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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11
南苑主屋里的香炉云雾缭绕,浓重的沉香味儿争先抢后的往她鼻尖里钻,还夹杂着丝丝苦味。
耳边是周爹爹絮絮叨叨的唠叨,伺候的仆从在一边看茶,还有几个新进府的时不时抬眼偷偷打量她,周爹爹一个眼刀过去后,各个慌张的低下头。
“新进府的下人不懂规矩。”周爹爹柔声解释。
赵显玉嗯了一声。
却见梁上雕的燕子似要迎风而去。
赵显玉微微抬头,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想站起身来看的清楚些,却想起这是在阿爹的院子,随即按捺住躁动的身子。
“女郎,主夫夜里受了寒,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周爹爹搅着帕子一脸为难,却还得低声解释。
赵显玉哪里看不出来是阿爹不想见她,回回都是这样的借口,双方心知肚明,却还是叹了口气问。
“可找大夫看过了?”
周爹爹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忙道:“大夫来瞧过了,刚刚煎了药服下了,还睡着呢。”
赵显玉嗯了一声沉默下去。
周爹爹见她久久不语,眼神闪躲,求救地目光不住地往那楠木屏风投去。
可屋子里只有赵显玉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哪里会有人来救他。
她叹一口气,不愿意为难周爹爹,阿爹不想见她她不见就是了。
“那辛苦周爹爹了,那让阿爹好生休养。”她站起身来欲走。
周爹爹急忙上前,将她的披风递过去。
“女郎,主夫也是爱女心切,您切莫与他计较。”周爹爹压低声音,面带哀求。
赵显玉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周爹爹盯着赵显玉的背影,五味杂陈。
“阿源,显儿走了?”
那屏风后头发出一道声,不是周淮南还是谁?
屏风被下人收起,露出他保养得宜红润的脸来,看起来比那十几二十的侍女还要健康。
几个伺候的久的老人忙退下,那几个新人反应慢一拍,又挨上周爹爹一记眼刀。
“主夫这是何必呀,女郎关心您,怎的不见上一见?”他开口问道。
虽然是问,但他心里知道缘由所以才更发愁。
周淮南面色不变,捧起一盏茶来。
“她总归是为了那事儿来的,冷一冷她,好教她想清楚,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周爹爹小心的看一眼他的神色,面色哀愁。
父女之间何必要用上这些心眼子,那沈小侍进府已然是惹了女郎不快,若不趁此机会好好与女郎说一说,只怕父女间会产生隔阂。
“您就听我的,好好与女郎说一说。”
周淮南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面露不快。
“我这女儿我了解,她怎么会因为这点子小事与她阿爹生气。”
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她病了一场总归是心疼的。
“叫厨房为她做上一份桃花糕去。”
周淮南沉吟片刻道,往常只要女儿生气他便送上一份桃花糕,久而久之赵显玉就会来乖乖认错。
只是这一次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周爹爹一听立马笑,吩咐下头的人去做,拿起小木锤为周淮南捶背。
他闭着眼。
若是有朝一日显儿知道阿爹为她谋划的一切,一定会懂阿爹的良苦用心。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女,这世上再没人能越过他去。
周爹爹心里隐隐带着些担忧。
只是他心里的疑虑自然是不能跟周淮南说,以免在这段他看来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上再雪上加霜。
是以,面上不显。
赵显玉走在前头,微微荡着风,发丝顺着那一抹风扬起。
寻娘看得出来主子心情不好,识趣的不说话。
赵显玉走到一半儿只觉得胸口如火烧,转而坐在那道小廊上,又觉得不够舒适,斜靠在围栏上。
这让她有种做攀附寄生的菟丝花的错觉。
乌黑的发顺着围栏往下垂,落入青色的枝叶中去,似要融为一体。
鼻尖的那股刺鼻的沉香味儿转而变成涩涩的草汁味儿,胸口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些。
“寻娘,你的手可还好?等会儿用热水泡一泡吧,舒服些。”
她这才想起一直沉默跟在她身后的寻娘。
抄了一整日的书手腕怕是要肿了。
却见寻娘眼中带着晶莹的,要落不落的模样,她轻笑出声。
“这是怎么了?”
寻娘却笑出声来,把她往怀里揽,赵显玉急忙往一旁躲却还是没躲过。
“女郎,您受委屈了。”
耳边传来寻娘略带哭腔的声音,她却顿住。
委屈?原来这也算委屈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经习惯了。
“阿爹只是心情不大好,过两日就好了”她低声道。
不知道是说给寻娘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寻娘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女子,这话赵显玉已经说过千遍万遍,直至今日。
赵显玉也沉默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发寻娘早些去睡,回到宝珠阁,却见门口守夜的男侍靠在一旁打盹儿。
她踢飞一粒脚下的石子,那男侍被惊醒,见到是她连连告罪。
见屋子里的烛火照射出的橙黄的光,她用眼神去问那男侍,他却一脸迷茫。
赵显玉只好叹一口气,她在家中睡的少,就连守夜的仆从都这样懈怠了。
“你怎么还没睡?”
她推开门,见宁檀玉在她幼时练字的那方小桌上写字。
宁檀玉闻言抬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袖口处沾上了几滴墨渍,应该是刚刚研墨时不小心沾上的。
他也不在意,放下笔朝她走过去。
他走的很慢,赵显玉也不急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方才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没见到女郎,便想着学会儿字。”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
赵显玉闻言走过去看,方桌算不上大,她倒是勉强能用,如果是宁檀玉的话那就显得小了。
那洁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她的名字。
赵显玉。
她抬起头赞道:“写的越来越好了。”
完全看不出来这字迹的主人才学字半年。
宁檀玉的字都是她一笔一画教的,学生写的好她这个当老师的也高兴。
“都是女郎教的好。”
宁檀玉张张嘴,耳根悄悄泛红。
眼前的女子洁白的面庞在烛火与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心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句夸奖还是因为她本人而慢了一拍。
估摸着是屋子里太热了,早就忘了自己已经把窗户打开了。
不仅不热,还有些凉飕飕的。
“女郎还去书院么?”他来不及思考该怎么问,嘴巴却不自觉的问了出来。
这本不该现在问,也不该由他的嘴问出去。
这会显得他管的太多。
有些懊恼。
赵显玉却真的在认真的思考。
如今书院对她来说益处不大,且秦夫子那事儿已经她就不太想面对她了,尽管那是她阿爹的要求。
“罢了,不去了。”
距离乡试只有两月有余,倒不如就在家中温习,她思考着明日让寻娘去书院与夫子们说一声。
宁檀玉点点头,也在意料之中,公爹做的那些事儿他不是没有耳闻。
突兀的想起那块放在腰间荷包里的墨玉牌,只觉得那一块隐隐发烫起来。
“过几日我陪你归家看看你叔叔可好?”
他低头去看那荷包,耳边却传来赵显玉的问话,不亚于一道惊雷,炸的他头晕眼花。
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显。
“为何,那乡野之地玉娘你怎么习惯得了?”
宁檀玉面上一派温和,看不出别的情绪来,只是身侧的手死死捏住荷包的一角,不愿意轻易松手。
“前日夜里下了冰雹,忧心你寡叔一个人在村里有什么好歹,便想着带你回去看看,也安心一些。”
赵显玉开口解释道,这并非是她临时起意,这半年除了成婚那一日,她就再也没见过他的寡叔。
她知道寡叔一人将他抚养长大,劳苦功高,理应去探望。
以前不去可以说是在书院里抽不开身,现在再不去探望她唯恐宁檀玉被村子里的人诟病,对他名声有害。
“好,等我传信给我叔叔再去也不迟。”
宁檀玉尽力扯起一个笑来,只是看起来有些勉强。
赵显玉虽有些不解但估摸着他是太过兴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罢。
她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打些热水过来,自昨夜后她再没洗漱过,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身上的衣裳上也沾染了浓厚的沉香味儿。
她移至内间,将快点儿洗掉身上的一切,不管是什么。
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宁檀玉已经躺在床上睡在里头,湖水蓝的被子衬的他裸露在外的脸更加温和。
她放轻步子,虽然踩在羊毛地毯上本身也没什么声音。
赵显玉在外侧躺下,两人自成婚以来虽然同塌而眠,但她有时夜里来了兴趣就回去书房休息,为了不打扰他便一人一床被子。
好在赵显玉的床虽然不大,但她常年都在书院且两人睡相都很老实,勉强也睡得下。
这会子要搬回来住,她想着是不是要换一张大些的床或者给换他处院子,也方便一些。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都这么睡了过去。
一旁紧闭双眼的男人却慢悠悠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她熟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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