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在舞厅上班无疑对她这种在高级洋行工作的“白领”而言是件很没有面子的事；再往严重点想，要是让小报记者知道华为洋行老板秘书居然是某某舞厅当舞小姐时，不知道骆寒川会有什么反应，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会被扫、地、出、门。
　　所以星星很怕骆寒川知道，更怕因为这个原因而被炒鱿鱼，这样的话那她也太冤枉了。唯一值得拍胸脯的是他老板似乎不太爱去这种风月场合。所以他们撞见的机会几乎很渺茫。
　　可是她似乎不太清楚骆寒川和霍英东之间的关系。

　　今天是她在百乐门第一天上班。
　　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要以最快的速度还清这四千块大洋，凭她姣好的容貌，大方优雅的举止谈吐，得体的穿着打扮，害怕吊不到客人才怪！
　　可是当她穿着简单的素色旗袍站在一群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小姐中间时，简直真想挖个洞钻，可以让她有地方避开嘲笑的目光。
　　这件旗袍在她的衣柜中已经是最奢华的一件了，做工非常精致考究，白色缎面上印着并不十分夸张的红色大花图案，都是手工刺绣上去的，非常立体。经过安婷的稍加修改后很好地衬出了自己的身材。说实话，穿着它可以参加任何正式的舞会Patry。不会有人会觉得它不合适。
　　可是站在她们面前，她的衣服就被硬生生地比了下去，因为她弄错了场合。

　　“星星，去后面换一件！我这儿有几件你倒是可以穿。”说话的是宋瑜，就是昨天在台上唱歌的女子。
　　乌黑的长发烫着大波浪，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黑痣，此时确被一颗闪亮的水钻代替着，抬眼投眉间说不出得风情万种，是个超级大美女。今天她穿着黑色天鹅绒的长旗袍，双腿两侧开衩几乎到大腿根部，但是在星星看来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地性感魅力。她对她有好感，这是星星看到她第一眼就有的感觉，能把will you love me tonight 这首歌唱得如此沉醉的女人，恐怕她的内心世界也充满着感情的。
　　宋瑜——这个名字也代表了她传奇：从一个小舞女跃升到百乐门的当家花旦，在大红大紫的时候却退居幕后，专心地为霍英东打理舞厅的一切事物，名义上百乐门的老板是霍英东，其实真正掌权是她。而霍英东也乐得清闲将这堆摊子扔出来，所以舞厅里很少能看到他的影子。
　　“不，不要了。谢谢。”她情愿被凉在一边无人问津，也不想改变她自己独有的风格。虽然拒绝了眼前人的好意，但是还是十分感激宋瑜对自己的照顾。
　　“你这样的话，恐怕是一年也还不了那笔款子。”点了根香烟将自己沉入沙发，本来她是不抽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烟草的味道，希望自己身上也有。
　　光线不是很亮，但也足够看清坐在对面的女子，她不该属于这里，但又突然地闯入了，看来还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
　　“英少今晚会来，他肯定不会不喜欢你在他的场子里穿成这样子。”简单的话一针见血，不留任何情面。他平时不经常来这儿，今天确巴巴地过来，意思很明显。所以她会帮他安排好的。
　　“… …”抬眼，推测着话里的意思。其实霍英东来不来压根和她无关，她要做的就是招呼好他的客人，赚钱，还他四千块大洋，其它的一切和她无关。
　　“你是新人，只要是新人，英少都会包她第一天的场子。”她解释道，将吸到一半的烟拈息，“会跳些什么舞？”
　　“跳舞？哦！这个简单。”以前学校经常会举办学生联谊活动，内容也无非是跳舞唱歌什么的，那个时候跳的舞还是高难度的国标呢。虽然自己技术很烂，老是会踩到对方的鞋子。
　　“很好。”似是非常满意她的回答。也是，星星本来就不象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现在倒不得不佩服她起来，想到自己刚下海的时候，第一次还回家偷偷掉了眼泪。现在怕是早就疲了，那些从前的辛酸也只有这段还能让她回忆起来。“好了，那么你自己准备一下吧！”
　　轻轻地搁下话，站起身朝门外迎去，因为她看到了刚才闪过的熟悉人影。
　　石修来了，那么他呢？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这儿了。虽然每次他从不跳舞，一进来就一头砸进三楼的赌场。
　　下个礼拜是她的生日，他会破例请她跳舞吗？嘴角扯过一丝苦涩的浅笑，原来她还是这般在意着他。

　　* * * * * *

　　她好像有点眼花了，因为刚才她好像看到了石修，也不完全确切，只是一闪而逝的背影。不会那么惨吧！老天也这么作弄她。心理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自己，今天就到此为止，赶快溜之大吉为上策！
　　慌忙地起身走向后台，在穿过舞池的时候手臂确硬生生地被人拽住，紧跟着头顶上就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酒臭。
　　“来来来，陪我跳支舞。咯……”打了一个酒咯，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重了。
　　微微吃惊地打量着拦她去路的烂人，是个喝醉酒的客人，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借酒装疯的无赖，这种场合出现这种人司空见惯地很，所以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没有人来插手管这挡子闲事。
　　又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浊气喷在她的脸上，来人无赖般地紧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带去。星星开始浑身发毛了，一阵怒气上升，本能地双手推向他的胸膛欲拉开两人距离。可是当看到对方依旧丝毫文风不动时，星星措厄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这不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该有的眼神，很明显他是在借酒装疯。
　　不管怎么样，总之这个人欠修理就是。
　　“我已经下班了，要跳舞，麻烦请找其他人。”睨着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真想煽他两巴掌。看着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胳臂，没有要放的意思。
　　“要下班，也得陪本公子跳完这支舞先。”嬉笑着，他的魔爪竞拦上了她的腰侧，顺势将她拉入怀中。
　　这个猪脚居然看她那么好欺负吗？看来真是不给他点颜色看，他就得寸进尺了。
　　做的比想得更快——星星顺势欺进他的身前，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西装领口，右脚狠狠地踢向他小腿，动作一启合成，感觉到脚尖传来结实的撞击，这一踢他势必得痛上一小时。
　　很快，耳边传来对方痛苦地闷哼声，拽着她手臂的猪爪终于松开了钳制。感觉到手臂上一松，星星赶紧退出几步之外，狠狠地揪着对方。这还算是客气的，她没抬腿踢他其他地方，只是小腿骨而已。
　　一击即中，在他还抽痛地跺脚时，星星就打算溜之大吉了。
　　动作在转瞬间，没有人注意到她使的那脚，除了当事人和刚跨进门口的霍英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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