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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孙勇新在抢救室外的等待区看到了本案中的目击者,他坐在张玉玲旁边,拿出证件,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是接手此案的星警,我叫孙勇新,你可以叫我孙队。病人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过了,我需要你从头到尾,把案件的细节原模原样地告诉我。”
张玉玲看着这位自称孙队的星警,罕见地露出一丝脆弱,说:“昨天下午不知道是谁送来了一个礼物,我爸爸平时不会随便接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但这次他连检查都没有就拿了进来,当着我面拆开的包装。里面是一幅画,这幅画上午还好好地挂在展厅里,下午就来到了我家。”
“画上的是莉莉,我爸爸疯狂痴迷这个女人,连怀疑都没有就拿进了书房,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现过,直到今天上午,公司打来电话,我才知道他没去公司,我去书房找他,推开门就看见他晕倒在了地上。”
孙勇新一边听一边和在现场得到的信息和附近调取的监控作对比,事情的经过应该和她说的大差不差,不过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你说这幅画曾经出现在画展现场,下午就到了你们手里?”
张玉玲:“是的。”
孙勇新:“据我的调查,这幅画是以佚名的形式送来的。”
张玉玲:“没错。”
孙勇新突然问道:“你认识邹尚华吗?”
张玉玲一脸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说:“是我爸爸在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吗?”
孙勇新笑了笑,调出当天展厅里的监控画面,特意放大面部细节,放在张玉玲面前,说:“这个男人,你有印象吗?”
屏幕上的正是参展那天,一直跟在他们身旁的人。
张玉玲恍然道:“我记得这个人,但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爸爸的下属。”
孙勇新:“我调取过快递中转站的后台数据,寄件的人正是邹尚华,他也的确是你父亲的下属,但他矢口否认在画上做过手脚。”
张玉玲没有想过,原来这幅画是他送来的,而爸爸也是因为他才生死不明,一想到这点,她满腔的怒火一点就着,火苗从眼中冒出,仿佛可以沿着视线透过屏幕烧到这人身上。
“关于这人,我们会继续调查,目前最关键的就是你父亲本人的安危,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他有任何清醒的迹象,麻烦你立刻联系我。”
孙勇新将一张名片递给张玉玲,打算起身往外走,被缓过神的张玉玲问道:“你要去哪里?”
六神无主间,隐隐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既视感。
孙勇新对这种眼神格外熟悉,对待这种在温室中长大,未经历过风雨的小女生,处理起来也格外娴熟,说:“张小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张先生是目前最需要你的人,所以请你照顾好自己。其他的,我们会处理的。”
他嘴角带笑,笑意却没有入眼,语气温和却难掩强硬的态度,就差把“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这句话丢到对方面前了。
张玉玲从小的生活环境迫使她对语气中夹杂的情绪非常敏感,她察觉出了孙勇新的未明之意,乖巧地说:“我知道了,多谢关心。”
孙勇新敷衍地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在孙勇新的背后,张玉玲的脸上再度恢复冷漠,低着头,转动手腕上的手链。
随后不自觉地捏紧衣角,这是她处于迷茫混乱或是察觉到事情脱离掌控后无意间养成的习惯。
孙勇新走出急诊室却并没有急着前往案发现场,脚尖转了个弯朝着医生办公室方向而去。
在看到熟悉的门牌号后,熟门熟路地按下密码,门开后并未进入,而是侧靠在门框上,摆了个帅气的姿势,等待里面的人反应。
陈沐在听见脚步声就猜到是谁来了,她故意没有理睬,手里不停翻阅着检查报告。
这回换成孙勇新不淡定了,刻意发出一点声响,企图引起陈沐的注意。
眼看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孙勇新顿时没招了,知道这回只能自己先低头,说:“陈大医生,门口站着一个大活人呢,难道你没看到吗?”
陈沐抬头看他,说:“原来门口站的是人啊,我还以为是我手术做多了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
说完又低下了头,反复对照资料。
孙勇新迈开长腿,走到陈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说:“什么叫不该看到的人,我这样一个大帅哥就坐在你面前,难道不比你那些白底黑字的好看?”
陈沐说话时也没有抬头,语气冷淡,说:“这还需要特意说明吗,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孙勇新随意一瞥就看到了她面前的那些化验单都是谁的,语出惊人:“我觉得张玉玲有问题。”
陈沐终于舍得抬头,看着孙勇新,说:“有证据吗?”
孙勇新义正言辞:“没有。”
陈沐哭笑不得,说:“又是你那一套说辞,不合理之处便是破案关键?”
孙勇新竖起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眼睛,比划着,说:“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再虚伪的人都没办法完全隐藏自己的内心。张玉玲的眼睛慌乱无措,但她的眼底全是冷漠,她骗得过别人,骗不了我。”
人的内心无法被隐藏,眼睛是唯一表达内心世界的窗户,所以张玉玲才会暴露出本性而被他捕捉到。
那么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疑惑,是不是也可以从另一个人的眼中得到答案呢?
陈沐突然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她看看孙勇新,目光锐利,像是穿透物质本身的辐射光线,穿透眼底。
在看清的那刻,她终于明白这种目光的来源,源自无法隐藏的本身。
她在这双眼里看到了一整个自己,鲜活生动的自己。
孙勇新在陈沐的目光中竟感到一股战栗,像是被人从内到外看穿,升起的不安感让他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
陈沐笑看着孙勇新的反应,游刃有余地扯开话题,说:“张海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孙勇新恢复平时的行事作风,笑着说:“当然要看,这可是了解案件的重要一环。”
他从陈沐手中接过一叠体检报告,一张一张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完后,他将这叠报告放在桌上,神情恍惚。
孙勇新接手的最多的就是刑事案件,接触的多了,对报告上的各项指标也十分了解,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异常数据背后代表的含义,张海的昏迷绝对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孙勇新:“你们检验科对这种情况有什么说法吗?”
陈沐一脸严肃,说:“我们初步判断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人为的混合型毒素,主要针对的是人体的免疫系统和神经系统,我们对他的各个部位的血液进行采样,都没有发现这种毒素的存在,除了血液指标的异常,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孙勇新提出自己的猜测,说:“有没有可能是一种从未被发现过的新型病毒?”
陈沐摇了摇头,说:“我们也怀疑过,但当时所有接触过病人的医护人员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症状,并且在环境中也没有检测出异常,而且你忘了莉莉病毒了吗?它过于霸道,天然排斥任何病原体,我们检查过,他体内的病毒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孙勇新眨了眨眼,斟酌道:“所以这是一种接触型毒素,在接触后,迅速反应,随后立即消失。”
陈沐点头同意此观点,点头道:“是这样。”
如果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那么下毒的人一定和张海有着什么无法调解的深仇大恨,并且毒素的来源一定出自精通此类的人之手或是涉及这方面的拥有资质的机构。
从毒素的消散速度上就可以看出,幕后人并非丧心病狂的反社会人士,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个极端理性的人。
想到这里,孙勇新再也坐不住了,他激动地起身,期待地想,真想会会对方啊。
陈沐:“你要去哪里?”
孙勇新笑道:“当然是去见识一下,对方送来的画啊。”
张海的这套房子位于白城著名的高档小区里,距离白星医院只有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当孙勇新开车到达的时候,房子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轻声嘀咕。
“住在这里的不是张家那个小姑娘吗,难道出事了?”
“哪个张家?”
“海博科技知道吗?就是卖机器人的那个海博,住在这里的是他们老板,张海的女儿。”
“哦,你这么说我有印象了,上次我买菜回来还碰到她了,我们还聊了两句,那个男的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那个男的的确不太常见,好像偶尔回来一次,我听别人说,他平时不住在这里,外面可能有那个。”
“真的假的啊,还有什么消息,你快说来听听。”
孙勇新站在那里听着八卦,听了会儿,就走了过去,弯腰提起紧绷的警戒线,进入封锁区,被一旁的大妈看到,纷纷出声。
“诶,小伙子,这里不能进去的。”
“就是,里面星警在呢,你随便进去不是给人家添乱吗,当心被抓起来。”
“有人擅自进入了,你们不管管吗?”
星警在接案后,就派了专门处理危险违禁品的重案组前来,在驱散周围住户后,将案发现场整个围了起来,进入现场的工作人员都需要做好防护措施,经过机器检测,合格后才能解除警备。
冯杰便是其中一员,他正对书房里的摆件进行进一步调查,听到外面的声音后,立刻下楼,打算驱散围观者并警告擅自进入者,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门口,朝里张望。
他大步上前,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惊喜道:“孙队,你来啦。”
孙勇新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其他人听见声音后,也朝这边看来,在看到孙勇新后,纷纷回应。
“孙队!”
“孙队,你来啦!”
“孙队!”
孙勇新点头示意,询问冯杰,“进展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冯杰迫不及待的向他汇报案情的进展,说:“我们对房子里每个角落都进行过危险物品专项检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孙勇新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和他预期的一样。
冯杰:“据目击者说,当事人是在书房出的事,所以我们也对书房里的物品做过检测,同样没有发现问题,至于那幅画……”
孙勇新立刻问道:“那幅画怎么了?”
冯杰:“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让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同事和你说吧。”
孙勇新点头,和冯杰一同上楼,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正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收集着什么东西,眼神专注,动作轻柔又细致。
杨悦是检验科的人,专门负责可疑物的样本检测,在看到冯杰带着一个人走来,她马上意识到这个陌生面孔的人,极大可能是负责此案的重案组的队长。
她主动迎了上去,看了眼冯杰,目光移到孙勇新脸上,问道:“这位是?”
冯杰介绍道:“这位是重案组的孙队,孙勇新。”
杨悦伸出右手,说:“孙队你好,我是检验科的杨悦,您叫我小悦就行。”
孙勇新开门见山,说:“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杨悦缓慢摇头,说:“什么都没有。”
孙勇新:“那幅画在哪里?”
杨悦抬手示意,说:“就在这里,您跟我来。”
孙勇新笑了一下,说:“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孙队吧。”
杨悦笑着说:“好的,孙队。”
三人走进书房,孙勇新一眼就注意到了整个房里最显眼也最为突兀的东西,就是那幅挂在墙上的画。
画框呈金色花枝缠绕花纹,画上还贴心地覆盖了一层保护膜,足见画主人对画的喜爱。
孙勇新终于见到了这幅被说得神乎其神的画,画家画技高超,随意几笔就勾勒出画上人的形态之优美。
他知道莉莉,知道这人曾经的辉煌过往,虽然画上人没有刻画五官,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是谁。
作为重案组的一员,他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就包括画中莉莉穿着的这条蓝紫色裙子的名字和它的来历。
孙勇新曾接到过一项保密任务,说起来十分奇怪,保护对象竟然是一条裙子。
像他们重案组一般接手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还从来没有接手过这种听上去就很怪异的事。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当时孙勇新虽然有质疑过任务的准确性,但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作为队里资质最深的人,他幸运地成为了第一个见到这件任务物品的人。
他记得,那是一个四周密闭无风的隔离房,灯光昏暗,只有一台聚光灯安在头顶,正好照射在这条裙子上。
裙摆上镶有大小不一的数十万颗碎钻,十多层裙摆重叠在一起,在灯光的照耀下,钻石切面反射光线,火彩闪烁,像被虹光包围,绚烂无比。
蓝紫渐变的特殊材质的布料使整条裙子看上去飘逸灵动,轻微的气息都会使它的色泽发生细微的变化。
孙勇新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它那耀眼夺目的本身,而是隐藏在裙摆下的未知。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他一眼就看出,裙摆的下垂弧度不符合常理,这说明,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层层叠叠的裙摆之下。
就在孙勇新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平时只有在屏幕上才能够见到的大人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祁先生,此次任务,我们特地派了组里最优秀的人保护,保证万无一失。”
中年男人的脸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镜片反光,看不到背后的双眼,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一直到任务结束,孙勇新都无从可知,这条裙子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直到后来,莉莉穿着它出现,他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它,随着莉莉的失踪,它和它的主人一同成为了无法解开的谜团。
他唯一可知的,就是它的名字。
梦幻般的名字。
水母星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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