嗯，是男的。”

　　王山山伤心了，把碗推开趴在桌子上：“怪不得他见不得我喜欢你。原来你们一直在看我笑话。”

　　林籁说没人笑你，我们都想着怎么和你说，不会伤到你。

　　这话出口林籁自己也觉得漂亮过头毫无诚意十分虚伪。

　　王山山果然就爆炸了，她说不会伤我？你看看今天他对我说了什么话！

　　林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都说过些什么，但直觉认定王乐乐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是王山山在虚张声势。他天然地要站在她哥哥这边。

　　他说你哥今天不管对你说了什么，我代他给你道歉，都是我不好。

　　王山山瞪他，然后叹了口气：“你有什么不好的？你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眼光太差。其实我早知道王乐乐不正常，没想到你也是。”她用袖子管擦了擦鼻子，补救道：“我不是说你不正常。”

　　她现在心里稍微舒服一点了，林籁显然还是很重视她，她一生气就跑来这么耐心温柔地哄她。而且林籁拒绝她，不是因为她不好，只是因为他喜欢男的。

　　虽然对象是她哥让王山山有点难以接受，她情愿林籁去找别人。但再一想，又觉得林籁找别人她好像更不能接受。

　　反正无论如何，总比林籁对她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要强，王山山可受不了被另一个女的踩到脚下。

　　她做最后的尝试，说那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林籁看她松动了口风，继续真假参半地给她下药。他说山山我勉强也能算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很清楚，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谁都会喜欢。但我和你哥哥好了五年了，我欠他很多东西，要慢慢地还。你以后就是我亲妹妹，这有什么不好呢？将来你有男朋友了，要结婚了，我帮你贴喜字，帮你开彩车，你老公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王山山被他说得鼻子发酸，含着眼泪瞪眼：“不好！”

　　林籁忽然觉得自己好穷摇。

　　他伸手摸了下王山山的饭碗，都半凉了，起身拽了一把王山山：“去洗把脸，带你出去吃，我请客。”

　　王山山去卫生间了，林籁走到王乐乐房间门口。王乐乐之前把门开了道细缝，听外面的动静。现在偷听完毕，走出来把门推开，对着林籁呲牙：“你不早说，我吃你的盖浇饭都吃完了！”

　　林籁拍了拍他：“穿衣服，一起去，吃点冰淇淋什么总可以。”

　　王乐乐转身去拿衣服。林籁刚才的承诺看似是给王山山，其实是给他的，王乐乐因为明白，心里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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