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凝月光

　　1935年12月9日清晨吴韬石房间

　　吴韬石此刻还在睡觉,窗外已经有些敞亮,少许光线照进窗来,韬石有些将醒未醒.吴家作息时间极其严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多年来韬石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到了点儿自己就会醒来. 而此刻他依稀听到窗棂上”叩叩叩叩”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轻轻敲他窗户.韬石一个激灵,起身披上外衣,从窗户向外一张,却见许宁宁穿着一身粗布大棉袄,头脸嘴巴遮得严严实实,一身打扮就好似村妇一般,要不是她两只细长美目正在一眨一眨向韬石示意开门,韬石真是一下子没有认出她来.

　　“快进来!你这丫头,天寒地冻,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嘘嘘嘘,臭石头,快给我小声些!” 许宁宁忙不迭将吴韬石推进房间, 反身迅速将门合上.这才一下子坐在凳子上,摘了口罩只喘粗气.

　　吴韬石一边合上床帘子穿衣裳,一边问许宁宁:”宁宁,又玩儿什么呢”

　　“臭石头你整日便知道玩儿,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一二.九 怎么,是什么特别日子么我怎地不知”

　　吴韬石平时在学校,和一般活跃学生走得并不是很近.大伙儿都知道他的身份,他自己也懂得避忌.倒是许宁宁,特别热心学生活动,大小的事情都有她的份儿,照道理她和韬石是一门儿住的,大伙儿也该避忌她才对.可是许宁宁做人做事,绝对不似她外貌般柔弱.古道热肠,豪爽大方,谁有困难她都毫不吝惜时间金钱相助,说话又最是坦荡.再加上她最好的朋友陆翠儿,是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时间长了,大伙儿也都知道,许宁宁是许宁宁,吴韬石是吴韬石,所以有些什么秘密活动或计划,也从来不隐瞒宁宁.

　　“今天北平学联党团决定举行抗日救国请愿。我们清华大学也会参加,大伙儿会从新华门开始游行抗议,我和陆翠儿都会参加!” 许宁宁一气儿把话说完,只听得床帘子”唰”一声被拉开,吴韬石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宁宁面前, “宁宁,你现在是愈发胆大了!上回在剧场的事情,好歹没有生出事端来,你还不够,这回要去游行,你可知这可是会丢了性命的事情!”

　　“吴韬石,你平日对国事不闻不问,我也不愿搭理你.现如今日本人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 东北告急,华南告急,眼看着这中国大陆就要燃起熊熊烽火,国民政府不顾民情.你一个热血青年,不管司令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如今不是不当正职了么怎么你还是如此胆小龟缩,左右顾忌.我一介女子,亦不怕血荐轩辕,你堂堂一个男子汉,真太叫我小看你了!”

　　“许宁宁!” 吴韬石咬着牙狠狠叫宁宁姓名,攥起拳头仿佛一下子暴怒起来,在桌子边来回急踱几步,终于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你待怎样!” 宁宁毫不惧怕, 反将整个身体迎上前去, “吴韬石,今日这游行,我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我只问你,你助不助我”

　　“宁宁,只要你决意要去的地方,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去!” 吴韬石重重捏住宁宁肩膀,几乎把宁宁捏痛, “我只要你答允我,不许冲动,不许乱来,紧紧跟着我,寸步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我也问你,你答不答应”

　　“韬石哥,只要你今日能带我出去,我当然什么都答应你!” 许宁宁几乎要跳跃起来,眼睛晶亮,一股少女特有的喜悦之情已经无法控制.

　　……片刻之后,吴家门房前.

　　“少爷,少爷,不能出门啊,今日司令关照过,不许少爷小姐出门啊!” 门房老吴急赤白脸地拉住韬石衣襟.

　　“撒手!老吴,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这天寒地冻的,着实闷得慌,我和小姐出门溜个弯儿,哪有这么大的阵仗,又关我爹何事!”

　　“老爷就是交代过啊,少爷可别叫老吴难做了!要是老爷知道老吴放少爷小姐出门,恐怕是要打断老吴的腿呀!”

　　“老吴,你可别胡说,我爹虽然面上凶恶些,哪天可曾打骂过下人的,你可别造谣!再说了老吴,你上个月在外赌钱输个了底儿掉,还是我帮你还的帐,你猜我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破例打断你的腿呀” 韬石那副玩世不恭的少爷样子,甚是唬人,老吴给他一吓,悻悻地松了手.只这一刹那的功夫儿,吴韬石已经拉起许宁宁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哎呦喂,少爷啊,少爷!你可把老吴给坑苦喽!” 老吴急急叫道,已经无法阻止两个少男少女急匆匆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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