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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篇(10)
地窖发出闷响,简乙后颈滑下一滴薄汗,他裸|露在外的腕骨与脖颈处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伤,脸颊上尤为显眼。他睨向仍在地面不断挣扎着的丫头,声线平稳:“你弱了不少。”
丫头长了双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像只小狐狸。但是只凶狐狸,所出招数皆为致命,到现在为止,她眼神的中杀伐之意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丫头——!丫头——!”
闫姨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她望见眼前的一幕,瞬间失了声——丫头双脚陷入地板中,草脉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地钻出,如活物般缠住她欲攻击的双手。
草脉不似寻常草茎,通体墨绿光泽,细密银纹攀附其上,竟像人体筋脉般分明。而她挣扎欲狠,那草脉勒得越狠。
闫姨阵阵惊慌,甚至忘记了爬起身,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胡乱摩挲,整个人如同被夺舍了般。
简乙瞥她一眼,便没多看。
这女人手中恐怕沾血无数,遇事不稳,全靠手中武力解决。孩子被擒住,一不救人二不讨饶,却是副疯癫模样,想来她对丫头情感也是浅薄得很。
楚和昂还沉浸在简乙打过恶霸的震惊里,冷不丁被简乙扔来的绳子砸中,只听他从容道:“全绑了。”
“绑人啊?”楚和昂扫了眼地上几人,面露难色,“我没干过这种事。这些绳子够绑吗?”
楚和昂没得到回应,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闫姨面前,往她手腕上绕绳子。他刚准备打个死结,闫姨猛地抬起脸,给心脏吓得一跳。楚和昂喊道:“你干嘛?!”
她没瞧楚和昂一眼,猛地转头瞪向骂丫头,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小畜生,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都能从山上回来!怎么打不过这两个废物!你娘死了没人要你 ,我死了更没人愿意要你!”
这话扎进丫头的耳朵里,她显然是怔住了。
楚和昂听见这话也一楞,错愕道:“……你疯了吧?合着……你在外面是做的样子啊,怪不得我看这么阴森——”
“啪!”
话音刚落,草脉被挣断,从后方甩在楚和昂的脸颊。
“我靠!”
他脸颊被抽出一道深深红印,捂着脸回头时脑袋空白一片——原本站在中间的两人少了一个,丫头不见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被人用力一推。
楚和昂跌倒向一边的刹那,原先的位置亮起两点红光,人影渐渐凝聚。简乙背对着他站在面前,他偏头望过去,只见丫头那双眼睛跟昨晚如出一辙,竟又变成了赤红色。
来势凶狠,地窖遍布着无形的压力。
楚和昂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明白这里即将会发生一场血战,但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他刚坐稳身体,脚底地板倏然“咔擦”一声裂开。
“躲远点。”简乙说。
“收到。”
楚和昂连滚带爬往角落躲去。
简乙瞥向脚边那片即将消失殆尽的绿叶,眸光一凝,在一瞬间想通了关键。
闫姨刚才那句话,摆明是为了激丫头。而丫头被激后的状态,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实力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什么东西会让人实力剧增,还甘愿为一个不爱她的人卖命?
数根草脉破地而出,在第一时间缠住丫头的四肢与腰腹,简乙冲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下一秒,丫头鼻中喷出殷红,却迟迟不见引香出现。
他眉头一皱:没有引香?
思绪刚落,丫头则是一口牙狠狠咬在他的小臂。
简乙抽回手。
猜错了。
牙痕处立刻渗出血珠,顺着小臂滴进地板后,了无踪迹。
隐隐有香味弥漫,简乙瞳孔掠过迦命邪坛,瞳孔骤然一缩——那插在铜炉中的一炷香,竟毫无征兆地燃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从禾秧嘴里打听过更多细节:乌镇的邪像从不是即立即燃,而是需要祭祀某种活物,以此换得邪神的认可。
那现在是……
闫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阴恻的笑。
她朝邪像重重磕下头,紧接着用捆住的双手合住举过头顶,久久不起,嗓音凄厉:“迦命神啊——!我愿以此人之血,供于坛前————愿您接我、纳我、容我作祭!请您下凡请您下凡请您下——”
话音未落,简乙小臂骤然破开一道大口,血液止不住地汹涌流出。他刚往邪像迈出一步,瞬间整个身体无力垂落,“啪”地一声伏在地面。
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黑暗无际,仿佛置身于玄空之中。
手指蜷缩,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无力感裹紧自己。
“简乙!”
耳边传来楚和昂急切的呼喊声。
“你怎么了!?怎么成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该——”
简乙好几次想开口说不出话来,唇抿着,等血染红了唇齿,最终从齿缝间放出一个字:“……香。”
“抓住他!丫头!”闫姨厉喝一声。
丫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简乙身上,又往奔向邪坛的楚和昂看过去,往那方向迈出一步,又不知怎么的顿住了。
楚和昂即将碰到那柱香,可偏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先前倒晕不起的二瘸子醒了过来,死死抱住他的双腿。
他伸出的手停滞不前。明明只差一点。
“你神经病啊!”楚和昂目眦欲裂,抬腿就往二瘸子脸上踹,一脚接一脚,二瘸子被他踹的脸快骨折,这才放开手。他指尖一勾,迅速拔出香,然后根本来不及思考,扭头便去察看简乙的情况。
可根本没有变化。
他只觉吸进的凉气缕缕刺喉,跪伏在简乙身前,身体僵得就要成木头:“香我拔掉了啊。怎么没有用啊……?简乙……你还能说话吗……?”
闫姨跪在一旁,嗤笑道:“说不了啊,肯定说不了啊。你想跟他说话吗?没关系,很快了,下一个就是你。”
楚和昂扑过去,抓住她:“能救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快要死了,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我有钱……我家里父母都是富商,我爷爷是——”
他几乎把所有的条件都说了个遍。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救救他!”
闫姨被他摇得头晕,嘴角却带着讥笑,她不紧不慢地拨开楚和昂的手,语气薄如冰:“救不了啊。你有见过从神面前抢祭物的吗?”
“……”
楚和昂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他睨着面目逐渐惨白的简乙,沉默片刻,脱下衣服,试图阻止血往下流。
丫头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未雕刻的鸟瞳上,无声无息。
地窖中静的可怕,连灰尘也就此停滞。似乎一切都在邪坛烛曳下,都陷入了祭祀的桎梏下。
——轰!
出口处炸起巨响,无数碎石顺着道滚下来。地窖里的几人皆是回头一望,目光还停留在那些碎石上,没等反应过来时,飞进来一道黑影。
火气大到从门进已经是他的底线,在众人一阵瞠目结舌下,他扬手“嘭!”地给迦命的另一只鸟头打飞。
鸟头嵌在石壁里,瞬间崩裂成碎块,原处只余下一截鸟身——
解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撇过头,黑眸死死盯在地面上的人。
他手臂上的血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至彻底消失,可脸颊、脖颈处的小血痕却没依旧凝在皮肤上。
除了没醒过来的简乙,地窖里所有人都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包括被炸醒的壮汉,只有丫头动也不动。解寰抬起小臂凑到她脸前,对着她照了照,面无表情道:“你咬的吧?”
丫头没吭声。
这时,角落突然传来一道结结巴巴的男声:“你——你不是那个学校里的——”
解寰闻声看过去,楚和昂原地噤声,但不到两秒,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又再次张口:“你……能不能救救简乙?”
解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回忆这个人是谁。须臾,他似笑非笑道:“救他?他骗我,我还要救他,是不是太仁义了。”
“不……”楚和昂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他不知道两人间有什么仇怨,但此时眼前人是他的救命稻草:“可是你想……你把他救起来才能报仇对吧?”
毫无逻辑。狗屁不通。
他不再搭理眼前人,走几步,伸手给昏迷不醒的人捞起来,抗到肩上就要带走。
楚和昂一惊,连忙在扑上去拽住简乙:“你,你你不能带他走!他还没死呢,你不能这么快就给他抛了!”
解寰回头斜睨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去。说了句:“烦得很。”接着一掌劈在他的脖颈,楚和当场就晕了过去。
地窖中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在刻意放低。
解寰扫了一圈那些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人,冷声道:“再看,给你们眼睛挖掉。”
“快快快,别看了别看了!”闫姨脸色煞白,连声催促。
四个壮汉立即围成圈,闭眼不看。二瘸子也爬到四人里头,大气不敢喘。
解寰收回眼神,抬脚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什么,折回来,用空出的手拖过晕死过去的楚和昂,径直走出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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