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大明字骨师

　　【一、 废墟里的那点油水】
　　轰鸣声渐渐平息。原本那座阴森恐怖的【残墨客栈】，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地冒着黑烟的废墟。到处都是焦黑的碎木板、还在蠕动的烂纸浆，以及被炸断的“字尸”残肢。
　　戚伯圆从一堆烂木头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像个刚从灶坑里钻出来的灶王爷。他第一反应不是检查伤口，而是心疼地拍大腿： “败家啊……太败家了！” “这么大个店，说炸就炸了！哪怕把那掌柜的打死，把店盘下来也好啊！这地段，这客流，改个澡堂子也能发财啊！”
　　谷城主正忙着把他的宝贝酒葫芦上的灰擦干净，闻言翻了个白眼： “老戚，你是不是忘了咱是来逃命的，不是来创业的？” “再说了，这店是活的，你不炸它，它就吃你。这叫拆迁，懂吗？”
　　子月站在废墟中央。她身上的白衣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但依旧难掩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刚才那一记【拆字诀】，几乎抽干了她仅剩的神力。此刻她身形摇晃，像是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薄纸。但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废墟下的某处。
　　“别嚎了。” 她虚弱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摸尸。” “那老东西做了几百年黑心买卖，身上肯定藏着‘硬货’。”
　　一听“硬货”，戚伯圆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得嘞！” 他像只闻到腥味的猫，一头扎进了那堆还在冒烟的废墟里。
　　很快，他在一堆烂肉一样的黑泥里，找到了苟掌柜。这老小子还没死透。但他已经不算个“字”了。那个巨大的【破】字，直接轰碎了他的结构。他现在就像是一滩被打翻的墨水，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还在地上无意识地抽搐。而在他那摊烂泥一样的怀里，死死护着两样东西。一样是子月给出的那个发光的【人】字根。另一样，是一个用黑玉雕成的小瓶子。
　　“找到了！” 戚伯圆一把抢过那个小瓶子，又嫌弃地把那个【人】字根抠出来，顺手在苟掌柜身上擦了擦墨迹。 “呸，这就是你要的买命钱？” 戚伯圆掂了掂那个黑玉瓶子，沉甸甸的，透着一股透骨的冰凉。

　　【二、 这一口，咽下去像吞刀子】
　　“那是【天墨】。” 子月走过来，目光落在那个黑玉瓶上，“也就是苟掌柜说的，熬了半条街的废字才凑出来的精魂。” “喝了它。” 她看着戚伯圆和谷城主，“你们刚才为了破阵，寿数亏空得厉害。这东西虽脏，但能救命。”
　　戚伯圆拔开瓶塞。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味道很怪，像是雨后的泥土，又像是生锈的铁器，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血腥气。瓶子里装的不是液体，而是一种胶状的、缓缓流动的黑色膏体。
　　“这玩意儿……怎么喝？” 戚伯圆咽了口唾沫，本能地有些抗拒。 “直接吞。” 谷城主倒是光棍，抢过瓶子，仰头倒了一大口进嘴里。 “咕噜。” 他喉结一动，硬生生咽了下去。下一秒。 “嘶——！！！” 谷城主的脸瞬间扭曲了，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抖了起来。 “辣！真他娘的辣！” 他张大嘴，喷出一口黑气，“像是在吞烧红的刀片子！这哪是补药，这是铁水吧？！”
　　但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谷城主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他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结痂，脱落。就连他脚下那个虚幻的半截【风】字，似乎也变得凝实了几分。
　　“有效。” 子月点了点头，看向戚伯圆，“该你了。”
　　戚伯圆看着谷城主那副痛并快乐着的德行，咬了咬牙。 “妈的，花钱买的罪，跪着也得受！” 他举起瓶子，猛地灌了一口。
　　轰！ 墨汁入喉的瞬间，戚伯圆感觉自己吞下了一颗炸雷。那不是辣，是重。那一口墨汁里，仿佛包含了无数个死去的废字的怨念、记忆、和未完成的笔画。它们在他的胃里横冲直撞，试图把他的身体撑破。 “呃——” 戚伯圆跪在地上，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响，血液在沸腾。手腕上那行【欠债不还】的黑色烙印，像是活了一样，贪婪地吸食着这股庞大的能量。
　　“忍住。” 子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吐出来。吐出来就是浪费。这是别人的命，现在是你的了。”
　　戚伯圆拼命捶打着胸口，硬是把那口要喷出来的血咽了回去。良久。那股暴躁的能量终于平息。戚伯圆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摸了摸鬓角，那缕因为烧命而变白的头发，竟然重新变黑了一半。 “活过来了……” 他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黑玉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哪里是墨。这是吃人啊。
　　他抬起头，看向子月。子月的脸色依旧苍白，站在风中摇摇欲坠。 “你……不喝点？”戚伯圆把瓶子递过去。子月看了一眼那瓶口，眉头微皱，那是神对污秽本能的洁癖。但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挑剔的资格。 “多谢。” 她接过瓶子，并没有对着瓶口喝，而是倒了一滴在指尖。那一滴墨，在接触到她神体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然后被净化成一缕纯白的烟雾，吸入了她的指尖。虽然只是一滴，但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三、 回收垃圾的清洁工】
　　就在三人分赃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躺在地上的那一滩“苟掌柜”，突然动了。 “把……把我的墨……还给我……” 那滩烂泥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嘶吼声。苟掌柜还没死。或者说，在这种充满了废墨的地方，想死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那只剩下骨头的手，死死抓住了戚伯圆的脚踝。 “那是我的……我的成仙药……”
　　戚伯圆被抓得一激灵，刚想一脚把他踹开。突然。周围的温度骤降。一股比刚才爆炸还要恐怖的寒意，笼罩了整片废墟。
　　哒、哒、哒。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戚伯圆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在废墟的边缘，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它没有头。它的脖子断口处，平整光滑，没有血，只有浓稠的黑暗在翻涌。它的手里，拖着一把巨大的、生锈的铁钩。
　　“是它……” 子月瞳孔一缩。这就是之前一直窥视他们的那个无头影子。
　　那影子并没有看戚伯圆他们一眼。它径直走向了地上的苟掌柜。它的动作机械、僵硬，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程序。
　　“不……不要……” 苟掌柜似乎认出了这个东西，那滩烂泥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我是掌柜！我有编制！我给上面交过税的！别回收我！别回收我！”
　　无头影子充耳不闻。它走到苟掌柜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铁钩。噗嗤！ 铁钩精准地扎进了苟掌柜那团烂肉里。就像是勾住了一袋垃圾。
　　“【废字回收】。” 一个沉闷的、仿佛从腹腔里发出的声音响起： “编号9527，结构崩坏，无法修复。” “执行：销毁。”
　　随着这一声宣判。无头影子的胸口突然裂开了一张大嘴。它提起钩子，像吃面条一样，将还在惨叫的苟掌柜，一口一口地塞进了那张嘴里。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在死寂的废墟上回荡。
　　戚伯圆捂住了虎子的眼睛，自己却看得胃里一阵抽搐。刚才还不可一世、想要把他们拆了卖零件的苟掌柜，就这样像个垃圾一样，被这个清洁工给处理了。

　　【四、 被盯上的错误文件】
　　吃完了苟掌柜。无头影子胸口的裂缝缓缓合拢。它转过身。那平滑的脖颈断口，正对着戚伯圆一行人。虽然没有眼睛，但戚伯圆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看”到了。确切地说。是被扫描了。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他们。最后，停在了戚伯圆的怀里——那里藏着虎子。
　　“滴。” 那影子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发现……【未注册源文件】。” “发现……【篡改痕迹】。”
　　它抬起那只沾满了苟掌柜墨汁的铁钩，指向了虎子。 “执行：捕捉。” “上级指令：活体回收。”
　　话音刚落。那影子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太快了！ 比刚才的苟掌柜快了十倍不止！
　　“躲开！” 子月一把推开戚伯圆。铮！ 铁钩擦着戚伯圆的头皮划过，削断了他几根头发。如果再慢半寸，他的脑袋就被勾走了。
　　“这玩意儿比影钉还猛！” 谷城主怪叫一声，桃木剑一挥，“风墙！” 砰！ 无头影子一拳砸在风墙上，风墙应声而碎。谷城主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残垣断壁上，哇地吐出一口刚喝下去的墨酒。
　　“它不是字尸！” 子月挡在众人面前，双手结印，眼中金光大盛。 “它是【底层逻辑】！” “它是这字缝世界的杀毒程序！它是专门来清理我们这些‘BUG’的！”
　　那无头影子一击不中，并没有停顿。它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固定的形态开始流淌、拉长，变成了无数条黑色的触手，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卷来。它不准备一个个杀。它要打包带走。
　　“打不过！” 戚伯圆看出了形势。这玩意儿根本没有痛觉，也没有要害，而且力量大得离谱。硬拼就是找死。 “跑！往哪跑？！”
　　子月环顾四周。爆炸引来了无数的字尸，正在往这边聚集。而面前又有这个恐怖的回收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突然。她看到了苟掌柜刚才爬出来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被炸开的地窖口。地窖深处，并没有堆积杂物，而是隐隐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流，似乎通向更深的地方。
　　“那里！” 子月指着地窖口，“苟掌柜的‘私账通道’！” “那是他用来走私黑墨的路，肯定通往别的街区！”
　　“赌了！” 戚伯圆抱紧虎子，一把拽起还在吐血的谷城主。 “神仙姐姐！开路！”
　　子月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破！” 一道金光轰在那些卷来的触手上，炸开一条缺口。三人一童，像几只被猫追赶的老鼠，狼狈地滚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地窖口。
　　身后。那无头影子并没有立刻追进去。它站在地窖口，那平滑的脖颈断口处，慢慢浮现出了一个鲜红的倒计时： 【捕捉失败。】 【启动二级协议：全面封锁。】 【呼叫……猎犬。】
　　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行间巷的各个角落同时亮起。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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