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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来领导解决麻烦就是方便
王琼玖躺在床上。
敲600字小作文时,抬头一眼,碎钻似的星辰默默地陪着她。往外一看,潮城的万家灯火犹在闪烁。
删删打打的某一个瞬间,王琼玖福至心灵,姜德音不会是特意带她来这里放松心情的吧?
还真有可能。
但她也不好去问。自己什么身份啊,喊声外号就能当个人物了?
是以,在小洋房里,王琼玖没询问赵宣哲的渊源,姜德音也没明确告知她事情始末。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就算八卦,那也是找其她同事,而不是跑领导面前现眼。
写完小作文后,她把手机一扔,欣赏着宁静的夜色,枕着大自然的臂膀睡着了。
王琼玖的心脏隐隐作痛。
她又来到了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里。银色光点像没了头的萤火虫,横冲直撞,胡乱飞着。西北处的天幕,隐隐约约破了个口子。
荧绿色的河水从中淌出,却诡异得悄无声息。它隐在半截山峰后,乍一看,颇似谁以天为壶倾倒琼浆,落入这壮观的峰杯中。
山顶如盖,跌在一旁,也成了颓败的高峰。
河水漂浮着,竟涌动到王琼玖的跟前。一晃眼,却见肥美的河水拧成了细细的一根藤蔓。不,是银色光点织成的触手。
飘动的带状纱,越往她心口处越细,直到,曲张着伸出了不规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探进王琼玖的身体。
她动弹不得。
却感觉到活蹦乱跳的心脏,被攥住了。它被左右扭动着,仿佛人结出的果子,成熟了,就要摘下来。
怎么办,完蛋了完蛋了。
这怎么救怎么救。
她还没享受生活,还没把钱堆成城堡躺住其中呢。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再不醒就没命了。
“王琼玖!王琼玖!”
银线编铸的蛋壳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传来。
很是急切。
“轰——”
低沉的吟啸从地底腾起,闷雷滚动,震得整个空间都抖了抖。王琼玖的意识开始抽离,要脱出僵化的躯体。
临醒之际,她与一个东西对视上了。
竖瞳、赤发,压在折断的山顶下。那双不似人的瞳孔,透过乱糟糟的头发,幽幽地盯着王琼玖。
“王琼玖!”
她猛地醒转过来。
一只手臂紧紧箍在她的腰间,生怕王琼玖跑了似的。另一只手,正屈起手指,抵在她的胸口上方。
王琼玖打量了下这不雅的姿势,尴尬得头皮发麻,想劳驾姜德音放开,又看了看自己趴着的地方。
面前几寸,整个潮城都向她张开了怀抱。
姜德音见人清醒过来,趁此机会一个用力,单手抱着王琼玖下了露台栏杆。动作干净利落。
!!!
一阵天旋地转,王琼玖稳稳落在了露台地面上。
甚至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站这么高的惊恐,被带下高处的猝不及防,只留了一个没那么应景的:
“啊……”
怪没有气势咧。
正懵着,姜德音松开了王琼玖,修长的手指往下挪了挪,把控在一个恰当的距离。
她皱着眉,黑色的真丝睡衣衬得姜德音的皮肤更白,气质更出众,脸色更不妙。
老大给你做疏导的时候记得别打死她。
别打死她。
王琼玖一丁点儿都不敢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回荡着李玉伶轻佻的话。
哪儿是她打死姜德音,这架势分明是姜德音要拆了她。
王琼玖腹诽着,却也明显感觉到平时撑得骨头痛的那股劲儿,正缓缓往胸口处汇聚,以姜德音的指节为桥梁,有序流了出去。
她就这样和姜德音面对面站着。
微凉的秋风路过,很懂礼貌地不说话,绕过二人,没卷入王琼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的双手无处安放,幸好找着个睡衣衣角攥住了。然后对着姜德音素净的脸放空,以免大脑控制脚趾刨烂了露台。
兴许是心里头静了,王琼玖对身体的感知更加敏锐。
先前光种挤在血肉里,胀得她要鼓成河豚,现在随着姜德音的疏导,五脏六腑都慢慢松快起来。
姜德音的指尖,按在她睡衣的小熊耳朵上。二者相贴处,闪烁着银色光点。
感恩领导,感恩公司。
王琼玖大概能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自己差点儿跳,呃,跳山了?但具体的,她有点想象不出来。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好了。”
冷淡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琼玖下意识抬头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姜德音更加苍白的唇。她的面色如常,眉头已然展平,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如果不是唇色太过异样的话。
“你是不是不舒服?”
轮到王琼玖皱眉了。
她一时没忍住,上手揪住了顶头上司的胳膊,仔细察看着姜德音的脸色。
生怕领导给自己殉了。
姜德音原打算回屋,转身时被一把拉住,当稀世古董似的给人鉴别起来了。她有意拉开了距离,也由着王琼玖研究,耐心开口询问:
“可以先进去吗?”
“哦哦,好的好的。”
王琼玖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在这里吹冷风呢,撒开姜德音,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德音点点头,走进玻璃屋开了灯,玻璃墙也调成了雾化。霎时间,柔光洒到了角角落落,整座房子都仿佛浸泡在蜜糖罐子里。
王琼玖跟在姜德音身后,随她一同落座,琢磨这是不是要和自己谈话。可是这位英武不凡的领导很虚弱啊,不去休息休息缓缓嘛。
“梦见什么了?”
姜德音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王琼玖。尔后则倚着沙发,指尖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王琼玖握着温热的玻璃杯,酝酿了下措辞:
“大概就是……银光在掏我的心脏,掏着掏着,你在喊我,喊着喊着,一座山底下,有个怪物叫了一声,我就醒了。”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怎么说出来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味呢。
王琼玖郁闷地喝了一口水,等姜德音解惑。
听完她的描述,姜德音却没对这个梦境予以评价,反而又问了初次见面的那个问题:“你没见到‘你’吗?”
“我?”王琼玖重复着挑出了这个字眼,回忆了一下,确定是空白的,“没有啊。”
“你确定吗?”
姜德音加重了语气。
她点了点头,这种梦多恐怖啊,要是做了,王琼玖不得给身边所有人说一遍,还要在日记本里写一遍,在微博里记录一下。
不可能不记得。
除非……
王琼玖抿了口水,不太好意思地抛出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如果年岁太小,我有可能忘记了。”
这话一出,隐隐要松的那口气,姜德音硬生生咽下了。她习惯性过了一遍天授道名单,想知道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可惜没有,近百年来,都没有。
王琼玖搓着玻璃杯杯壁,傻子都清楚,这个答案不会让姜德音高兴。可要是没有原因,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忆小时候的事。
“那个怪物,记得清样子吗?”
姜德音默了默,还是决定从王琼玖的梦境入手。
怪物。
王琼玖的脑海里霎时浮现出那双眼睛,骇人的竖瞳,野兽的目光。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老实道:
“红色的头发盖在脸上,特别乱。眼睛像蛇一样,翠绿色的。其余的没看清。”
这个形象。
姜德音怔了怔。
她蓦地想起了什么,表情凝重了起来:
“知道虚无境么。”
虚无境?果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天选打工人了吗?
尤其是姜德音这样的神色,好似教授上课抽人起来回答问题。王琼玖不禁汗颜。
“查到过的。”
王琼玖的信息正式录入职工系统后,她拥有了核心成员的权限。
而“虚无境”三个字,就在档案馆电子资料库的首页上挂着,尖锐的红色字体加粗加亮,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她自认拥有一般人的好奇心,当然溜进去看了。
虚无境,命名方式朴实无华。
取自天授道前辈亲眼所见之境况,根据档案馆的馆藏记载,虚无境的入口,是足以容纳一人进出的裂缝。裂缝边际泛着荧绿色的光,内里却是黑雾与银光搅弄成的漩涡。
不可靠近,靠近即亡。
这个“亡”字有很多标号注解,王琼玖没看懂古文的叙述,想着之后再查。
浏览到半白话半文言的小字,她读明白了,它讲了个真实事例。
说的是曾有一队天授道成员遇见这种裂缝漩涡,有两人为寻求真相,毅然进入。身上还捆着绳索,想靠绳子传递信息,及时救援。
没想到,不到一刻,绳子就断了。任同行伙伴如何呼唤,二人都没应声。守得弹尽粮绝,此二人也没讯息,众人无法,只能封住这个裂缝,以免普通人误入。
当然,这个做法饱受诟病,批注大多都在叹惋。反正结局就是那二人再没出现过。
之所以虚无,是因为没有人活着出来给其她人讲述进去后的情况。其她人也并不知道里边的人是死是活。
对这个地方的标注,几乎是前辈们扯着脖子大喊,别进去别进去,别去送死。
但是,划拉一下屏幕就知道了,不信邪的铁人非常多,一溜下去,全是这个地方吞人的案例。
王琼玖设身处地想了下,这些前辈并非不信邪,相反,她们有为了大义献身的,也有为了多年相伴好友赴死的。
未知总是迷人又危险,如果是她碰到了,只要没有人在场,王琼玖真的会踏入那片领域。
听完她平铺直叙的名词解释,姜德音搭在大腿上的手放了下来,微侧了身,从一旁取过平板,解了锁,放在她面前。
王琼玖疑惑地探头看去。
“我……@#¥%&*”
她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国粹,拍了拍惊魂不定的胸口,熟练地安抚自己。继续观看截取的监控内容。
平板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黑白色的画面里,一个长发女人在木地板上快速爬行着。她的头发完全遮挡住了面容,垂到了地上。
她仅靠手肘拖动身躯,双腿完全贴行地面。像断得只剩两条腿的蜘蛛。
四周寂静无声,女人在客厅里爬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监控。
露出了一双非人的眼睛。阴森可怖。
我发现你了。
……!!!
那不是她自己吗?!
王琼玖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往后一靠,大口喘着气。玻璃杯里的水都洒了大半,差点把杯子扔开。
这也太要命了,没什么比发现自己是恐怖片主角还要恐怖的事了。
所以,姜德音是这样察觉不对劲,赶在跳山之前把她拦住的?
感恩姜德音,感恩领导。
王琼玖颤着手,喝了口水压压惊。
“你的肘关节很厉害。”
姜德音安静半晌,吐出这句话。而后起了身,不知去干什么。
……这人在笑。
绝对在笑。
王琼玖放下玻璃杯,木着脸,面无表情地掀起袖子,很明显被磨出来的伤口,还在渗血。奇了怪了,怎么刚才一点都不疼,现在一见着丝丝缕缕的血痕,她就有感觉了?
姜德音拿来了医药箱,给王琼玖处理她厉害的肘关节。
“嘶。”
碘伏消毒真带劲儿啊,王琼玖疼得直抽抽,苦中作乐地想。
“我怀疑你去了虚无境。”
姜德音半蹲在王琼玖面前,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免得挣脱,一手拿着棉签,细致地消毒。她的目光集中在伤口上,话却是对王琼玖说的。
王琼玖的注意力一下就飘了,大脑活跃了起来。
如果她满地乱爬,姜德音第一反应肯定会以为是叶子疮发作,但姜德音何许人也,探一探就知有没有。
光种爆满也会是一大考虑因素,姜德音一直都在给她做疏导就可见一斑了。
可是,怎么联想到虚无境这码事上,王琼玖没弄明白。
伤口抹上了药膏,冰冰凉凉的。
她下意识地去看姜德音,正逢姜德音要和她说些什么,二人直直地撞入对方眼睛里。
真不是王琼玖吹牛,有姜德音这样的上司,真是赏心悦目,尤其是人出手还大方,完全避开了办公室恋情的三大雷点。
长相不佳,能力不行,发钱死抠。
诶?王琼玖注意到一件事,姜德音好像恢复过来了?之前白得挂霜的唇瓣,已经有气血了许多,虽然还是苍白的。
“咳咳。”
姜德音借着拿纱布的档口,先一步退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虚无境有一篇小记,你看过吗?”
王琼玖自然不会错过,她当时一见这个地方如此稀奇,就把相关词条都翻了个遍。
这篇小记还被归到《天授道华胥集》,且是第一卷第一篇,非常简短,而且极其好背——
吾于梦中,睹人面蛇身者,凌天而去。
?
人面蛇身?
这不和她梦里的怪物一样吗,只不过梦里的那位,似乎被压在山下。
姜德音给王琼玖包扎好,收起了药品。坐回单人沙发上,才淡淡解释道:
“这是唯一与虚无境有关的梦。梦见这件事的人,是天授道开宗祖师。据记载,她是天纵奇才。所谓‘天授道’,名字由此而来。”
王琼玖久久不能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语气很是认真:
“那她也像我一样满地乱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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