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词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南尹已有两三天了，如今已是七月初六，距离七夕仅余一晚，距离桑老爷大寿仅余一日一夜。
　　朗月高悬，仿佛带着无限的愁思，我趴在窗沿上感受着晚风拂过脸庞是这样的缠绵。没错，我又开始想念起距离现在有千年之遥的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了，可又不单单只有思乡之情，那夹杂在心间，挥之不去的惆怅从何而来？
　　“姐姐，你才沐浴完，头发还没干透呢，快别在窗口吹风了，小心受寒了。”
　　一丝暖意漫上心间，记忆仿佛飘回到了忘忧岛上，在我刚刚在这个世间醒来，便也有人对我说过这么温暖的话。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回身，妙语手捧一个金边红漆雕花托盘笑盈盈的看我：“姐姐，快来试一下新衣服，看合不合身。”
　　“新衣服？”
　　“对啊，明天就是七夕了，当然要换上新衣裙迎仙啦，这样织女娘娘才会感受到我们的诚心，愿望才能成真呀。”妙语抖开衣裙，一袭碎花翠纱露水裙便落落展开，微风过处，裙摆随风漾开，好似一池碧水般泛开涟漪，我伸手摸去，只觉质地柔软轻盈，竟真有如水般的触感。
　　“这可是少爷特意吩咐给姐姐准备的，世上绝无仅有，只此一件！”
　　一丝甜蜜掠过心头，我笑问：“哦？你怎知道这世上就只有这一件了？”
　　“这可是用冰蚕丝织成的裙子，用冰蚕丝织成的缎子全天下一年不过只出十匹，每年还要进贡给皇室五匹，在民间可是异常珍贵，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妙语向我眨眨眼，继续道：“而且这样式是天下第一衣坊锦绣坊出来的，设计更是独一无二。”
　　妙语帮我摆弄好衣裙，退后看我，眼里满是惊艳：“姐姐真美！真好比那月下仙子，不不……更像那碧水里生出来的精灵！”
　　我轻刮妙语鼻尖，嗤笑道：“你才是个鬼灵精呢！这叫佛要金装人靠衣装，不过是沾了这衣服的光罢了……”心下有些黯然，自己不过是顶着别人的皮相过活罢了。
　　“最近琼儿找过我吗？”我一口一口抿着茶水，屋外闪闪星光，唔……明天是个好天气。
　　“没呢，最近桑府为了桑老爷的大寿忙得很，想必桑小姐也抽不开身吧。”
　　我点点头，心下却了然，她一个大小姐有什么可忙的，怕是为了避嫌，才不好多来走动。
　　“你今晚就陪着欢儿睡吧，我怕她晚上踹被子，你看着她点儿。”
　　妙语应了一声，合上房门，下楼去了。
　　我又趴回窗沿，透过横档的枝杈看向西面楼上朦胧的灯火。这几日，穆和总是老晚才熄灯，每一次，我都耐不住先睡了，半夜醒来时却见穆和房里的灯还亮着，窗户上两个人影，估摸着另一个是奚范先生。按说到了南尹，交清货物之后也算了结了一笔生意，还有什么事那么忙呢？正想着，窗外的树枝树枝一阵轻动，一个黑影掠过，紧接着一股阴风吹来，房里的烛火一阵摇曳。
　　这冷风吹得我全身一个激灵，正待关窗，忽觉脖子一凉，一个明显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想活命，就别出声！”
　　闻言我果断的点点头心里却止不住哀嚎：果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这么狗血的事情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声音低沉，是个男人。
　　我斜着眼看了看横在脖子上明晃晃的剑，使劲点了点头。
　　“数日前，在新安客栈中，你可是见过一个青衣女子？”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肯定，看来事先已经调查过。
　　我又点了点头。
　　“她可曾见过什么人？”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那个……你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四周寂静无声，有的只是窗外偶尔呼呼过耳的风声，我手心里的冷汗越冒越多。
　　“不会。”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你说话算数？”
　　“恩。”这次没有停顿。
　　我慢慢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轻声道：“拉钩。”
　　又是只有窗外的呼呼风声，碍于脖子上的利器，我不敢转头，不过就算可以转头我也不会转的，因为传说中杀手是不能被看到真面目的，否则就真要被灭口了。可是转念一想，传说中的杀手应该是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罩的吧？
　　甩去胡思乱想，等了半响，等到我脖子酸了，右手更是举得快要断掉，后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正打算放弃，小拇指上一圈温热的触感，我心下一喜，连忙圈紧，口中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顿了顿，又道：“骗人的是小狗，印章！”说完大拇指晃来晃去，只听背后一声清咳，大拇指也被覆盖上一层温热。
　　我心里偷乐，抽回右手，想到他先前一个问题，答道：“一个蒙面女子。”
　　背后一阵沉默，接着又一个问题：“她们可有交谈什么？”
　　我细想当日，如实说出，包括最后那蒙面女子逼死手下，将她化尸。
　　背后静默下来，半响后有人道：“多谢姑娘！”
　　他这句话一说完，我脖子上的剑立马消失不见，然后就听见房门处一阵响动，接着整间屋子就只听到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拖着步子走到床边，身子一摊，趴在被子上止不住的叹气：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砰！”门被撞开，我浑身一抖，想也不想就钻进被窝，捂着被子躲到床角。
　　被子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然后“呼”的一声被子被掀开，我抬头望向来人，苦声道：“亏得我福大命大，否则早就上西天去拜见佛祖了！”
　　“可有被伤到？”穆和一脸关切，不停上下打量我。
　　我跳下床，在他眼前转了一圈，道：“没有，那人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一答了，然后他就飞走了。”
　　穆和点了点头，又盯着我看了半响，最后道：“这件衣服很配你。”
　　我一怔，看着缓缓飘落的裙边，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过来了？”
　　“他离开时，景蓝正守在屋外，瞧见动静去追了。”
　　我不置可否，穆和瞧了瞧我的神色，轻声道：“早点休息吧，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我点了点头，穆和走到门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日还是不要太晚睡了。”说完便合上了门。
　　我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穆和的身影从窗纸上掠过，心里澎湃不定，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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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顶着两个熊猫眼被妙语拉到梳妆台前。
　　妙语两只手不停在我发间穿梭，自顾自说道：“姐姐啊，你说你整天顶着个麻花辫像什么样子，既然今天晚上要迎织女娘娘，就不能再像以前一个样子了，恩……什么样的发式好呢？”
　　我面对着昏黄的铜镜，翻了翻白眼：“随便啦！简单一点就行！”
　　“简单一点的？那就双环髻好了！”说完，穿梭在发间的手指运转娴熟，不出一会儿，妙语就笑说大功告成了。
　　我举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脑门两边各自垂着一个用头发箍成的半圆环，后脑勺半边以下的头发依旧垂下，抬头一瞥，妙语正拿着一个金鈿到处比着想要往我头发上插，我连忙制止，让她找了两条翠绿丝带系在双环上，又让她在两边耳朵以后编了两股辫子。
　　“呵呵，姐姐这种发式我倒是第一次瞧见。”
　　我得意的扬了扬头，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可不是白混的，妆容发型等信手拈来。
　　“欢儿呢？”
　　“一大早就往奚先生那屋去了。”
　　我不禁心里偷笑，自从上次盈欢嘲笑我不会用毛笔写字后，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整治她的法子。我美其名曰不能让盈欢的学业荒废向穆和提出给她找个教书先生，恰好那时奚范先生也在，便说看盈欢这孩子可喜，自告奋勇重操旧业当了盈欢的夫子。起初，盈欢死活不肯，最后被我威胁不听话就立刻送她回岛，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每天去上课，这几天也都是在奚先生那里从早待到晚。
　　“恩……走，我们去瞧瞧她的课上的怎么样了！”其实威胁盈欢去上课说是整治，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总想把盈欢教好，这样才对得起盈欢远在忘忧岛的父母亲和那位将我托于穆和照顾的族长姬老头。
　　奚范的居所就在映月阁拱门外的那排厢房内，距离映月阁倒不是很远。妙语带着我走到西侧一个僻静的厢房，房外栽种着一片绿竹，走进便可以感觉到竹子特有的清新气味。厢房房门开敞着，从里面传来一对一的问答声。我示意妙语不要出声，压低脚步声贴着门框向里看去。
　　奚范站在正厅中央，背侧对着我，正面向里说道：“《论语》载孔子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此谓是为君子则胸怀坦然宽广，是为小人则常常忧虑局促。你倒说说，这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我又将头探进半寸，只见茶几旁的桌椅上坐着一个鹅黄色的小小身影，正是盈欢。盈欢小脸上难得的有了困惑之意，垂头思索了半响，后抬头道：“盈欢以为，做好事的就是君子，做坏事的就是小人，君子因为不做坏事所以心胸坦荡，小人因为做坏事所以日夜提心吊胆，怕官府来抓他！”
　　“哈哈哈哈……你之所谓行善事则为君子，行恶事则为小人，唔，盈欢能有这份见解已着实不易。自古以来，忠邪不可以并立，善恶不可以同道，这点你要牢记。”
　　妙语从旁推了推我，问道：“进去么？”
　　我叩了叩门沿，走进去说道：“先生循循善诱，教人明善恶分忠奸，莫休在此替盈欢父母谢过了。”
　　“呵呵……莫姑娘客气了，为人师者，自当如此。”奚范看到我进来，到不似盈欢面有惊讶之意，只笑望我道：“莫姑娘今日可是为盈欢告假来了？”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盈欢闻言立马伸直了脖子向这边看来，眼睛渐渐放出光彩。
　　“先生慧眼如炬，今日乃是七夕，盈欢刚刚离岛不久，我不忍心她错过这份热闹，所以特地来向先生告一天的假。”
　　“在下也是如此打算。”奚范转身向盈欢，道：“盈欢，今日就学到此，为师的教诲你可记住了？”
　　“恩，记住了！”盈欢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跳下座椅，恭恭敬敬给奚范鞠了一躬，口中念道：“忠邪不并立，善恶不同道，盈欢谨记夫子教诲！”
　　奚范笑着点头，转身走到茶几旁，将一物递给我，道：“这是桑小姐托在下转交给姑娘的。”
　　我接过一看，是一张红纸金边的邀帖，心头蓦地一跳，笑着看向奚范：“琼儿也真是的，这种事还要劳烦先生来做。”
　　他看了我一眼，道：“不过是前天和少爷一起去桑府的时候，顺路带回来的，算不上劳烦。”
　　我将邀帖递给妙语，对他道：“先生想必还有事忙，莫休就不打扰了。”
　　奚范颔首一笑，送我们到庭中，便转身回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街边除了往日的一些摊贩，还多出了许多叫卖着各种糕点的摊子，近眼瞧去，都是被捏成各种形状的油煎面点。妙语在一旁告诉我这些叫做巧果，是用面粉裹着糖蜜煎炸而成，若是手巧些的姑娘，便能捏出十分漂亮的物状。一路走过，各种巧果琳琅满目，有被捏成小鸟状的，有被捏成小狗小老虎状的，还有看上去竟像是色彩斑斓的蝴蝶，不仅形状被捏的栩栩如生，面上的色彩更是艳丽逼真，让人忍不住停留下脚步细细观赏。
　　我看着手上精致的巧果，实在是不忍心咬下一口，只嘴里不住“啧啧”赞叹着，感慨于这伟大的饮食文化，转头想找人抒发一下我此时的心情，却瞥见身边两位一个一口咬下蝴蝶美丽的翅膀，一个一口咬下小狗可爱的尾巴，眼睛眨也不眨毫无惋惜之意，只得长叹一口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艺术的，然后一口吞下了手中的巧果。
　　游了一个又一个街道，穿过一个又一个弄堂，就这样耗了大半日，日头渐沉，原本兴致盎然的盈欢跺着脚喊着累，妙语也揉了揉膝盖，对我道：“姐姐，总不能一直这么逛吧，我们找个地儿歇一下吧！”
　　我抬头望了望被晚霞映过半边天的天空，道：“唔……是时候了，我们去桑府吧！”
　　我话一毕，妙语和盈欢都哀怨的望着我，最后还是盈欢鼓着嘴嚷道：“先前那个街上不就是桑府吗？你怎么不早说呀？！”
　　我眨眨眼，无辜道：“我以为你们还没有逛够啊！你们累的话就要早说啊！”
　　这次，妙语和盈欢齐向我吼道：“我们又不知道你要去桑府！”
　　我愕然道：“你没看我给你的帖子吗？”
　　妙语一怔，道：“妙语怎么敢看桑小姐给姐姐的请帖？”
　　我闻言，心头一阵烦躁，提步往回走去。
　　妙语呵，你可知道，我要的不是一个伺候我的丫鬟，而是一个能够知心会意的朋友。
　　我独自一人在前走着，妙语和盈欢跟在后头，我放慢脚步，感觉后面两人也放慢脚步，我又加快脚步，后面两人也加快脚步。我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道：“怎么？站在我旁边还怕我吃了你们不成？！”
　　两人脚步一顿，反应过后，立马移动脚步到我身边。我好笑一声，也不管她们，径直向前走去。两人亦步亦趋，走在我身边，既不向前一步也不落后一分。
　　就这样三人走到桑府门前，这时天色已暗，桑府两边已经挂上了灯笼，府前两边立着六七顶装饰不俗的轿子，看来桑琼还请了不少别府的千金。
　　门口站着两个小厮，看到我们三人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没想到桑琼府上得人还真是热情，我也笑脸迎了上去，示意妙语将请帖递上去，谁知妙语刚拿出帖子，两个小厮竟然直接掠过我们继续向前走去，我错愕转身，只见我们先前来的那条路上，正有一顶两人抬的轿子徐徐而来，轿旁还跟着一个侍女。那轿子不似我先前所见是用锦缎做的轿帏，而是用薄纱轻覆，微风过处轻纱飘动，更有清幽香气传来，隐约可见轿内人影，远远看去，就好似玉女下凡乘坐着仙轿般朦胧唯美。
　　那两个小厮早已立在路边静静侯着，我与妙语等三人面面相觑，也只得静静看着那顶轿子靠近，就在轿子落下的同时，身后“吱呀”一声，桑府大门被打开，出来了几个小厮，然后一个男子负手缓步而出，面容秀丽，一身缎织青袍，看到立在门口的我们时，面露诧异，但仍是微笑向我们问道：“几位是？”
　　我正打算开口，盈欢却已经抢先一步，她双手叉腰，瞪眼道：“你们怎的如此没有待客之道……”，又伸手指向前面那两个小厮，继续道：“那两个人见到我们也不搭理，而是去接那顶轿子了。”盈欢稚气的脸上此刻一直通红到耳根，更平添了几分可爱神色。
　　我与妙语无奈对视一眼，要知道盈欢最不乐意的事便是被人家忽视了。
　　那男子向我们背后看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又转而向盈欢笑道：“家里奴仆无礼，还请这位小姑娘恕罪了。”
　　盈欢还欲说些什么，我将她拉后，回道：“是舍妹无礼才是，小女子莫休，是府上桑小姐请我们来的。”
　　男子一怔，随即眼露感激之情，向我道：“原来是莫姑娘，在下是桑琼的哥哥桑珺，早该当面谢过姑娘对舍妹的援手之恩，奈何府中多事务，不能登门道谢，实在是惭愧。”
　　我看桑珺虽然言语诚恳，但语速急切，显然比较着急身后那位贵客，当下也不多说，只笑着表示不在意，让他叫一个家仆领我们去找桑琼就行。
　　游廊上，小厮在前面带着路，我们一行三人在后默默跟着。
　　现在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了，这抄手游廊上每隔数十步便挂了一个灯笼，倒也能清晰照路，只是灯笼的光照射程不远，不能完全照亮府中景色，伴随着阵阵花香，只能猜想到游廊边应是栽种了许多花木草树。
　　游廊九曲，弯弯折折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前面的小厮终于带我们走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对我们道：“小人只能送姑娘们到此，里面是内院，寻常下人不得擅入，姑娘只管往里走就是，里面会有丫鬟带路的。”
　　我点头会意，暗想这古代规矩就是多，下人还要分个四五六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妙语，只得暗自叹息，提步向内院走去。
　　这内院倒比外面亮堂些，景色也更能看的清楚。脚下青砖铺路，两边遍栽花木，只不过这里的花香比之游廊要更加淡雅一些，也不知是不是花的品种不同还是数目的不同。
　　“莫小姐！”
　　我和妙语等转向一看，左边不远处一个人影向我们这边碎步移来，离近一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细眉大眼，向我福了一礼道：“我家小姐等您好久了，您可来了！”
　　我疑问道：“你认识我？”
　　那丫鬟一笑，道：“小姐请的各府千金一早就到了，独独缺您一个，璎珞就大胆猜测了。”
　　我讪讪一笑，敢情我是迟到了。
　　璎珞看出我的窘意，又是一笑：“小姐和各府千金正在兰亭内喝茶聊天呢，让璎珞带莫小姐过去吧。”
　　我微笑点头，璎珞便带我们转过一面花墙，接着又是连着一个抄手游廊，不过就一个拐弯，我便看到远处一个凉亭内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亭内坐于正首方的一抹红色身影像是往这边一瞥，然后便起身向我们这边看来。
　　璎珞加紧了脚步带我们过去，距兰亭还有十数步时，那红影莲步轻移，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复又牵着我的手道：“可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眼前的女子云鬓金钗，靡颜腻理，正是多日不见的桑琼。
　　“怎么会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我笑嘻嘻道。
　　桑琼嗔了我一眼，牵着我向亭内走去，亭内的女孩们都向我看来，有好奇，有惊艳，有探究，还有的目光不落在我这儿，却是看向我身后的盈欢。我一眼看去，亭内有七八个女孩子，大都和桑琼一样年龄，衣饰华丽，其中坐在桑琼原先位置右手边的女孩身着葱黄绫缎裙，腰系五色蝴蝶鸾绦，一双明眸秋波流转，粉面桃腮，竟是个不输于桑琼的美人儿。
　　美人先前并不看向我，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直白，她偏首望了我一眼，俏脸微红。我心中好笑，这古代的女子脸皮就是薄。
　　桑琼笑着将我介绍给亭内众人，又一一向我道出各人府第名讳，我与众人一一见礼，盈欢更是这个姐姐那个姐姐叫个不停，最后桑琼将我和盈欢拉到她位置的左手边，与我们一起坐下，又令人重换了两盏茶给我，因为先前这位上的茶早已凉透，可见我是真迟来很久了。
　　我左右看了看，问桑琼道：“怎么不见香玉呀？”亭内众位小姐身后都立着一位丫鬟，璎珞领我们到这里后，就站在了桑琼身后，却不见香玉在何处。我以为桑琼既然出走时带着香玉，那她们主仆二人的情感应该还是不错的。
　　桑琼脸上的笑意一滞，但转瞬又恢复了盈盈笑意，向我道：“她近日身子不爽，我便让璎珞替她了。”
　　我哦了一声，看了看满亭的人，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桑琼笑看我一眼，玩笑道：“怎么，你以为还有人会比你的架子更大吗？”
　　我面上无辜，用余光瞄了瞄盈欢正和其他姐姐聊得开心，遂解释道：“还不都是盈欢和妙语这两个小妮子，偏要在街上逛来逛去，这才耽误了时辰。”
　　甫一说完，背后一声咳嗽，我趁桑琼不在意，转身朝妙语吐了吐舌头，回头时，意外望进了一双剪水双瞳，却是先前那位美人儿。经桑琼介绍，我已经知道她是南尹知府傅云汉的掌上明珠傅茗琳，桑琼私下里告诉告诉我，在义来客栈负责搜捕的衙官张桥就是她府上的人。
　　她朝我弯了弯嘴角，撇过头对桑琼说道：“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就过去吧。”
　　桑琼点了点头，起身对众人道：“吉时已到，众位小姐随我起身去迎仙吧。”
　　在座女孩们脸上都溢满欢乐神情，纷纷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起身。桑琼一手牵着我，一手拉着傅茗琳走出亭外，穿过游廊，来到了一处开阔空地。
　　夜幕上群星闪耀，一道银海横贯南北，无数银星闪烁，月光朦朦中在银海的东西两岸两颗最耀眼的明星隔岸相对，闪闪烁烁，仿佛在低诉情语，倾吐一年以来的相思爱恋。
　　在天幕下，面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副香案，案桌上祭着鲜花几束，水果，花生、瓜子、红枣、桂圆等五子，正中放着一个香炉，两边插着香烛，袅袅烛烟升起，在月光下更显朦胧。
　　桑琼拉着我和傅茗琳一同跪在案前的蒲垫上，璎珞借着烛火点了九支檀香，各分给我们每人三支，口中说道：“天皇皇地皇皇，织女娘娘下天堂；星迢迢女皎皎，巧手姑娘拜迎仙。”
　　璎珞甫一念完，桑琼和傅茗琳便开始执香跪拜，我在一旁也学着照做，三拜之后，桑琼和傅茗琳都高举手中檀香，遥望银河，虔诚道：“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我撇过眼，桑琼红唇轻弯，美眸里星光闪烁，映照着夜际最闪亮的两颗恒星，芙蓉侧脸在香烟缭绕中愈显不真实。
　　桑琼呵，月光下你的祈盼为何好似融入了这一片朦胧的月色，让我感到飘渺的不敢深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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