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逃生舱的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呜咽，终于在灰烬之海的边缘停了下来。舷窗外，这片被称为“宇宙坟场”的星云呈现出诡异的赭红色，无数破碎的星舰残骸像搁浅的鱼骨，在暗能量流中缓缓沉浮。陆烬左眼的金色虚影微微发亮，那些由三十七个实验体意识凝聚的光点，正沿着星图指引的方向，在星云深处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光轨。

　　“能量储备只剩17%。”凌澈敲了敲控制台，屏幕上的警报灯闪烁着红光，“逃生舱撑不过星云的暗能量风暴，我们得找艘能用的星舰。”他指向左前方的一片残骸区，“那里有艘联邦制式的勘探舰，型号是‘极光号’，五年前在灰烬之海失踪，或许还有能用的零件。”

　　陆烬点头，指尖抚过左眼的虚影——那里的金色光芒比在遗忘站时更稳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极光号的内部结构：驾驶舱完好，引擎室有轻微损坏，但核心能量源还在微弱运转。“里面……有活物的气息。”他的声音有些迟疑，那气息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星骸怪物，更像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两人穿戴好宇航服，从逃生舱的对接舱出发，沿着暗能量流缓慢移动。灰烬之海的引力场极其混乱，每一步都像踩在流沙上，宇航服的推进器时不时发出过载的警报。陆烬的金色虚影突然剧烈跳动，他拽住凌澈的手臂，指向一块巨大的星舰残骸背后：“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那是一群形似飞鱼的生物，身体覆盖着半透明的鳞片，鳞片下流淌着暗紫色的能量流，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它们掠过两人身边时，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用黑色的眼睛盯着陆烬的左眼，像是在审视什么。

　　“是‘烬鱼’，”凌澈调出扫描仪，屏幕上显示着微弱的生物信号，“联邦的勘探报告里提过，灰烬之海的原生生物，以星骸物质的残片为食，对人类没有敌意。”

　　烬鱼群突然转向，朝着极光号的方向游去，像是在引路。陆烬和凌澈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极光号的外壳布满弹孔，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登舰口的舱门已经变形，凌澈用电磁刀撬了半天才打开。舰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走廊两侧的应急灯闪烁着红光，照亮了地上散落的骸骨——都是穿着联邦勘探队制服的人，骸骨表面覆盖着层白色的结晶，那是星骸物质完全挥发后的痕迹。

　　“他们不是被星骸吞噬的。”陆烬蹲下身，指尖触碰骸骨上的结晶，金色虚影突然映出一段画面：勘探队员们举着粒子枪互相射击，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嘴里嘶吼着“星骸在脑子里”“它在骗我们”。

　　“是精神污染。”凌澈的脸色沉了下去，“灰烬之海的暗能量会放大人类的负面情绪，再加上星骸物质的残响，足以让正常人陷入疯狂。”他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紧闭的门，“驾驶舱在那边，门锁是生物识别，需要联邦军官的基因才能打开。”

　　陆烬的金色虚影突然投射出一串密码，那是顾衍的基因序列。“顾衍……来过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虚影里闪过顾衍穿着勘探服的身影，正将一个银色容器放进驾驶舱的保险柜。

　　凌澈输入密码，门“咔哒”一声弹开。驾驶舱里出乎意料地整洁，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极光号的航行日志。陆烬走到保险柜前，金色虚影的光芒注入锁孔，柜门缓缓打开，里面的银色容器上刻着星骸教派的标志——和星骸之心的能量源材质一模一样。

　　“这是……”凌澈的呼吸顿了顿，“顾衍当年从星骸教派偷出来的‘星骸原核’，也就是星骸物质的最初形态。”

　　容器打开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里面蜷缩着一团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物质，表面不断分裂又重组，像有生命般蠕动。陆烬的金色虚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那些由实验体意识组成的光点疯狂跳动，仿佛在恐惧什么。

　　“它在害怕。”陆烬的声音发紧，虚影映出原核的内部结构：无数细小的意识碎片在其中挣扎，每个碎片都对应着一个被星骸吞噬的生命。

　　就在这时，极光号突然剧烈震动，应急灯全部熄灭，只有控制台的屏幕亮起红光，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驾驶舱门口的，是穿着星骸教派白袍的凌辰。他的半边脸已经被星骸结晶覆盖，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手里握着一把能量剑，剑身上流淌着暗紫色的能量流。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凌辰的声音带着回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顾衍那个老东西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凌澈举起步枪，粒子枪的能量槽开始充能。

　　“因为我知道你们的每一步。”凌辰笑了，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苏晓晓的星图是我故意放在遗忘站的，顾衍的影像也是我伪造的，就连那些烬鱼，都是我养在这里的‘猎犬’。”他指了指陆烬的左眼，“包括你这只由三十七个鬼魂组成的眼睛，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陆烬的金色虚影突然炸裂，无数光点在驾驶舱里乱撞，三十七个实验体的悲鸣声在耳边响起——他们的意识正在被凌辰身上的星骸结晶吞噬。“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嘶吼着，抓起控制台边的扳手砸过去。

　　凌辰侧身躲开，能量剑挥出一道暗紫色的光刃，光刃擦过陆烬的肩膀，宇航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底下正在结晶化的皮肤。“星骸原核能吸收所有与星骸相关的意识，”他笑得残忍，“包括你这只眼睛里的三十七个废物。”

　　凌澈开枪射击，粒子束打在凌辰身上，却被他体表的星骸结晶弹开。“没用的，”凌辰一步步逼近，“我已经和星骸原核融为一体，你们的攻击只会让我变得更强。”他的手突然插进自己的胸口，掏出一团跳动的黑色物质——那是与原核相连的星骸心脏，“只要把这个塞进你的左眼，三十七个意识就会彻底成为我的养料，到时候，整个宇宙都会成为星骸的牧场。”

　　陆烬的金色虚影突然凝聚成一道光盾，挡在两人面前。他“看”到了原核的弱点：在那些意识碎片最密集的地方，有一个微小的白色光点，那是最后一点未被污染的人类意识，属于极光号的船长——顾衍的学生，当年为了保护原核，自愿被星骸吞噬。

　　“攻击那个白点！”陆烬嘶吼着，金色虚影化作一把光剑，握在他手里，“那是船长的意识！”

　　凌澈没有犹豫，将粒子枪调到最大功率，瞄准凌辰胸口的黑色心脏。陆烬同时冲了过去，光剑刺向星骸原核。

　　“找死！”凌辰的能量剑劈向陆烬的光剑，两柄剑碰撞的瞬间，暗紫色与金色的能量冲击波炸开，整个驾驶舱的玻璃都震碎了。陆烬被冲击波掀飞，撞在控制台前，金色虚影剧烈闪烁，像是随时会熄灭。

　　“陆烬！”凌澈想去扶他，却被凌辰缠住。能量剑与粒子枪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凌辰身上的星骸结晶越来越厚，几乎变成了一副铠甲。

　　陆烬挣扎着爬起来，左眼的金色虚影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三十七个实验体的意识与船长的意识产生了共鸣，那些被吞噬的光点重新凝聚，在星骸原核内部形成了一道金色的锁链，死死缠住了黑色的物质。

　　“就是现在！”陆烬嘶吼着，光剑再次刺出，精准地穿过凌辰的心脏，刺中了原核里的白色光点。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极光号，星骸原核突然炸裂，无数意识碎片像烟花般散开，每个碎片都化作一颗明亮的星星，在灰烬之海的暗能量流中闪烁。凌辰的身体在金光中消融，他最后看了一眼陆烬，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仿佛终于从疯狂中清醒。

　　驾驶舱里恢复了平静，只有应急灯还在微弱地闪烁。陆烬的金色虚影渐渐淡化，最后化作三十七个光点，在他面前盘旋一周，然后朝着灰烬之海的深处飞去，像是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们……走了。”陆烬的声音有些空落，左眼的位置恢复了空洞，却不再疼痛。

　　凌澈走到他身边，将一块星泉晶体按在他肩膀的伤口上：“不是走了，是解脱了。”他指向舷窗外，那些由意识碎片化作的星星正在组成一幅新的星图，“你看，他们在为我们照亮回去的路。”

　　极光号的引擎突然发出启动的轰鸣，控制台的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返航的航线——是船长的意识在最后时刻修复了星舰。陆烬走到驾驶座前坐下，手指放在操纵杆上，感觉像是有三十七双手在陪着他一起操作。

　　“回家。”他轻声说。

　　“回家。”凌澈在他身边坐下，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星光。

　　极光号缓缓驶离灰烬之海，身后的星图越来越亮，像一串永不熄灭的灯塔。陆烬知道，这场横跨星系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但那些消逝的灵魂，会永远活在灰烬之海的星光里，提醒着他，生命纵使脆弱如尘埃，也能绽放出照亮宇宙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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