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汀兰之云中君不见

　　那边何小星还在不断地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何妈妈陪在她身边，始终不敢落一滴眼泪，至少不能再小星面前哭。如果自己也哭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她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远的未来要经历。如果现在不能振作起来，那哪来的未来呢？何小星哭到累了，抱着妈妈就睡着了，可能是真的累极了，也可能实在妈妈的身边，她睡得很安稳。何小星就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估计还是晚上，因为外面天还是黑的。原来灯光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安全感和温暖，小星很感激妈妈，妈妈把台灯整晚都开着，要不在这样的黑夜醒来自己一定会再次崩溃的。何小星把台灯抱在手上，直直地看着那灯光，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脑袋里好像百转千回，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何小星想去海边走走，看一回海上的日出。生在海边，可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来也没看过一次海上日出，记得小时候看巴金的《海上日出》，那篇文章里写到“果然，过了一会儿，那里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红得很，却没有亮光。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地，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到了最后，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真红得可爱。一刹那间，这深红的圆东西发出夺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云也突然有了光彩。有时候天边有黑云，云还很厚。太阳升起来，人看不见它。它的光芒给黑云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后来，太阳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云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这时候，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这不是伟大的奇观么？”
　　是的，这是伟大的奇观，以前一直以为日出每天都会有，可以以后再去看，那时是那么笃定地相信自己还有很多的以后可以等待，现在何小星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何会有那样的信心，那么坚信还有以后可言。何小星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给爸爸妈妈留了一张字条，然后就走出房间，看了看自己家的厨房，客厅，走到院子本想看看妈妈种的花的，可是却里看见五姨丈的车子停在院子里的龙眼树下，车窗旁堆了很多的烟头。她谁也没惊动，悄悄地带上门出去了。
　　还是来时的那条路，记得前几天自己走在这条路回家的时候是多么快乐，可是才几天的时间，何小星觉得那样的快乐已经那么地遥不可及了。走过那座小桥，沿着小河走着，这条小时候还游过泳的河如今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连以前每年都会洄游的毛蟹现在都不回来了，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河会变脏，会变成现在这样。走过那家修车铺，铁门上画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图画，小星记得以前铁门上都会贴着老师傅自己写的春联，上联是精心修理君行坦途万里，下联是细致维护我保平安千年。横批技艺精湛。老师傅的一笔字写的很好，爸爸在自己小的时候曾把自己送过去，希望老师傅能教自己练字，可是老师傅怎么都没同意，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教过一个徒弟，除了那个徒弟，他再也不教任何人了。爸爸也说不动他，回家的路上小星问爸爸关于老师傅和他的徒弟的事情，爸爸说不知道，只是听以前的老人说老师傅三十年前的时候收了个徒弟，后来那徒弟死了。何小星记得当时自己还很好奇，那一段时间下了课常常跑到老师傅的修车铺旁边偷看，有时候被发现了，老师傅也不生气，还给自己几颗花生吃。后来何小星上了初中，高中后就很少去过了，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老师傅却不在了，是死了还是回家养老了呢？何小星不知道，只是更能体会世事无常的含义了，她想老师傅和他徒弟之间一定也有一番故事吧，不过无人知道罢了。拐过路口就是那条笔直的主干道了，沿着它可以一直走到海边。何小星踽踽独行在这条路上，一直走着，走到第五个路口的时候，何小星停下来。她站在路口，就那么直直地望着黑洞洞的路口，海风吹来，吹了她满面的水汽，和泪的味道一样咸咸的。就那么站了好久，她回过头来，沿着大路接着往前走，没有再回头。何小星感觉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海边的防护堤，高高的防护堤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很凝重。小星沿着台阶爬上了防护堤，夏天的海风裹挟着海浪重重地拍击在防护堤上，震得她有点站不稳。何小星干脆坐了下来。没有下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这样的夏夜可真是奇怪，海面上只有远处的灯塔上的灯光不时掠过。灯塔永远都亮着，因为它知道永远都有人在等待着它，靠它指引回家的路，它是幸福的。何小星静静地坐在防护堤上等待着看日出，路旁不时有挑着担牵着孙女卖菜的老人经过，小孙女高兴地跟爷爷说着，如果今天把菜全卖光了，就给自己买一个绑头发的蝴蝶结。何小星记得当年外婆还没死的时候也在每天早上带着自己一起去卖菜，自己也曾和外婆说，如果今天把菜全卖光了就给自己买什么买什么。结果无论是不是把菜都卖完了外婆也都会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终于天边渐渐透出白光，何小星专注地看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亮光的地方，那白光渐渐强烈起来，太阳要出来了。可是就在这时，一片浓厚的白云被风吹了过来，挡住了那亮光的地方。何小星赶紧站起来就在窄窄的防护堤上奔跑了起来，她想跑到白云挡不住的地方去看日出，她拼命地往前跑，终于跑到了云朵挡不住的地方，可是太阳已经高高跃起在海面上了。何小星呆呆地站着，依稀听见哭声远远地传来，是小孩子的哭声，近了，近了，经过何小星的身边，是那个没有得到蝴蝶结的小女孩，又慢慢地远了，听不见了。何小星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坐在防护堤上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仿佛错过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瑰宝。20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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