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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三爷?醒醒……”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我睡得本来就不是很熟,潘子轻轻一推我我便马上醒了,而且没有一丝迷糊的感觉。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下去。三叔为了讨论方便给我们订的是软卧的包间。我,潘子,三叔,胖子,闷油瓶,小花在这个包间,其余的人坐下一列火车,装备都是分散着拿的。平时联系也是用手机,怕便衣看着这么大伙人瞧出什么端倪。这几年抓倒斗的可抓得紧。所有人都在下铺集中,我看见小花状况不是很好,面无血色的,还在不停地咳嗽,不禁皱了皱眉。
“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相信各位都略有所闻。”三叔拿出了他的老狐狸作风,点上了一支烟,笑笑道:“楼兰。”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让在场的各位不觉讶然一惊。楼兰,传说中的古国,神秘至极。没有人知道它从何时兴盛,也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衰亡。像是凭空出现的国度,然后再凭空消失。史书上倒是有记载过它的昌盛程度。也难怪,出于那样的一个咽喉地带,成为了亚洲与欧洲的必经之路,如何能不繁华?最令人垂涎的还是那里的宝藏。不知道有多少宝藏都运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又消失在了那里。在它被发现之初,便是有许多国家纷纷派出考古队前来“考察”,顺便顺走了一批明器。可是没有人能够真正准确地找到它的古迹在哪。
听到此处,胖子的眼睛顿时锃亮锃亮的,“好家伙,怪不得之前老是神神叨叨的不肯透露半点风声,原来去的这地儿是楼兰!胖爷我混着这行儿混了这么久愣是没摸到一点儿楼兰的风声,怎么你这老家伙就这么好运气!”
“王胖子!和三爷说话客气点儿!”潘子一听胖子对三叔不敬,立马呵斥。神奇的是这次胖子居然没有和潘子吵起来,“是是是~您老继续说啊~”看来那儿明器的诱惑真是不小,胖子居然放低了姿态。
“我手上有楼兰古墓的地图,不过也只是一部分,其余的我可摸不着踪影。”三叔说到一半就被胖子打断了,“哎呦喂~您得了一张就知足吧~”我看着胖子一面要恭敬一面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禁莞尔,这家伙。
三叔并没有理会他,“说来也巧,这部分,恰好就是古墓入口的地图。”他摸了摸下巴,却没有再发话。我们都知道要从这老狐狸嘴里再套出点儿什么来是难上登天了,所以也就没再过问。
我回到我的床铺上,闷油瓶就睡在我的隔壁。我这样躺着,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湖南时我和他共挤一张小床的时候,不由得慨叹世事变化。谁也想不到,我和他竟有如此的缘分,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被同样的人夹喇嘛。小花就睡在我的斜上方。他背过了身,把身体像虾一样蜷成一团。他的背脊瘦削得让人心疼。看得出他很尽力,很尽力地在抑制自己咳嗽的声音。
我不忍再看,便闭上了眼。此后没有人再说些什么。我一直在睡,像是被那闷油瓶传染了一样。等到快到的时候,潘子叫醒了我,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收拾好行李,便是准备迎接有史以来的最大挑战。
出了站台,第一个面临的困难便是难耐的燥热,空气里热得感觉好像没有一丝水分一样,明明已经是秋天了。我们在休息室里飞快地换好行装,看这身行头就知道果然是三叔老辣的风格。深色墨镜,防风防水外套,抓绒睡袋,手动气泵,排汗保暖内衣,雪套,防潮垫,手杖手套等面面俱到。我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三叔。
由于这次参与的人都是好手,我不由得安心了许多。有三叔在,还没有什么事是需要我操心的,便悠哉悠哉地跟着众人的步伐。不过身上的行装着实让人难受,特别是在这样燥热的天气下还要背着十几公斤的装备,终于是让我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汗如雨下。
我们到达方城的时候已是下午,三叔说我们得先到一个村落里好好休整休整,等到明天再出发。我一直没有和小花说话,他也很默契地保持沉默。我身上的伤口都好了,胖子和潘子身上也是,都好全了。都是刀尖儿上打滚的人,治愈能力好得没话说,那个小哥就更不用说了。大家准备得都很充分,状态也很好,但我就是有种莫名的烦躁。
我走到屋子外面,做了几个深呼吸,看着远处天空和荒漠交接的地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受不了寒冷而颤抖,而是因为有种莫名的恐惧。那种恐惧,来自灵魂深处,好像在某个时空的我也曾感受过。那种感觉,像是要失去一些什么东西。
而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我甩甩头不再多想,转身进了屋子,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印象中睡前好像想了很多东西,都是杂乱不堪的,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片段——小花消瘦的背脊,和苍白的笑容。
连我自己也没有注意,那个时候的我,濡湿了眼角。
大家这一觉都睡得很好,次日早晨都精神抖擞地准备出发。半晌,三叔另外一批伙计也到了,他们取来了三辆越野车。好家伙,辆辆都是路虎,这对于我们倒斗的来说手笔可是不小。昨天说有事去办的潘子从一辆路虎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车身,对三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三爷,车到了。”三叔含笑点了点头,让我们把装备都搬上去。在场的都是老手,动作很利索,不一会儿我们就都准备好了,然后一起开车出发。
两旁是断断续续的石头山,被风化成各种形状。一开始看还略有些新奇,到了后面就觉得只剩乏味了。第一天,我们很顺利,没有出任何意外地进入了沙漠深处。我们开始搭帐篷,在地上挖出许多深坑,然后在里面烧东西取暖。沙漠的夜是很寒冷的,帐篷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我们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等火把沙子烧得滚烫,然后用沙子填好坑,在上面搭帐篷睡,这样睡起来很暖和。
大家都很安静,都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主儿。胖子一个巴掌也拍不响,郁闷地看着潘子一直在三叔旁边和三叔嘀咕着些什么。他哼哧哼哧地窜到我的身边来,想和我插科打诨,我却不怎么想说话,嗯嗯啊啊的敷衍他,于是他便开始鬼哭狼嚎:
“山丹丹那个花儿开哟~红!!艳艳!!!~”他使劲儿扯着自己的嗓门儿,没有一个音是在调子上的。特别是那个“红”字,吼得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啊。最惨的就是我了,正好坐在他的旁边。平日里他这么一吼不要紧,但关键现在正在沙漠中呢,四周无人的,黑森森的,他一吼,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和呼呼的风声夹杂在一起,别提有多瘆人了。
潘子忍不住了,使劲儿搔搔自己的胳膊,“诶我说胖子,能别嚎了不?这三更半夜的,旁边要是有旅游的搞不好人家还以为咱搞谋杀呢。”
“潘儿啊,我说你懂啥啊,这叫培养革命情趣,情趣!懂不?”胖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教育着潘子,几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嘴角都别扭地扬了扬。
“切~还情趣~行行行,我不懂我不懂,就您懂,就你王胖子最懂情~趣~”潘子故意把最后那两个字音拉得老长,阴阳怪调的,听起来好不别扭。周围的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热乎起来,我不禁感慨:这胖子,还真是一宝啊!
接下来当然就是‘胖潘大战’了!看着他们大有你一言我回十句的气势,连三叔也不禁莞尔。
融洽的晚上过的很快。可能是因为前一晚心情变得明朗的缘故吧,我心中不安的情绪也消散了很多。一路上,车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但主要还是胖子和潘子在吵来吵去惹得众人发笑。我看潘子也只有遇到胖子的时候才会变得这样健谈吧,平时看起来都是挺沉默的一个人啊。
第二天我们一路上还是很顺利,我们利索地扎好帐篷燃起了篝火,正准备吃东西就忽然听得闷油瓶低喝一声:“不好!”
我们直起腰来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耳边又是一声低喝响起:“快趴下!”身体本能地照做,目光在四周警惕地扫视,“风暴要来了。”
这句话出奇地平静,仍是出自于闷油瓶口中,但我们却都平静不下来。在沙漠里遇到风暴,其凶险程度不亚于在海滩边遇到海啸。当然,这要比海啸好一点,因为这里面还含有运气的成分。
就在我们趴了将近十分钟之后,大家都开始不耐烦起来。预想之中的可怕风暴并没有到达,砍刀庆怨声连天:“什么风暴啊!糊弄三岁小孩儿呢!你爷爷我什么都不怕!”他率先站了起来,鬼九等人脸上也浮现疑惑的神色。闷油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神色平静地闭着眼。
“没见识胡乱放什么屁!趴在地上仔细听!”三叔语气中带着薄怒,砍刀庆便瘪了瘪嘴,趴在地上凝神一听,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我这时也发现了地面上的微小的震动。天哪!他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即便是十分钟之后的震动也要贴在地上才能发觉,那么十分钟之前的呢?不容我细想,那股震动越来越大,同时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寒冷的夜风里夹杂着沙石,刮得我的脸生疼。几秒后那风便是呼的一下就大了起来,像是一下子就吞下了非洲象的蟒蛇。我的胸口被风力压的生疼,说不出话来,连呼吸也觉得困难。只听那闷油瓶又发话了:“身边有遮挡物的拿着挡!没有的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皮肤暴露在外面!”我暗吃一惊,这种状况下,他居然还能吼出来。
这次再没有了违背他的人,大家都很顺从地根据他的指挥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之前那种对他莫名信任的感觉又渐渐回到了我的身上。除了胖子他们之外,我从没有这样相信过一个人,因为倒斗这行就是这样,尔虞我诈,谁也分不清真假。可是这闷油瓶就是有一种本事,使得他身边的人都信赖他,相信他说的话。
之后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能说话,一张嘴风沙便迅猛地刮进嘴里。没能顾及到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飞速卷过的风沙划得火辣辣地疼,但不久后我们就如同僵尸一般感觉不到这份疼痛,只有钝钝的麻痹的感觉。我突然很担心小花,不知道他那样单薄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住这阵风暴,虽然我很清楚地知道,他看起来精瘦的手臂实际上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看起来瘦弱的身体实际上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
我渐渐陷入昏迷。最后的记忆里,是小花灿烂的笑容。
那样明媚,那样美好。
就像小时候我见到他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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