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星

　　七天的基础训练，转眼即过。
　　当赵□□在修炼场前宣布，第二天将进行新生第一次团队实战试炼时，空气里瞬间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试炼内容很简单：四人一队，在划定区域内进行无限制对抗，坚持到最后或迫使对方全员“阵亡”（以佩戴的感应护符失去光芒为准）的队伍获胜。
　　规则简单，意味着变数极多。没有元素灵力使用限制，没有固定战术要求，全凭临场发挥和团队协作。
　　分组名单在傍晚贴了出来。杨青禾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和苏晴、沈沫、成铭分在了一队——第四小队。而他们的第一个对手，是第七小队，队长赫然是吴锐。
　　“冤家路窄啊。”成铭摸着下巴，看着名单，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苏晴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咔吧轻响：“正好，上次修炼场那笔账，可以算算了。”
　　沈沫没说话，只是仔细看了看对面队伍的名单和初步登记的成员信息，眉头微微蹙起。
　　杨青禾心里则像揣了只兔子，咚咚直跳。这七天，他白天跟着学院课程和苏晴、沈沫加练，晚上回去浑身酸痛，倒在床上就能睡着。进步肯定是有的，铁砧桩站得更稳了些，挥锤的发力顺畅了点，沈沫教的那些小巧的步法和卸力技巧，也在反复摔打中有了些模糊的感觉。
　　但这一切，在即将到来的、真正的团队对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吴锐的力量他亲身领教过，对方队伍里另外三人，资料显示灵力亲和也都在丙上或乙下，没有一个低于他的丙下偏弱。而他们这边，除了苏晴这个乙上的火系算是明确的攻击点，沈沫甲下的水系偏向控制和辅助，成铭甲中的金系精于策略和精准打击，但实战如何还是未知数。至于他自己……杨青禾握了握拳，掌心还有些未褪尽的红肿。
　　“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沈沫合上笔记本，看向另外三人，“明天早上，提前半个时辰在修炼场东侧那棵老槐树下集合，我们简单碰一下战术。”
　　。。。
　　试炼日，天气晴好，甚至有些燥热。
　　修炼场被划分成了数个临时对战区域，用简易的灵力屏障隔开。看台上稀稀拉拉坐了些□□和高年级学员，多是来观察新生表现的。气氛肃杀中透着躁动。
　　第四小队早早到了老槐树下。苏晴活动着手脚，成铭靠树站着，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树干上轻轻敲打。沈沫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形图——那是她昨天花了些时间，从高年级学员那里打探来的试炼区域大概布局。
　　“区域是随机的，但地形无非几种：开阔地、林地、石林、废墟模拟场。”沈沫指着图上的标记，“吴锐性格鲁莽，喜强攻。我推测他们会选择开局就集中力量，寻找我们主力正面冲击。我们的优势在于成铭的战术和苏晴的爆发，劣势是……”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杨青禾，语气依旧平静，“整体近身缠斗能力和瞬时抗压能力。”
　　她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确。
　　“所以，开局我们尽量避免在开阔地接战，优先向林地或石林区域移动，利用地形分割他们。”成铭睁开眼，接口道，“苏晴和我作为主攻和游走，沈沫控场和支援，青禾……”他看向杨青禾，“你负责警戒侧翼，保护沈沫，同时利用沈沫教你的步伐，尽量牵制和干扰对方除吴锐外的队员，别让他们轻易形成合围。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击败，是拖延和制造混乱。”
　　杨青禾用力点头，手心有些汗湿。这个安排，显然充分考虑了他目前的实力定位。
　　很快，抽签结果出来。第四小队的试炼区域，是一片模拟的“小型石林区”。嶙峋的石柱高低错落，形成许多狭窄的通道和视线死角，地形复杂。
　　“运气不错。”成铭看了一眼区域，低声道，“按计划。”
　　四人佩戴好感应护符——那是一种简单的灵力装置，受到一定强度的冲击或要害被模拟武器（包裹了软垫的训练器械）击中，就会黯淡失效。然后进入了指定区域。
　　石林内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石缝的呜咽声。阳光被石柱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晃动的光影。四人都放轻了脚步，按照既定队形，由苏晴打头，成铭殿后，沈沫和杨青禾居中，小心地向石林深处移动。
　　最初的几分钟，风平浪静。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和脚步声。
　　忽然，前方一块巨石后传来一声粗嘎的暴喝！
　　“找到你们了！”
　　吴锐魁梧的身影猛地从石后冲出，手里拎着一根包裹着厚软垫的粗木棍，挟着一股恶风，直奔队首的苏晴砸来！他身后，另外三个第七小队的成员也紧跟着出现，两人扑向侧翼的成铭，一人则绕向队伍后方的沈沫和杨青禾。
　　“散开！按计划！”成铭厉声喝道，同时身形一晃，精准地避开正面冲来的两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包裹软垫的短棍，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点向其中一人的肋下。
　　苏晴面对吴锐的猛砸，不闪不避，清喝一声，训练锤由下而上撩起，硬碰硬地迎了上去！
　　“砰！”
　　木棍与铁锤相撞，发出沉闷的巨响。苏晴身子晃了晃，脚下半步未退。吴锐则被震得手臂发麻，眼中闪过惊色，显然没料到苏晴的力量如此扎实。
　　战局瞬间爆发。
　　成铭以一对二，短棍翻飞，步伐灵动，将两个对手牢牢牵制在石柱间的狭窄区域，不让他们有机会去支援吴锐或攻击沈沫。他的打法并不刚猛，却极其精准有效，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落在对方最难受的位置，打得两人哇哇乱叫，却又脱身不得。
　　而绕后的那个第七小队成员，已经狞笑着扑向了沈沫和杨青禾。此人手里拿的是一柄软包短刀，动作迅捷。
　　“青禾！”沈沫低呼一声，脚步轻滑，向后避开刀锋，同时双手虚引，做出水系灵力操控的起手式——虽然没有实际灵力放出，但姿态足以干扰对手判断。
　　杨青禾心脏狂跳，脑子里瞬间闪过沈沫教的各种卸力和步伐。他按计划，没有硬挡，而是侧身滑步，试图从侧面干扰对手，为沈沫创造机会。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在实战下的应变能力。
　　对方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短刀变刺为扫，直奔他腰腹而来。杨青禾慌忙后撤，脚下却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动作顿时变形。虽然勉强扭身避开了要害，但软包刀尖还是擦着他的肋侧划过。
　　感应护符骤然闪烁了一下，光芒黯淡了三分之一。
　　虽然没有实质伤害，但那股冲击力和护符的示警，让杨青禾心神剧震，动作更加慌乱。
　　“废物！”对方啐了一口，攻势更急。
　　沈沫见状，脚下步伐连变，像一尾灵活的游鱼，插入杨青禾和对手之间，双手虚按，引开对手的注意力。杨青禾得到了喘息，连忙重新站稳，想要配合沈沫。
　　就在这时，另一声怒吼传来！
　　是吴锐！他被苏晴缠住，久攻不下，竟突然发力，硬挨了苏晴一锤，借势向后猛退，然后一个蛮横的冲撞，不是撞向苏晴，而是径直撞向了正在与成铭缠斗的一个队友和成铭本人！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名队友猝不及防，被撞得东倒西歪，露出了破绽。而成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干扰了节奏，手中短棍格挡稍慢，被另一个对手抓住机会，一棍砸在肩头！
　　成铭的护符也闪烁了一下。
　　吴锐撞开缺口，根本不管自己的队友，血红着眼睛，直接扑向了看起来最“软”的沈沫和杨青禾这边！他手里的粗木棍抡圆了，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横扫过来，范围极大，将沈沫和杨青禾都笼罩在内！
　　“小心！”苏晴的惊呼和成铭的怒喝同时响起。
　　沈沫脸色微变，脚下急速后滑，试图拉开距离。但吴锐来势太猛，石林地形又限制了闪避空间。
　　杨青禾就在沈沫侧前方一点。他看到那根呼啸而来的粗木棍，脑子里一片空白。沈沫教的卸力？苏晴教的站稳？全都在那狂暴的气势面前烟消云散。
　　本能驱使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抬起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像七天前第一次面对吴锐时那样。
　　“砰——！！！”
　　比上一次更沉重、更结实的撞击！
　　杨青禾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星兽正面撞上。双臂传来骨头欲裂的剧痛，交叉的防御被毫无悬念地砸开。巨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在他的胸口。
　　眼前一黑，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根粗粝的石柱上，然后滑落在地。
　　“呃……”一口闷气堵在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前金星乱冒。胸口的护符疯狂闪烁，然后彻底黯淡下去——一击，出局。
　　他瘫坐在石柱下，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模糊地看到吴锐一击得手，狂笑着转身又扑向沈沫；看到苏晴目眦欲裂，挥锤猛攻吴锐后背；看到成铭拼着又挨了一下，甩出手中短棍，精准地打在了追击沈沫的另一名对手的腿腕处；看到沈沫险之又险地避开吴锐的追击，但步伐已乱……
　　混乱，彻底的混乱。
　　计划？战术？在吴锐这蛮不讲理、不惜误伤队友的狂暴突击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而他自己，这个被安排负责牵制和拖延的薄弱环节，成了第一个被撕开的缺口，不仅没完成任务，还连累了沈沫陷入险境。
　　失败的苦涩，混合着胸口沉闷的疼痛和双臂火烧火燎的酸麻，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连重新站起来的气力，都在那一撞之下散掉了。
　　他只能坐在冰冷的石柱下，看着队友在失去一人、阵型被打乱的劣势下，艰难地支撑、反击。每一次惊险的闪避，每一次咬牙的碰撞，都像是在他心上来回碾磨。
　　第一次团队试炼。
　　他，杨青禾，交出了一份彻头彻尾的、惨败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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