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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even
灯火阑珊领着我转进了大厅一角的一间小屋,站在一口大箱子前拼命倒腾。白费了半天劲之后又气得破口大骂。大箱子是总坛里的储物空间,以前红名之狼在里面存了不少装备和武器。灯火阑珊本想找点好东西,可现在这口箱子也打不开了。
〔灯火阑珊〕妈的,全给那帮不要脸的GM贪污了!
面目狰狞的护坛兽不断从各个方向钻出来,就连平时它们决不进入的房间也照闯不误;我们只有凭借熟悉地形与房屋结构拼命跟它们周旋。好在游戏的AI系统还不是那么精明,神兽够凶却也够蠢,只要我们往柱子、栏杆或墙壁背后一躲,它们就只会对着墙壁柱子迎头乱撞,我们躲在后面放的冷箭也照单全收。总的来说我们干得还不错,就这么不停地逃着命我居然还升了两级。
〔灯火阑珊〕哈,今天才发现这里还是个练级的好地方。也不用急着出去了,把药打光为止吧。
〔时空机器〕我的药早用光了,好在我可以自己补血,干脆打到死为止。
〔灯火阑珊〕怎么不早说,我还有!
说着他扔出来一些小红瓶和小蓝瓶,我毫不客气地全部收下。
〔灯火阑珊〕药用完了就冲出去,死了会掉经验值的。
〔时空机器〕一点经验值算什么?打就打个痛快。
〔灯火阑珊〕还真有豪情,不错不错!游戏中看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态度就能看出他能不能成为高手。
〔时空机器〕说得跟巫婆一样。
〔灯火阑珊〕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吗?那时候他已必死无疑,可就是不逃走。到最后明明是我杀了他,可当时那场面怎么看都是他赢了我。妈的,够狠!
我的心蓦地一紧。他怎么会这么想?真搞不清楚他对菲菲鲁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也许爱的是菲菲鲁,恨的是我吧。
〔时空机器〕既然这样,那他肯定是死得其所,再无牵挂了。你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趁这机会干脆解散帮派,回头当你的散淡闲人去。
〔灯火阑珊〕不能解散。帮里还有你呢,解散了你怎么办?^^〔时空机器〕都解散了我还能死赖着?我现在不退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你是不是当老大当上瘾了,连个光杆司令也舍不得扔?拿我当什么挡箭牌?
沉默片刻。
〔灯火阑珊〕他会回来的。
〔时空机器〕别这么肯定。
一时间我真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没有人会回来!菲菲鲁已经死了。时空机器不是菲菲鲁,我回来并不代表她回来。
他怎么就还不明白,网上的角色跟现实生活中的人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呢?!
***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威虎厅的人已经冲进了大厅。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威虎厅,可能是改版后刚刚成立的新帮派。从冲进来的那些人看,里面高手不少。他们一发现我们就围了上来,连神兽也不顾,只追着我们杀。灯火阑珊连说了几声“井水不犯河水,让我们走。”那帮人却根本不理,围上来照头就砍。我是蓝名,那些人刚开始对我还有点畏手畏脚,可是看到在我掩护下灯火阑珊接连杀死了他们两个人之后就再不手软。“先解决这个杂种药师,大不了老子也去寺庙蹲几天!”我们只能向更深处逃去,借着地形和神兽好容易摆脱了这群人。
〔灯火阑珊〕只能用死遁了。
死遁,指被怪物杀死后回到复活点。很多人在被追杀的时候都用这招逃走,免得被人杀死了损失装备。
〔时空机器〕我不逃!待会儿谁敢碰我我就砍谁,反正今天不死不算完。
〔灯火阑珊〕你想变红名啊?
〔时空机器〕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灯火阑珊〕算了,跟这种人打有什么意思?还是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时空机器〕要去你自己去,我决不逃走。
〔灯火阑珊〕我知道为什么老觉得你能成为高手了,发起狠来真够凶。^^可是我不想你变成红名。
〔时空机器〕我也不想,可是我更不想当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猪!
〔灯火阑珊〕如果是我不想打了呢?我杀够了,也被杀够了。还是走吧。
〔时空机器〕你为什么不想?你只会乱杀人不会正当防卫的吗?
这一刻我意识到,对于帮派被灭一事,他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这是必然。古往今来,无数的军队统帅、舰队司令在自己的队伍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刻都选择了自尽。也许当初建立红名之狼只是一种无奈,可是为此花费掉的大量时间和心血,却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况且他还有过建立新秩序的远大梦想。
〔时空机器〕不要逃,不要让那些信赖过你的人失望,也不要让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失望。你不是想要个痛痛快快的死吗?
威虎厅的人马又逼到了眼前。
〔灯火阑珊〕好,我们复活点见!
***
等我从复活点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红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次的红名反而让我有几分得意,至少我没有白死,还拉了几个垫背的。这回可好,前门赶走了狼,后门迎来了虎。我倒想看看游戏商还要怎么折腾,那些蓝名勇士又会作何感想。
把游戏弄得一团糟的决不仅仅是某一个帮派或某几个网络流氓。指望借游戏商的上帝之手来维持良好的游戏秩序是最懦弱和不切实际的。
我在复活点等了大约十分钟,其间有好几个威虎厅的人也从复活点钻出来,其中的两个人还追着我杀,第一个被我躲过去了,第二个则被我干净利落地杀掉了。灯火阑珊也总算从复活点钻了出来。
〔灯火阑珊〕痛快痛快,杀得痛快,死得也痛快。我最后还预祝他们攻坛成功呢。
〔时空机器〕好!
他面对我站了一会儿,忽然说道:〔灯火阑珊〕真可惜。
我想他指的是我的红名。
〔时空机器〕没事,不是还有寺庙吗?
〔灯火阑珊〕那也可惜。
〔时空机器〕一点都不可惜,就算没有寺庙也不可惜。
我不想变红名,但我不怕变红名。我决不会被任何东西牵住手脚。至于那个可笑的寺庙,我是不会去的。很多东西正是因为不能从头来过才显得弥足珍贵。在以前,变成红名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每个人都明白自己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而现在,红蓝名之间的转换如同儿戏。我敢断言,寺庙一开,游戏中的PK只会更多。
就在复活点上,灯火阑珊解散了红名之狼。
〔灯火阑珊〕现在真是无债一身轻啊。
***
“跟我去狼居胥峰吧。”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了出来。太好了,去他妈的江湖风雨、去他妈的是非恩仇,闹来闹去全都是一帮疯子白痴神经病,全都给我闪边去。虽然凭我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登上峰顶,可是有灯火阑珊在呀。那一天和他并排站在峰顶看到的日落,是印在我心中最美的风景。狼居胥峰,落日中唯一的一片净土,我无法忘怀的地方。就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个地方我才会回来,那里是我的家。
我们回城买了大量的水果和药瓶。城里虽然不允许PK,可是就有那么一群人从城里开始就一直跟踪我们,一出城门就抄着家伙招呼上来。不过灯火阑珊加上我也不是菜鸟,我们联手很快就打发掉了第一拨嗡嗡乱叫的苍蝇。可是还没算完,现在的落日中到处都是正义之士,天罗地网,防不胜防。马上又一拨人向我们追过来。
〔灯火阑珊〕你还有兴趣打吗?
〔时空机器〕算了,开溜!
〔灯火阑珊〕你不是不喜欢逃跑吗?
〔时空机器〕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赶路要紧,理他们呢!
看来灯火阑珊也正有此意,我一说开溜,他立马抢先窜出去老远。跑出去了似乎又觉得不好意思,站定下来边等我边说:〔灯火阑珊〕你这人真有意思,说打也是你,说逃也是你,拿我开涮哪?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时空机器〕哈,想打就打,想逃就逃。对着前老大发号施令的感觉真TM爽。
〔灯火阑珊〕你丫几时把我当过老大!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快乐的逃命了,我们在向狼居胥飞奔。这些日子以来,所有郁结在心中挥之不去的烦恼都随着耳旁掠过的阵阵风声,被抛弃在我们经过的路上,抛弃在我再也不会回头看上一眼的脑后。在这一刻,我不是菲菲鲁,也不是时空机器,甚至不是游戏玩家,我只是一个奔跑在回家归途上的快乐的人。人的一生中一定会找到一个洗尽尘埃荡涤心灵的地方,尽管我的那个地方只是游戏中的一座山峰。
我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这个游戏,只要能再看一眼那落日照亮的壮丽天空。在那里,灯火阑珊也应该可以得到最终的解脱。
一直以来,我都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我曾经是菲菲鲁,但是那个时机一直没有到来。现在,我决定彻底放弃这个念头。网上游戏中的萍水相逢,我是谁,或者我曾经是谁,都无所谓。我们将一起在狼居胥峰顶看最后的日落,然后挥挥手,永远地说声再见。人生中的一段小小轮回终于要走到圆满的尽头。
很快我们就到了山脚下。
***
〔灯火阑珊〕这条路很险,你一定要跟紧了。
〔时空机器〕是!
〔灯火阑珊〕不过这里也最安全,因为不会有人追杀。
〔时空机器〕嗯。
我心里直好笑,这一点我比你要清楚得多。
〔灯火阑珊〕药要省着点用,否则到不了山顶你就完了。
〔时空机器〕真罗嗦,还走不走哇?
灯火阑珊气得向我扬了扬手,终于闭上嘴不说话了。
山路还是那么安静和美丽,林中的翠鸟也照样时不时钻出来在我们身上狠狠地啄上一口。当然这些翠鸟还只是些小打小闹的角色,靠近山顶的地方,有大量的豹头飞猫,隔着老远就向你射飞弹,还有一条坚硬无比的铁尾巴,尾风所过之处,决无活口。即使我是菲菲鲁的时候,也只能靠着不停地躲闪,并抢在它两次甩尾的间隙里砍死它。
很快我们就遇上了这些飞猫。灯火阑珊还不要紧,可我只要被飞猫射中一次就要损失掉近80%的血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紧贴着岩壁慢慢移动,确保背后不被袭击。很快灯火阑珊也学着我的样子跟飞猫周旋。就这样一步一挨地来到了岔路口。这个路口总是一下子冒出四只飞猫,是一路上最险的地方。不过这些飞猫也有个好习惯,只要在岩石上撞上七八回就会脑袋发晕,自动向山下飞去。我每次都钻进一条大岩缝里面,虽然飞猫还是能够找到我,但却不能每次都准确地击中藏身于缝隙中的我,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撞到岩壁上,而且它们还不能对着岩缝来它的飞猫大甩尾。所以只要我挨住少数的几次攻击,等飞猫撞晕了头飞到山下去的时候就可以溜之大吉。
对付飞猫的这套办法灯火阑珊显然还没有摸透。本指望这次由他照顾我,现在却仍旧是我照顾他,在我的带领下两人一起挤进了岩缝。
我躲在灯火阑珊身后,看着四只飞猫轮番往岩石上撞,一只接一只地掉到山下,乐得都快笑出声来了。尽管灯火阑珊站在靠外的位置挨了几下,可是我们准备了充足的水果和血瓶,所以无惊亦无险。
等到第四只飞猫掉下去以后我们终于钻了出来。我拔腿就往山顶跑。灯火阑珊却站着不动。这小子发的什么愣,我急了,冲他大叫――〔时空机器〕快跑啊,再不走一会儿又出来四个!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完了。我居然知道一会儿还要出来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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