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逗号

　　回去的路上谢小国无比亢奋，只可惜这种快乐他不能维持太久，可以说就目前他精神上的欲望已充分得到满足，还有□□上的呢？那就是吃饭生活的问题，掏掏口袋只有一块钱了。

　　夜里谢小国吃完最后的半个咸鸭蛋，看着它其实还舍不得吃，今天心情好应该庆祝，而这就是对自己最好的犒劳，自我嘲笑一下，毫不客气一口下了肚子。明天的事明天说，总有路的。

　　托昨天早睡了的福，今夜再想早睡至少有了个依据，加上心里又是坚决的，睡意也就不好过分计较，放他去了，这样，谢小国这晚睡得好香，一夜无梦。

　　明天六点醒来，这通常是他读书那会的生物钟，睁开眼的那一刻，全身都是朦朦胧胧的，极不适应。可是起床走到窗前向外看到一片朝气，浑身都觉得是这样的熟悉、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读书的光景，可惜厨房里再也传不来奶奶让勺子跟锅子吵架的声音了。奶奶，我好像长大了。没自主的，谢小国在心里默默念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辰对老刘来说，还是显早了些，他宁可叫老婆的鼾声吵着，也不要逼着自己起床，毕竟起来后就是一天开始忙活的时候，等再想这样安安稳稳地躺着，可就要到身形疲惫之时咯。洗漱完成，谢小国悄悄开门出去拿着最后的一块钱，买了两个包子回来。他不知道今天接待他的将是怎么样的一个考验，先填饱肚子总是没错的，至于中午嘛，只好到时再说了。不知道店里包不包吃呢？倒真希望啊。

　　八点过几分正式出门，按平常的速度骑，到那也过不了半，因而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顺便好好想想文元元的样子，真喜欢，尤其那头明媚而慵懒的散发。但不敢明白地笑出来，怕走光了，这样自己的秘密就泄出去了，若叫有心人拾了，不是自找麻烦吗。好东西还是自个小心藏着好，分享不得。

　　八点半到店的时候，店里已经有人了，舒娟姐与文元元都在，谢小国当即傻眼了，该不是昨天自己记错时间了吧？慌得赶紧加速匆忙扑进店里，他还没怎么，倒是把里边两个专心忙于收拾鲜花的女士，吓了个惊魂，以为大清早的闹鬼了呢。

　　“对不起，吓着你们了吧，那个……”见自己鲁莽的行为，竟引起两个美貌女子偌大反应的惊吓，谢小国早把自己前一刻的担心丢在了一边，忙表示道歉。再多的又说不上来，只好做了坏事般站着，不安地看着转过身的她二人。

　　“没事你来这么早干嘛啊，不是叫你九点来的吗，真是的，大早的就吓人一跳。”舒娟姐埋怨了一句就回过身忙她的了。还是文元元好，见谢小国一脸不知所措，冲他调皮地伸了个舌头，才重新忙活。见了她淘气的样子，一下子谢小国的心里就不知名地笑了，前一刻的局促又不知被他抛哪了。

　　静了心，定了神，看她俩忙活的样子，地上又是一堆的叶子残枝，谢小国心想这可能是刚到的花吧，她们正在修理呢。光一边傻站着总不是个事，虽说自己早来了吧，毕竟是来了，人家老板都在做事呢，他哪有看戏的份，上前一步，调整了一下声带，深怕岔了音，感觉差不多了，才将心里的话准确地送出了口。

　　“那个，舒娟姐，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你真想帮忙啊？”舒娟姐并没回身，只是听说着，手上的活动照常。

　　“嗯。”

　　“等着。”

　　“啊？”谢小国有些不明白。

　　“我说待会让你清理地上的垃圾。”舒娟姐还是没回身，就是语气加重了些，也不知是不是不满意谢小国的原故，听着有那么点冲。

　　“哦。”谢小国尴尬无奈的表情着。

　　而第三人文元元，只觉着好笑，只是没笑出声罢了。

　　收拾完新到的花，舒娟姐便走了，说是还没吃早饭。店里只剩谢小国与文元元两人，真正的二人世界，谢小国收拾着地上的叶子，而文元元则在一边对鲜花做着最后细微的修剪。自然的，谢小国被分配到的第一份干活，是不能全心意投入的，半边心总吊在文元元那里。听舒娟姐说她还没吃早饭，其实谢小国就想问文元元吃了没，可是没敢太冒昧，更是心里害怕的原故，只能把话憋着。

　　眼见着地也打扫完了，也没见文元元主动理过自己一回，有些不是滋味，可能与其先前想象的与她相处在一起时的画面相去太远了吧。其实事实也就这样，他并没能因为离得文元元人近了，而能得到例外的优待，半日下来反而觉得还是远远看着她时比较舒心。至少那时有可想可期盼的空间，现在呢，人是近在身旁了，也是自己所冀盼的，但她却更遥远不可及了。从头到尾她都没主动甚至看过自己一回，自己忍不住偷看她被发现了吧，除了心跳快了跑回后，就是心里憋屈，有劲没法使，越待越泄气，真想就此先回去了，好好重新调整一下心态。这样的境况谢小国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那个，谢谢你啊。”终于谢小国在最恰当的时刻突然鼓起的一阵勇气朝文元元开出了牌。

　　“啊？”文元元应该听到他说话了，可是不知她手机里有什么，反正叫她入迷了，不能再分出一份心给谢小国，含糊应着。

　　“我说谢谢你的帮忙。”

　　“哦。”

　　就这样吗？谢小国突然感到更加沮丧，她怎么可以这样的冷。或许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吧，在女生面前不能自如。

　　店里整个早上生意马虎，舒娟姐自那会走后再没回来，直到吃中饭的时间才出现，顶替他俩回家吃饭。听到叫自己回家的那一刻，谢小国真有种从派出所放出来时的感觉，终于又有盼头了，外面的空气真好。

　　自然鲜花店门口外，共停了三辆车，一辆电动车，两辆自行车，一辆是谢小国的，另一辆自然是文元元的。见她娴熟地上车，那背影那飘逸的长发，突然间这一早上的憋屈都不见了，脸上不自主还露出了喜色，当即起身加紧跟上她。

　　“什么时候回来啊？”一赶上谢小国就装作有事要问，而不是为了与她并肩一起走，显山不漏水的，要早时候他也能这样自如那该多好。但的确这对他是个问题。

　　“啊？”文元元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

　　“我说回去吃了饭，什么时候回店里？”

　　“哦，尽早吧，真有事就给舒娟姐打个电话，她人很好的。”

　　“哦，那……”本来谢小国要说谢谢的，但又想另搭其它的话，无奈临阵笨拙，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就被文元元打住截去了。

　　“我这边走了。”

　　原来是到了他们回家时共有路的尽头了，只见文元元说完话，也没看一眼他就右拐过去了。谢小国猛一个刹车，心里只恨这段路实在太短了，停着直到看不见了她，才重新起行。

　　没了文元元余后回家的路，谢小国是泄劲的，不仅因为文元元离去太早的原故，还有他想到了自己的肚子。回家吃饭？他回哪门子个家，吃哪门子个饭哦。身无分文，家里可能还有一些足够再吃一两顿的米，但是没菜。

　　不觉中谢小国已经能看见自己的家了，他完全忘去了头顶的炎热，又刹了车，停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家，感觉好落魄，怎么就只有自己的家这样不堪呢？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家，心里不是滋味，像难过像嫉妒又像是有自卑在里边，说不好，总之这感觉挺奇怪的。

　　就这样停在六月中旬可能比正常稍发狂的日头下，谢小国望着自己的家，都不知道走路了，又似乎是突然不想进那个家了，愣愣就那样看着，心里做着一些感触。最近他对生活的感触似乎特别多，直到被自己饥饿的肚子叫醒，才又有了动作，但不是骑着回自己这个家，而是上爷爷那。

　　爷爷人虽住进了二叔家，跟但以前与谢小国住着时没太大差别，仍旧自己烧饭。二叔家里没人，一家子都在外面，直到年尾才可能回来。

　　偷偷走进二叔家，还好没叫小叔看到，要不总又得一顿训。凭什么训我啊，管好你自己吧。这一向是谢小国对小叔训他所持的态度。

　　上二楼，爷爷正好在吃饭，谢小国跟爷爷可是没憋屈的，也从未有过厌烦他的时候，即使在他说骂之时，当面就将其发散了，不会有记忆，也就谈不上对他的说骂有异议。左耳进右耳出嘛，不像小叔，就是不耐烦他。

　　“爷爷。”这声爷爷叫得有些低沉，像是做错了事而求原谅，事实上谢小国他确实也该如此。

　　爷爷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默默地只顾着吃饭，同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由火气，只没有发作而已。

　　爷爷这么对自己是应该的，谁叫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在爷爷跟前谢小国不是那种有气节的人，并不会因为爷爷的不搭理而扭头一走了之，他明确自己来的目的，拉过凳子自行做主坐在了桌旁。看了一会，又开口了。

　　“爷爷，还有饭没，我肚子饿了。”

　　爷爷也不看他，也不等一刻再回复他，只稍顿了下筷子，淡淡地说：“自己打。”

　　“哦。”谢小国高兴应着，立马站了起来，可打开高压锅一看，一下愣住了，只有一小口的饭。没法子，爷爷又不知道他要来，将就着吧，一口是一口，总比没得吃好。

　　打上饭端到桌前，他早就看见桌上的菜了，共两碗，一碗是爷爷自己拿菜梗腌制的咸菜，而另一碗则是豆腐。这跟以前爷爷没离开自己前，平时大多数时候吃的菜没太大出路，只是至少那时候会再多一两个青菜，也都是爷爷在家附近的地里点种的。所以就跟前的菜对谢小国而言，他不仅不会倒胃口，反还觉得熟悉亲切，吃起来更是滋滋有味，只可怜饭太少了，还没张嘴碗就空了。

　　“那里还有些面，要吃自己下。”这回爷爷总算看着谢小国了，只是语气仍就没变化，淡淡地没有情感，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谢小国答应了声，就去了。一切准备好，要开火下面了，突然发觉没有面料，光白面怎么吃啊，转身问爷爷有什么东西可以下面的没。爷爷很直率地回说没有。谢小国不甘心，问就连个鸡蛋都没吗？爷爷说他不能吃蛋。听到这，谢小国猛地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啊，好像爷爷是不吃蛋的，可是为什么呢？他不知道，而这个事也仿佛他现在才真正察觉发现一样，困惑地愣了一下，回过身看看眼前的面，没办法，就这样吃吧，那一口饭吃得更饿了。

　　“那，买几个蛋上来。”

　　就在谢小国准备起火之时，爷爷突然说话了，没转身谢小国还不明白，等转过身，却是愣住了。只见爷爷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五元钱，正等着递给他呢，谢小国没再多想，接过就直往楼下去了。他只感觉从爷爷手里接过这钱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是酸的隐忍的，颇有感触，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接钱竟然会不爽，自己这是怎么了？

　　下楼只买了两个蛋，剩余的钱一分没少还给了爷爷，爷爷在接过那钱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发愣，直慢了一大拍才伸手，可惜谢小国并没去看爷爷的双眼，不然他总能从其中看见些什么。

　　塞好钱，爷爷就上外面房间看电视了，并不管谢小国的事，随他怎么做弄那面。过了半个小时，谢小国才从厨房出来，坐到爷爷身边，安静地陪着看了会电视，感觉心里很舒坦，从未有过的感觉，同爷爷一起生活这么些年，自己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安静地陪着他看电视吧。好想再多坐上一会，可是时间差不多该上班去了，转过脸，突然发现老了许多的爷爷说：“爷爷，昨天我刚找了份工作，在上望村，花店里帮人家送花。我身上又没钱吃饭了，最近想过来吃可以吗？”

　　说这段话，不知道为什么，谢小国好是没劲，显得心虚，而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压根就不像是在跟最亲的爷爷说话。

　　“随你便，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了，我还在，没死，还不会饿死你。我也没几年了，等跟了你奶奶去了，就好了。昨天我还梦见她了，等我走了，你就安心了，死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起先听谢小国说他找工作了，爷爷还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深刻的诧异，但随即就淡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突然又揭穿了谢小国的谎言了，因而当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情感跟在厨房里并没太大的起伏，甚至还更低沉，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般平淡地有些过分。

　　“那我先上班了。”谢小国走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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