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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决定搬进云顶府的过程,比苏晚想的还要简单。
外婆没多问什么,只是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她注意生活细节,眼神里有欣慰,也藏着一丝忧虑。苏景宸和苏念都说要来帮忙,苏晚没让他们来,她需要自己消化这个转变。
她的行李不多,就两个行李箱,装着四季的衣服、常用的书和画具,还有几件私人物品。公寓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外婆添置的,她只带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离开时,苏晚站在空了不少的客厅里看了看,这里她没住多久,现在,她要去一个法律上属于她,却完全陌生的家了。
傅承昀的特助周谨开车来接她。他三十出头,看着很干练,话不多,态度恭敬。周谨帮她把行李搬上车,一路上除了确认地址和简单介绍云顶府的情况,就没再说话。苏晚松了口气,她也没心情聊天。
云顶府在南城核心的CBD,是几栋高楼组成的住宅区,傅承昀的公寓在视野最好的顶层。车子开进地下车库,电梯需要刷卡输密码才能用,私密性很好。电梯升得又快又稳,几乎感觉不到动静,直接到了顶层。
电梯门一开,就是一个特别宽敞的玄关。地面是擦得很亮的深灰色大理石,墙面是浅灰色的。正对着电梯的是一面落地玻璃墙,窗帘拉开了,南城最繁华的景象就在眼前,楼很多,车流像一条条线,一切都看得清楚,但也显得很远,很冷。
一个穿着深色套裙、盘着头发的中年女士,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佣,已经在玄关等着了。
“太太,您好。我是管家徐英,这位是负责日常起居的小陈。”中年女士上前一步,微微弯腰,语气和笑容都很标准,但有点职业化的疏离,“欢迎您回家。傅先生吩咐过,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苏......太太,您好。”小陈也跟着问好,看起来有点紧张。
“太太”这个称呼让苏晚愣了一下,感觉很不适应。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低:“你们好,麻烦了。”
“您的行李已经送到主卧旁边的房间了。”徐管家说着,很快的看了苏晚一眼,补充道,“傅先生说,您可以先安顿下来,看看喜欢哪个房间。”
苏晚听懂了。傅承昀大概提过他们可能分房睡,管家在给她选择的余地,那间房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谢谢,我先看看。”她低声说。
徐管家点点头,让小陈留在玄关,自己带着苏晚往里走。公寓内部比外面看着更大。客厅、餐厅、书房都是连在一起的开放式设计,一眼能望到底。装修色调主要是黑白灰和原木色,家具都是现代简约风格,看起来很高级,但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客厅大半圈都是落地窗,外面的城市像一幅没有声音的动态画。阳光照进来,很亮,却感觉不到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很完美,也很昂贵,但冷得不像一个家,更像个没什么人气的艺术馆。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雪松和檀木的香气,干净又清冷。
苏晚跟着徐管家穿过空旷的客厅,来到卧室区。主卧的门开着,里面也是极简风,一张深色的大床,床头是一整面墙的衣柜。整个房间色调很沉,充满了傅承昀的个人气息。
主卧旁边是一间面积稍小但也很宽敞的房间,同样带着独立浴室。她的两个行李箱就放在房间中间的浅灰色地毯上。这个房间的色调比外面要暖和一点,米白色的墙,原木地板,也有一面大落地窗。里面已经有了一张沙发,一个书桌,一个衣帽间,床也很大,铺着浅灰色的床品。风格还是很简洁,但至少没那么压抑。
“您看这间可以吗?傅先生说您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调整布置,需要添置什么,或者更换家具,随时告诉我。”徐管家站在门口,语气恭敬。
“这里很好,不用麻烦了。”苏晚轻声说。她没心思,也没资格去改动这个地方。能有个相对独立、没那么多傅承昀痕迹的房间,对她来说就够了。
“好的。那您先休息,整理行李。晚餐您想在餐厅用,还是送到房间?”徐管家问。
“送到房间吧,谢谢。”苏晚不想一个人去那个空荡荡的餐厅。
“明白了。我稍后让小陈送上来。傅先生今晚有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可能会忙到很晚,他让您不用等他。”徐管家交代完,就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即将属于自己的空间。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全景,室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感,一下子包围了她。
这就是她的婚房。一个没有新郎,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线条和华丽景色的地方。而她,像是刚被放进来的一个摆设。
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脚下像模型一样的城市。太阳正在下山,给城市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很漂亮,但一点也不暖。她也曾站在自己公寓窗前看夜景,那时虽然也一个人,但至少是自在的。现在站在这云端之上,反而感觉更空虚。
过了很久,她才转身开始整理行李,动作很慢,有点茫然。她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帽间,书和画具放在书桌上,洗漱用品摆进浴室。最后,她从行李箱最底下,拿出一个用软布包着的小熊玩偶。
那是一只很旧的、毛都有些打结的小熊,洗得发白,一只眼睛的扣子有点松了。这是她三岁前,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玩具。后来在奶奶家,这个玩偶无数次被抢走丢掉,又被她偷偷捡回来藏好。跟着外婆回苏家时,她什么都没带,就偷偷把小熊塞进了包里。这么多年,它一直陪着她。
她把小熊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靠着台灯。这个旧玩偶和崭新冰冷的环境一点也不搭,却给了她一丝熟悉的安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终于有了一点真正属于“苏晚”的东西。
晚餐是小陈送来的,几样清淡的家常菜,用精致的餐具装着。苏晚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灯光亮成一片光海,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房间里映出斑驳的光影。
她洗了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但睡不着。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城市隐约的嗡鸣。她不敢关掉所有的灯,留了一盏床头灯和走廊的夜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些黑暗。
不知道傅承昀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今晚根本不回来?他有“重要的跨国会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晚终于有点撑不住,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床很舒服,被子也很软,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僵硬,放松不下来。眼睛看着天花板,耳朵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但是,除了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点声音——好像是电梯到了,然后是很轻的开门声,和几乎被地毯吸掉的脚步声。
他回来了。
苏晚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瞬间清醒了。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脚步声在客厅响起,不快不慢,朝卧室这边走过来。
她的身体绷紧了,手指抓住了被角。
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外,似乎停顿了半秒。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会进来吗?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继续往前,然后是主卧的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晚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接着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空荡。果然,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不认识的房客。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没什么睡意。主卧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像没人一样。他大概也累了。
又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灯光都好像暗了一些。苏晚觉得有点口渴,喉咙发干。她悄悄起身,不想开灯惊动傅承昀,借着走廊的夜灯,赤脚轻轻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倒杯水。
客厅里很暗,只有城市的夜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她适应了一下光线,正要往厨房走,却停下了脚步。
客厅靠近餐厅的墙边,一盏壁灯亮着,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光不亮,但正好照亮了从玄关到卧室的路,也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她记得睡前,这盏灯是关着的。
是傅承昀回来时开的?还是徐管家?
她没多想,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她找到水壶,准备接水,目光却被料理台上的一个白色陶瓷炖盅吸引了。
炖盅下面有个恒温垫,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炖盅的盖子边缘,还有一丝水汽冒出来。
苏晚迟疑了一下,轻轻揭开盖子。
里面是炖好的冰糖雪梨,梨肉软糯,汤汁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分量不多,刚好是一人份。
她的动作停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
冰糖雪梨......润肺的。是给她的吗?可是,她没咳嗽。或者,只是他自己想吃?但保温垫亮着,明显是特意留着的。
是徐管家准备的?还是他吩咐的?
她想起白天在餐厅,他让人调高空调温度的样子。还有更早之前,他递来的手帕,和那句“没关系”。
也许,这只是他有教养的一种表现?对“室友”最基本的关照?
可即使是这样,在这个冰冷空旷的陌生环境里,这一盏留着的灯,和这一盅温着的甜汤,就像黑夜里的两点火星,虽然微弱,却真实的存在着,驱散了她心里的一些寒意。
她把炖盅的盖子盖好,没有动。只是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水滑过喉咙,心底那点暖意似乎也跟着散开。
回到房间,重新躺下。床头柜上,那只旧旧的小熊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很安静。
苏晚侧过身,看了看窗外那片灯火,又看了看门口透进来的、那盏壁灯投在地毯上的暖黄光斑。
这个家,依旧冰冷又陌生。
但至少今夜,有一盏灯为她亮着,有一盅温热的甜汤在等着。
困意,终于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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