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尘/我的异度时空旅程

　　从葛洲到帝文城的路显然比先前平坦了许多。金梓仍是一个人在车里，百无聊赖之中，她常常想起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那个人--欧阳城。她还清晰记得他当时的神情，那么的关切欣喜，更胜于对着的天下无二的宝物。她的父亲去世得早，许多的记忆也就模糊了。但在看到欧阳城的那个时刻，似乎许多的往昔都被唤醒了。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见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在其他的时间中，金梓几乎都沉浸在书籍中。那是安宜方留在车内的几本书。其中一本叫做《辰史通籍》，详细记载着这个时空地域的历史。

　　这个时空的山川地貌大致与我们所见的差不多，一个叫天臣的民族在这片相当于如今中国大陆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天臣族的文化十分繁盛，许多地方与金梓从小接触的汉族文化十分相似。他们的语言几乎与古代汉语一样，金梓所见的服饰用具，也与中国古代的相差无几。与华夏民族时分时合的历史不同，天臣族除了在上古之时是一个统一的存在之外，几千年来均处于分裂的状态。最混乱的时期，天臣分作了十六个部落。六百多年前，一个叫庐的部落的首领统一了整个天臣民族，国号称作“辰”。大辰王国采用的是高度的君主集权制，并将国民分为五大等级：皇族，贵族，平民，奴仆和贱奴。其中皇族受国家俸禄并接受贵族年供，贵族有权向属地征税，平民则需年纳一百但粮食，两头牲口给地方贵族。奴仆和贱奴是没有自主权利的人等，他们卖身于主人家中，为主子干活。大辰王国的法律规定，奴仆是不可随意虐待杀害的，主人也没有权利将他们转卖他人。但贱奴则可以如牲口一般买卖，甚至随意屠杀。

　　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地来到一个奴隶制的闭塞野蛮时空，金梓实在郁闷难当。更让她灰心的是，她虽然穿到了欧阳梓这个贵族小姐的身上，却一开始就被阴谋牢牢套住，成为了不能自主的棋子。

　　她忽然十分后悔，在见到安宜竺的时候没有请求他将自己带走。她不知道他能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将自己推进更大的漩涡，如今她唯一所想的，就是离开这个安宜方布下的牢笼。

　　但她逃不出去。安宜方的车队夜里几乎不停下来休息，就算停下车来，也会有六个侍卫寸步不离守在金梓的车边。就在他们到达桔洲的前一天的夜里，正在休整的车队受到了突袭。车外一片混乱的打斗声，伴着不绝的惨叫，血腥气四处弥漫。金梓蜷缩在车的中央，因为害怕有刀剑从外面刺穿进来，不敢靠近车壁。虽然后来她明白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的车已经受到了铜墙铁壁般的保护。这一点在流失声响起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车外有无数的破空声由远而近，却没有任何一支穿透金梓的车壁。随着箭矢而来的是混乱的惨叫声，然后车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化作一片静寂。

　　半响后，车门和车窗上有机关运作的声音，粗糙的金属互相摩擦，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声音。金梓用冰冷而苍白的手小心翼翼拨开车帘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几近呕吐。

　　月光映着安宜方沾着鲜血的异常冷静的脸，如同地狱中嗜血的恶魔。地上躺着三四十具尸体，只有少数几具穿着安宜方的侍卫服。大多数的人都穿着夜行衣，被羽箭射得体无完肤。

　　“将尸首挪开，继续赶路。”安宜方的眼神从金梓脸上掠过，对侍卫们命令道。

　　侍卫们将黑衣人的尸首拖进树林中的灌木后面，用枯枝盖住，然后很快回到了车队。

　　放下车帘的金梓脸色如死灰一般，因为令人作呕的场景和气味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最让她惶惶不安的，安宜方竟能在敌人突袭前预先埋伏弓箭手在密林之中。他如此的狡猾缜密，如何能让她轻易逃脱？

　　在车外的不远处，安宜方正沉默站在夜色之中。

　　“世子，欧阳老贼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祝升弓着身子，眼中略带激动的神色。

　　“并不一定是他”，安宜方锁着眉头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似乎想从这一片苍茫看出些什么。

　　“但是他们身上都带着太傅府的腰牌。”祝升忖度片刻道。

　　安宜方摇头道：“在缠斗的这段时间内，他们的目的始终都只是我一个，并没有要救人的模样。”

　　“是有人要借机谋害世子？”祝升惊讶抬头。

　　安宜方的眼睛深不见底，从小在权利旋窝的中心长大的他，虽然还没到二十岁，却已经有了超乎常人的城府和谋算。

　　“这些年我一直低调蛰伏，并不引人注意。这么急着要除掉我的，恐怕只有青神会的人。”

　　祝升皱眉忖道：“若青神会已经察觉世子的身份，我们就要更加小心了。”

　　安宜方却毫无担忧的神色，冷声道：“今夜一战，他们就该知道我的实力了。”他的眼睛眯起如一只狐狸：“说不定，他们还会选择跟我们合作。”

　　“世子。”一个轻甲侍卫跑步过来，恭敬拱手道：“道路已经清好，可以即刻启程。”

　　安宜方朝密林深处望了一眼，转过身向自己的车行去。经过金梓窗边时，脚步略滞，随即大步上了车去。

　　马车摇晃中，金梓呆坐在榻上，嗜血的安宜方的脸不断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个人与那个安静坐在她榻边、为她披上灰裘、与她同桌吃饭、留书给她解闷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在那个黑窖里、在客栈房间里、在这个骇人的深夜里，他会变成一个冷酷嗜血的恶魔？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又想要从这一切的谋划中得到什么？

　　她又想起了吴济之。她曾经以为他是最浓情蜜意的情人，最后他却变成了懦弱无耻的背叛者。

　　而此时在后面的某辆马车上，安宜方也同样正无法停止去想那一瞥之下她的神情。那是一种他从未看过的神情，惊惧中带着三分的不解，三分的悲悯。她在不解什么，又在悲悯什么？他将自己层层武装城一个人人惧怕的恶魔，却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夜晚，被那个少女的眼神刺破了心防。于是他想起了许多。他想起了表面上位高权重不可一世却时时受人控制的父母，想起他那个从小就千方百计要加害自己的二娘，想起因为他性情大变而弃他而去的卓千鸾，他想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愿再想。

　　桔州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地方，就像金梓见过的江南水乡一样。城中有河流环绕，树木参天幽绿，来往行人都穿着雅致的丝绸衣裙。进城的时候，天上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素淡或艳丽的油纸伞在路上穿梭，人人都透着悠闲的气息。

　　车队行到了一个并不起眼一个庭院外面，所有人都下了车。祝升上前去叩门。

　　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奴缓缓将木门拉开，一见祝升，立马精神一震，向安宜方喜道：“主子您终于回来啦，水姑娘正在屋里呢。”

　　安宜方淡笑点头，老奴就小跑着向院内去了，并没有留下来带路。安宜方极自然地走进院内，祝升则到金梓跟前道：“欧阳小姐，请。”

　　绕过一个低调的石屏风，金梓就看到了大不一样的风景。清溪萦绕，假山林立，木质穿廊层层叠叠，将许多处精致的乌瓦小屋连接起来。从层叠的穿廊和假山看过去，可以看见一见较大的屋子远远立在屏风的正对面，应该是这个院子的主屋。

　　远远地一个黛绿色的身影翩然走近，一个纤柔的声音传来：“公子。”

　　这位水姑娘虽不算国色天香，却也是妩媚风流无限。可谓是皮肤莹白胜雪，眼畔流波如水，身段娇柔若兰。

　　“婉诺。”安宜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淡，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水婉诺却是笑靥如花，一双明眸锁在安宜方的身上：“公子，诺儿为您在茗轩煮了清茶。”

　　安宜方“嗯”了一声，便与水婉诺向竹桥行去。

　　金梓由祝升领着跟在安宜方和水婉诺的后面。在水婉诺的柔声细语中，安宜方倒是难得地多话（虽然还是很少）。

　　行至一个题着“茗轩”两个草书的凉亭前，水婉诺回身望了一眼金梓，微加打量之后道：“公子也该为诺儿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才是。”

　　金梓微扬了扬眉毛。方才一路对她视若不见，原来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她是我的朋友。”安宜方说得极自然，却让金梓着实惊愕了一会。

　　水婉诺见他并不愿多说，便很是识相地转身继续前行。

　　“我叫阿梓。”金梓的声音不大，安宜方和水婉诺却同时顿住了脚步。

　　水婉诺转过身来，狐疑地望了安宜方一眼，僵笑道：“原来是阿梓姑娘。”说完向望着金梓的安宜方道：“公子，请入坐。”

　　亭内设了一盏茶案，岸上陈着荷叶状的托盘和一套茶具。茶案的一侧设着圈椅，另一侧设着玫瑰椅。待安宜方在圈椅上坐定，水婉诺方坐在了玫瑰椅上。祝升站在安宜方的身后，侍卫们又在亭外守着，只剩金梓站在凉亭中。

　　水婉诺优美而娴熟地提壶为安宜方润着茶杯，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尴尬地望了望四周，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她。金梓无奈地皱眉，被人无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回屋子休息。”金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正握着茶杯的安宜方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水婉诺瞧了瞧安宜方的神色，向身后道：“福伯，带这位阿梓姑娘去西边的客房吧。”

　　福伯应了一声，便领着金梓去了西厢。

《落云尘/我的异度时空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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