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甜

　　温惹的肩膀在家差不多养了有一周。

　　在家里待着温惹也没闲着…在网上投递了上百份简历，要不是李依依拦着，她已经在烈日下奔波面试。

　　“不是第一次面试吧？”男人浑厚的声音没有给温惹回答的时间，“那就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

　　九江城南是这座城市的CBD，有很多写字楼，还有很多正在修建的写字楼。

　　从城南往南方扩散…是正在开发的高新区。

　　这间公司就在高新区中的一栋写字楼里。

　　写字楼因为周围漫天的建筑卡车，和绿色防护网围住的工地，变得灰尘扑扑。

　　肯定是因为这个片区的写字楼没给物业多少钱，除了写字楼外面的玻璃幕墙灰尘很厚，没有请工人定期打扫，写字楼里的四台电梯也很破旧。

　　这个片区明明是才修建起来的写字楼，一切都很新，却没有被维护和保护后应该有的模样。

　　电梯里贴满了小广告，最大的广告是按键上方轮播的电子显示屏…播放的是一个九江当地男性医院投放的广告。

　　【那些你突然崩溃的瞬间，这些困惑，你是否也有？房事不过三分钟，阴囊潮湿、瘙痒难耐，□□过长、房事疼痛，腰膝酸软、□□减退，尿频、尿急、尿痛…来九江男科，名医一对一帮你排忧解“男”，还你“性”福生活！】

　　真辣鸡…

　　没有人在按完楼层键后，还好意思盯着电子显示屏里，性意味十足的轮播动画片。

　　写字楼里，四台电梯的轿厢都很小，按键上方标明了限重2000kg，限制人数13人。可是小小的轿厢人挤人也塞不下正常体型的13名打工人。

　　写字楼很大，大大的铝合金名字「国际春燕」，铺满了不明意味的颜色。

　　温惹面试的公司叫衡心暖通，在A座24层806号，一家做家装分支的小小小公司。

　　温惹在网上沟通的时候，了解到衡心暖通招聘的设计师岗位主要是用CAD制图。因为公司只分包了家装里的暖通，所以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招聘简介里也表明他们只需要一个踏实肯干，愿意学习的应届大学生。

　　对工作经验没有要求…

　　岗位工资实习期间可以开到2600元，转正后扣除五险，可以给到2800元，画的图纸越多，还可以按图纸数量拿提成。

　　不仅如此，试用期只有一个月，没有资本家惯常的七天无薪试岗，一经录用，直接上岗。

　　温惹很满意，专业半对口，还能更进一步实践使用到学校里学的东西，挣到技术领域的工资。

　　衡心暖通只占了二十四层的一个框架，面试沙发旁这面玻璃墙，被老板又隔了两个房间…

　　一间放着六张椅子和一张原木色贴纸的长桌，是一间会议室。

　　另一间面积少了三分之一，放了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电脑中间是一台打印机。顺着过道有一个常见的铁皮柜子，挂着锁，却没有上锁。

　　进公司「大门」的走道上，堆满了暖通会用的空调，地暖样机…

　　面对两间独立办公室的空地，也就是衡心暖通面试会客的地方，放着一套黑色沙发和茶几。

　　温惹就是坐在这套沙发上面试，她没想到…这间小公司，居然会有三位领导同时对她进行面试。

　　阵仗很大…

　　虽然公司看着很普通。

　　可能因为这间公司的小巧，和对方的「新」，即便对方有三位面试官，也挡不住温惹的胆子和自信从内而外地溢出。

　　“您好，我叫温惹，今年22岁，九江学院园林设计专业，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在校期间学习并使用了CAD，PS，草图…等一系列软件。本人吃苦耐劳，在校期间做过多项兼职，会一些平台的后台操作，接受出差加班，只希望能在这个行业多学一点。”

　　温惹直视对面沙发中间坐着的男人，对方只是偶尔将眼睛从她的简历上抬起来看一看温惹。

　　沙发两侧的另外两个男人却不是这样，他们眼睛转动，还带有一丝评判，反复打量着温惹。

　　坐在温惹对面左侧的男人，浑身肥肉，挺着一个啤酒肚，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发胶用了太多在头上，身上又喷香水，从头到脚都是油腻社会人的模样。

　　温惹对这位胖子领导没有什么好感，尤其对方不怀好意的表情和笑眯眯的小眼睛，让人格外恶心。

　　像房东姜叔…倒回二十年，年轻、高大的版本。

　　另一位，则带着眼镜，斯斯文文，他的打量更认真。

　　温惹对于他没有太多感觉。

　　几十家的面试中，这种面试官的视线她经历了太多，早已经习以为常。

　　简历被男人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嘴角的黑痣，随着说话一动一动，分外滑稽，“只想学东西？不想挣钱？我们这个行业现在市场份额还是很大…暖气在北方很常见，现在大家都挣到了钱，生活质量上也追求比较多，南方也开始有很多家庭在这方面十分注重…你就不想多挣点钱？”

　　男人的注意力终于不再在简历和温惹身上来回切换，开始转动眼珠专注地打量温惹，极力地引诱温惹先同意入伙他们的团队，才愿意讲下一步面试内容。

　　温惹笑着点点头，小声应道：“想…”

　　这是对方想要的应答，三人在听见温惹的「想」字后，面上都流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胖子面试官抄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儿化音，“这世道，就没人不想钱，小姑娘你还是比较诚实，诚实的人就很好一起共事，我们也喜欢实诚的人。”

　　“是的，坦诚的人一起共事会更简单，效率也会更高…如果能到贵公司上班，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温惹这套话术记不清说了多少次了。

　　她自己早就麻木，对方能不能接受这段话，好像不重要，这段话只要讲出来就算完成了这次面试的任务。

　　温惹对面的男人放松的从躬着背看她的信息，到现在听见温惹的话后，微微张开手，有意识无意识地用手轻点左右两旁的人，挪动嘴上的黑痣，张口道：“我们公司是今年年初成立，公司虽然才运营不久，但我们在其他地方有过十多年的暖通经验…”

　　眼镜男指了指身旁被他打断讲话的黑痣男人，插空补充了一句：“他们家，从他爸爸开始就在做这一行，已经在泷江市开了一家十个门面的公司…这一行，我们的经验是十分丰富，你来了会有很大的提升。”

　　主面试官没有因为眼镜男的插曲而不高兴，反而很自豪，继续讲道：“现在我们在九江也有好几个项目开工，也正是因为工程太多，光靠我们几个已经忙不过来，所以才准备招聘三名设计，专业在后勤制图，把我们在九江的版图做得更大，顺带发展更多的工装暖通项目。”

　　男人指着眼镜男介绍道：“他叫杨科，主要是跑线上业务，也负责人事，线上约你来面试的就是他。我们现在在百度投的广告也是他在负责，他手上的线上渠道很多，我们单子有一半也是从他这边进来，到时候如果你通过面试，入职后，跟他少不了交流，不过…他今年要忙结婚，你们可能还是线上联系会比较多，来面试的时候，你们也聊过了，他线上办事也很利索。”

　　男人又把胖子面试官介绍了一番，“袁豪华，内蒙古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他和暖气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他主要负责线下业务，我们公司跑线下的人都在他手上，今天业务组的同事都在外面，平常没什么事的话，他们也不会到办公室里来，办公室主要是你们设计组，我们三个有事也会来公司。”

　　终于轮到男人自己了，“我叫邓强，这家公司是我们三个合伙一起开的，之前的设计主要是我负责，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也会把单子扔给别人画，当然现在我们希望建立一个完整的团队…施工方面我也要时常去盯，所以…公司就更加需要你们新的血液融入。”

　　“前期我会带你入手，等你熟练上手后，就会全权交给你…我们就会都在外面跑业务。我们预备设计组招聘三名设计师呢，主要还有一个原因，你袁总嫌弃公司全是大老爷们…所以设计组我们准备招聘三名女生，女生做事也细心，画图这种事，出不得差错，你要知道师傅都是根据图纸来干活…”

　　温惹点头道：“嗯，了解的，这些我都明白。”

　　郑强见温惹没有出现反感的表情，坐直了身体，端正了仪态，继续认真说道：“你这边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温惹为了确定在线上谈下来的薪资待遇，重复地转述之前在网上沟通的细节，“工资在线上聊过，实习2600，转正买社保以后底薪有2800，根据图纸数量有提成，单休周一，朝九晚五，偶尔有加班…实习期是一个月。我记得就是这些，也是我想了解的，我都没有问题。”

　　杨科推了一下眼镜，稍微向邓强靠近了两分，“我在软件上是这么和她谈的。”

　　袁豪华焦急补充了一句：“节假日福利，端午粽子，中秋月饼…这些我们也都不会少。”

　　邓强垂眼，把桌上温惹的简历放进了杨科的手中，杨科面上了然，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一样，转过头，盯着温惹的眼睛说道：“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了，如果你这边通过，我们会晚上五点前和你电话沟通，也希望你到时候注意一下手机。”

　　温惹收拾好东西，起身道：“好的，谢谢。”

　　四点钟左右，杨科的电话打进温惹手机里，告诉她通过了面试，让她下周二带着身份证复印件和一张工行卡到公司报道。

　　杨科还告诉温惹，下周二同时会有两位设计岗的同事一起报道，一个月实习后，择优录取。

　　温惹挂了电话，就低低咒骂了两句。

　　一个破小的公司，居然还搞这种实习竞岗。

　　可是…温惹找了很久工作，目前这是唯一一家还算比较正常，专业对口，也能让她深入学习的公司。

　　然而，温惹不知道，干活的只有她，所以一个月后，她们三人都会转正，都会留下。

　　当天，李依依知道温惹拿到offer，晚上特意从公交车站绕道回家，去菜市场的卤肉店买了一只烤鸭。

　　三十五块五一只的烤鸭，可以是两人一周的菜钱。

　　温惹这一次没有责备李依依的浪费，也没有嘴上念叨「浪费钱」，用筷子在牛皮纸袋里翻找着，“姐姐，鸭屁股呢？”

　　“我没要，那个东西很脏…面上的毛没拔，里面的屎老板一般也不会清理，吃了对身体不好，我一般都不要屁股。”李依依把牛皮纸袋里的手套翻找出来，给了温惹两只。

　　温惹推据了李依依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争辩道：“鸭屁股才是一只鸭子里的精华，你居然白白便宜给了别人。”

　　李依依不理解道：“那东西没人吃，老板案桌上堆了一大堆，别人都没要…倒是有几个人要了两三个，说是拿回家喂狗。”

　　李依依不知道温惹为何突然有情绪，拉过温惹的手，吹开一次性手套，为她戴上，又把肥美的，她特意没有让老板砍断的鸭腿塞进温惹手里。

　　李依依哄道：“鸭腿肉紧致，很好吃，你快尝尝…烤鸭都还有温度，皮肯定很酥脆，肉也很嫩。”

　　“姐姐…”温惹盯着鸭腿没有咬下去，“你知道我第一次吃烤鸭是吃的什么吗？”

　　李依依认真道：“鸭屁股…”

　　温惹终于愿意抬起闹情绪的头，眼睛里也有了精神，甚至因为李依依猜对了答案，还有数颗星星在眼睛里闪烁，“鸭屁股真的很好吃，没有毛，也没有屎，不腥，油滋滋的，骨头很小一根。”

　　李依依怎么会不知道呢。

　　买鸭子的时候可能没有考虑到鸭屁股需要带回家，但当温惹在袋子里没有找到预期的目标，又失望地问出那句话时，李依依就知道了。

　　鸭屁股是属于温惹和温宪明的一段很甜的回忆。

　　李依依也猜到了，温惹可能希望李依依也带鸭屁股给她。

　　可是…从小到大，又生过病的李依依，变成了注重卫生，又爱干净的人，家里没有宠物需要喂养，根本不会特意去留下这寻常人不会要的东西。

　　李依依有一丝丝抱歉：“温爷待你真好，原来那么早他请你吃过鸭子了。”

　　温惹释然笑道：“温爷可能想不到，我现在有鸭腿可以吃，他以前老说鸭腿很材，只有鸭屁股好吃。姐姐…其实我只吃过温爷带回来的鸭屁股，但的确很好吃。”

　　“下次我也尝尝…”李依依咬了一口鸭肉，赞同道，“温爷说的可能真的有道理，这鸭肉是有点材，你也尝尝？”

　　“好。”

　　鸭腿一点都不材，比鸭屁股还要好吃。

　　两人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把这场辩证说出嘴，还是李依依找了另外一个话题。

　　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整个把两人庆祝的氛围破坏得当然无存。

　　李依依因为烤鸭太油腻，吃了两块，把一次性手套取了下来，转手吃米饭和温惹炒的土豆丝。

　　李依依用没有拿筷子的手把放在矮木几上的手机拿起来，点击了几下，将微信朋友圈滑走几页，推到温惹视线下，“杨树好像跟着贝栗栗去美国了，贝栗栗在朋友圈给他庆生，杨树跟你联系了吗？”

　　“我没有杨树的联系方式…”温惹停下啃鸭子的动作，抬起头，眉毛紧皱道，“你怎么还有贝栗栗的微信？她联系你了？”

　　李依依解释道：“就那次还钱加上的，一直没有删，贝栗栗离开后就没有联系过我…她应该都忘了，我也就忘了，她很少发动态，我也是今天无意间看见这条朋友圈，刚好里面还有杨树，我以为杨树有跟你联系。”

　　李依依哪里知道温惹和杨树现在的关系是什么情况，只是温惹很宝贝的铁盒子里，还装着杨树在警局给的银行卡，所以她看见这条朋友圈时，也格外上心了几分。

　　李依依轻轻摇摇头，放下了筷子，想把温惹面前的手机拿回来，却被温惹抢先了一步。

　　温惹一把夺过李依依手机，在手机屏幕上三下五除二点击了几下，才把手机放到李依依没有缩回去的手中，“我帮你删了，她的联系方式你留着干嘛，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怎么不换手机号？”

　　李依依拿回手机，通讯录里果然没有贝栗栗的微信，“还不能换，这张卡有太多客户老总，得留着…而且，家乡还有些人需要联系。”

　　“哦…”温惹没有温度地说道，“贝栗栗的电话号码你最好也拉黑！现在没必要再忍着…”

　　李依依听取温惹的建议，把贝栗栗的电话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还有必要，就算是为之前的事画上一个句号吧。

　　李依依随口问道：“你换手机号了？”

　　“没有…”温惹被气笑了，“我换电话卡难道不给你讲吗？今天你给别人打的电话？”

　　李依依尴尬道：“有道理…”

　　温惹今天格外的强势又蛮横，换句话讲…温惹今天接电话，李依依的来电显示难道和之前的不一样吗？

　　还别说…

　　温惹五十步笑百步，很成功。

　　李依依多想了几遍，换号码话题的逻辑也深究了几遍，她忽然感觉有一点点委屈。

　　温惹也没发现李依依没有换手机号，却要笑李依依忘记她能打通温惹最初始录入的手机号。

　　尴尬又出现在两人之间…

　　温惹要比李依依会找话题一些。

　　温惹看出了李依依因为手机的事，心里有一些纠结，她岔开话题道，“姐姐，你吃过关东煮吗？”

　　李依依思绪被拉回来，“吃过…是学校里那种简易版的关东煮，便利店里面的关东煮太贵了，没有买过。”

　　温惹也摘掉手套，开始吃晚饭，她自己炒的土豆丝。

　　酸辣酸辣的…很开胃，刚好可以中和刚刚烤鸭皮堆积的油腻。

　　温惹被自己的手艺震惊到舔嘴，“听说很好吃…连大萝卜都很好吃。”

　　“萝卜再大再好吃也是萝卜，没买过…买了就亏大了。”李依依回忆起之前在学校食堂吃的关东煮，白色的大萝卜，一元一节。吃两小节关东煮萝卜，可以在菜摊上买一大根完整的萝卜，“便利店的关东煮我也见过别人怎么制作…不过是要用一种什么抹布煮一下，其实就是一点海腥味，用老一点的海带应该也一样，再放一些鱼丸，添点鲜味，应该就差不多了…”

　　温惹总结道：“这不就是白水煮菜吗？还是他们会玩，整一个名字，价格一下就不一样了，好赚钱。”

　　李依依点评道：“冬天吃，里面放点小葱和小米辣，味道是挺好，而且还很暖和…”

　　温惹没吃过，无知地赞同道：“哦，好吃就行…好吃就不亏。”

　　李依依感叹道：“在学校读书的时候真的吃了好多便宜又好吃的美食，干锅，钵钵鸡，过桥米线，兰州拉面，新疆烤馕…”

　　“有这么多吗？”温惹疑惑道，“我虽然没有买过，学校的食堂窗口我也是经常去闻一鼻子味，没见过有这些啊，难道我们不是同一所学校吗？”

　　李依依尴尬地笑道：“有的有的，干锅素菜，洒了很多芝麻，放了孜然粉的菜，你没有吃过吗？”

　　温惹回忆着，“好像是有这道，这就是干锅？”

　　“对啊！”李依依继续补充道，“你肯定吃过，我记得去年我还打过这份菜回来，我们一起在609吃的。”

　　温惹因为想不起这段记忆，只能闷头吃饭，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钵钵鸡呢？也是全素？”

　　李依依摇头道：“不是，老板放了几个鸡尖泡在里面…也有很多芝麻。”

　　温惹点头道：“哦…有肉的话，我应该没吃过。”

　　李依依补充道：“你肯定没吃过，我刚入校时那年出来的菜品，因为鸡尖太少，价格又贵，食堂的这道菜被投诉，它就被淘汰了，我也只吃过一回。不过，过桥米线是真的货真价实…就是所有小菜全部由老板煮好了才会端出来，不会让我们自己放小菜加热，没有过桥米线的仪式感。”

　　温惹在小炒肉兼职时，知道老板们也讲究翻台和出餐量时间，安慰道：“老板想挣钱嘛，盘子碗用多了，洗碗工都不够用。”

　　李依依有些气愤道：“想起这个就来气，这些老板为了挣钱，把兰州拉面的手拉面换成了机绞的水面，虽然都很好吃，但是…就感觉很亏！”

　　温惹继续安慰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去兰州吃正宗的拉面，让他们知道机绞的水面会让他们失去我们。”

　　李依依冷静下来说道：“不去不去，好远啊，而且九江也有正宗拉面，就是贵，肉还没有几片，去兰州的话，车费就好贵…”

　　温惹的饭已经吃完，李依依的还有半碗没动，她光顾着和温惹激动昂扬地吐槽这些美食。

　　温惹今天得到了offer，以后就是技术人员，虽然现在工资低，再过一两年，温惹觉得她能凭技术薪资上很大一层楼。

　　她十分大方地说道：“就当去放松心情，兰州不是在甘肃嘛，我们还可以看沙漠，吃烤馕…”

　　温惹把土豆丝往李依依的方向推了一分，示意她不要光顾着讲话，赶快趁热吃饭。

　　李依依却把思绪飘远了，“等我们有钱了，去新疆吧，吃正宗的烤馕，看广阔没有边界又稀奇古怪的地貌…还有吃不完的水果，和这里不一样的时差，应该和出国一样了。”

　　“好。”温惹又推了推土豆丝盘子，“先吃饭，我要去洗碗了…”

　　“哦…好。”

　　周二在衡心暖通报道的设计岗同事，果然真的都是女生。

　　三位老板按照面试时和温惹沟通的预期在推进公司，温惹很满意，因为这意味着面试时，三人讲的其他条件也有可能被一一实现。

　　其他两位新同事，其中比温惹矮小一些，一眼就能看出吃穿用度高消费的叫侯思琳。她比温惹大三四岁，之前在家装公司做设计，因为加班太多才找了这家公司。

　　另一位设计师，也是有相关工作经验，叫关琴琴。她身材很好，前凸后翘，身高也是三个人当中最高挑。她总穿一双矮脚高跟，一扭一扭地走路，丰满紧致的肉让她更有女人味。

　　关琴琴实际年龄比温惹还要小几个月。

　　但她因为读的大专，算上实习时间，比温惹还要早半年出来，和侯思琳一样，好像也是做家装制图，不过和衡心暖通不一样，她的上一家公司好像是做家具的。

　　关琴琴说话和做事总喜欢藏一半掖一半，像一个老油条，转着她精明的眼珠子，从不把话说得太露底。

　　温惹不是很喜欢关琴琴。

　　两人和三位老板一样，都有抽烟的习惯。

　　他们闲聊的时候，关琴琴有意无意地想拉着温惹一起享受烟雾缭绕，特意拐着弯和侯思琳感叹了一句：“干这一行，九个得有十个都会抽烟，总有一个老烟鬼顶别人两人的量，让我们二手烟都要多吸两口，吸这么多二手烟还不如抽两根，你说是吧？思琳姐…”

　　侯思琳把嘴中的最后一口灰烟吐了出来，才沉迷地说道：“哼~这行压力大，抽两口有益身心健康。”

　　关琴琴手上夹着烟，微微挑起唇角，讥笑道：“我们公司就温妹妹最单纯，不抽烟不喝酒，来了这么久天天都在练习制图…也没见邓哥他们给过几个单子，招三个设计，他们也不怕噎死，养不养得活我们三儿个哦。”

　　关琴琴最后一句，特意学袁豪华的口音习惯，加了儿化音。

　　「温妹妹」是袁豪华给温惹取的昵称。

　　那天温惹穿了一件洗变形的短袖，领口有点大变，拉垮在她肩膀上，温惹只要稍微弯腰，或者盯着电脑屏幕前倾身子，□□和半个胸脯就会漏出来。

　　温惹自己却不知道，因为公司的空调，她特意穿了一件薄外套，她以为外套遮住了里面羞耻的短袖，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眼中的春光。

　　袁豪华那天就站在温惹对面，正好是电脑背后，温惹练习着邓强给的图纸，提高着制图手速，袁豪华突然在对面叫了温惹一声「温妹妹」。

　　起初温惹对这个称呼是没有想到其他意思上，心思也全在面前电脑上的图纸中，直到侯思琳和关琳琳秒懂意思的嬉笑，以及邓强调侃袁豪华工作时间不要开玩笑，邓强却说了一句「温妹妹制图水平不错，你不要瞎抓重点影响别人工作。」紧接着袁豪华就有些悻悻然地提醒温惹，要注意打扮，要给自己多买些新衣服，脸色不太好地走到外间沙发上坐着玩手机。

　　邓强也跟着袁豪华一起坐到外面沙发上，在袁豪华耳边说着悄悄话，袁豪华脸色不是很好看。

　　温惹她们的办公间，在邓强出去时被他把那扇隔音特别好的门带上了，里面的三人根本听不见外面两个男人的声音，不过侯思琳和关琴琴看见外面情况，心下了然地相视一笑。

　　下午下班路上，三人走在一起，侯思琳提醒温惹以后不要穿领口这么低的衣服，容易走光，温惹才明白袁豪华那句「温妹妹」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在叫她…

　　难怪当时除了她自己，大家的神情都很怪异。

　　袁豪华自从那日开始就一直叫温惹「温妹妹」，温惹在衡心暖通跟着邓强也的确学到了很多暖通方面的制图技巧，CAD软件使用也比在学校熟练了很多，所以对袁豪华有意无意的挑衅，温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上装作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从来不接袁豪华的话。

　　只是，被袁豪华这么叫着叫着，「温妹妹」这个称呼慢慢地真的代替了温惹。

　　侯思琳在满是烟头的茶色缸子里摁灭了烟头，才唾弃了一句，“哼！这点钱还不够我家狗吃饭，来这里就图个轻松自在，真想挣钱，还来这里？怕不是有失心疯…”

　　温惹在学校里学会的缄口不言，让关琴琴总是不舒服。

　　关琴琴和贝栗栗一样总希望温惹能发怒，可是她却永远点不着温惹。

　　关琴琴也不接侯思琳的话，把她身旁温惹电脑旁的键盘一推，又惯常地嗔怨道：“温妹妹和你说话呢？你怎么这么刻苦呢？”

　　温惹表情发愣，摆出惯常地伪装，一脸疑惑地看向关琴琴。

　　在问什么？

　　说什么了？和谁说话？

　　听不懂…

　　关琴琴知道温惹在装傻，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问你为什么又不抽烟又不喝酒呢？”

　　关琴琴特意发音咬重了「我们」两个字。

　　她知道拉上侯思琳，温惹才会更加避无所避。

　　温惹面无表情地挪动嘴唇：“我室友肺不好，我胃不好。”

　　侯思琳插嘴道：“你不是租的房子吗？你室友要求还这么多？”

　　侯思琳没有关琴琴那么多心思，是一个直爽的人，温惹没有多加考虑地回答道：“是住一起的室友，不是租房的室友…”

　　关琴琴捂着嘴打趣道：“瞧我们温妹妹还不好意思了，男朋友就男朋友嘛，还住一起的室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我男朋友都同居三年多了，住一起又不是裸奔，瞧你那样。”

　　侯思琳却比较惊奇，因为温惹给她的感觉更像一个单身。

　　侯思琳脱口道：“你有男朋友？看不出来啊…几年了？”

　　“嗯…”温惹觉得在衡心暖通，有一个男朋友的身份，要比单身，很多事情应该要更好解决一些，点头道：“算算时间应该三年多了。”

　　侯思琳紧接着吐槽了一句，“看着真不像，琴琴这种更像有男朋友的。”

　　每天在办公室消息发不停，中午休息还要开视频，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琴琴他们刚确定关系。

　　关琴琴娇嗔道：“思琳姐，瞧你说的，我男朋友比较粘人罢了，我和他在一起还没有温妹妹和她男朋友时间长呢？”

　　侯思琳越想越不对劲，又无头无脑地对温惹问出一个问题，“你们做过吗？”

　　“做什么？”温惹没反应过来。

　　关琴琴不知道侯思琳这句话是在单独问温惹，和温惹一起回答了侯思琳的话，“三天不到就把老娘骗上床了，要不是有姨妈眷顾，估计三十天他都想要三十一…”

　　三人因为这两个回答顿时有一丝尴尬。

　　温惹尴尬关琴琴的直接，也担心刚刚怎么就没反应过来，真是在这里装小白花装久了，习惯性地带入纯洁buff。

　　关琴琴则嘴角抽搐地羡慕，羡慕温惹遇见了一个真的爱她的人。她还没有见过那个男人能忍住三年不吃眼前的肉，尤其温惹不是没有料，袁豪华有好几次都色性大漏，要不是邓强拦着，温惹又总喜欢和假正经的杨科待在一起，关琴琴知道凭袁豪华的本事，怎么也得揩走温惹二两油。

　　侯思琳却是没想到温惹和她男朋友纯情到这种地步。

　　侯思琳啄了一口咖啡，有些嫉妒地唾骂道：“他妈的，这男的是不是有问题，三年了，能忍住不上手！”

　　温惹尴尬地解释道：“不是，她除了肺上有点毛病，身体很好…是我还不想…做。”

　　关琴琴假意关心道：“温妹妹，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这得好好检查检查，结婚以后是会影响你们的□□生活的…”

　　“温惹估计就是不太懂，什么性冷淡，做都没做过，肉都还没尝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侯思琳打断关琴琴的话，继续说道，“温惹，你们已经三年了，可以了…不然你们想把第一次留给谁？”

　　她们两都没注意到温惹的脸色，这个露骨的话题，除了刚才三人的同时沉默，温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反而比她两人还要平静。

　　温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刚才在门外就见你们聊的热火朝天…”袁豪华进来后的视线先落在了温惹身上，见对方不搭理，只能又转向关琴琴，“我们三位小美女今天在聊什么啊？怎么不打游戏呢？你们邓哥还在下面停车，待会儿他上来，我们一起开几局？”

　　关琴琴故意遮着嘴鼻，意味不明地说道：“聊温妹妹和他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了，她男朋友都没有碰过她。”

　　关琴琴的话一出，温惹和侯思琳脸色都不太好…关琴琴这明显是给袁豪华在暗示。

　　袁豪华异常兴奋道：“温妹妹，你这么纯洁啊…留着给哥哥吗？哈哈哈哈哈哈，那男的不行，要不你跟哥哥吧…”

　　温惹皱着眉，不悦道：“上周来姨妈，没同意…这周他应该等不及了。”

　　关琴琴鄙夷道：“温妹妹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侯思琳呛声道：“琴琴，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一个月三十天要做三十一天的事，你怕是不想活了。”

　　袁豪华明显很兴奋，想要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关琴琴却会晤侯思琳的意思，一脸难堪又矫情的对袁豪华说道：“今天还是我和袁总你组队吗？”

　　袁豪华视线在脸色不好的温惹和关琴琴之间来回转动，又看见侯思琳一副大姐大地直视着他，无奈叹息道：“不是我不让你跟你邓哥组队，主要得看你思琳姐愿不愿意放人…”

　　“邓强想跟谁组就跟谁组，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一人一组。”侯思琳一脸无所谓，却是拿眼横了关琴琴一眼，让她收敛自己的心思，组队这种事，排辈论资还由不得关琴琴来挑。

　　邓强来得真是时候，刚好赶上了侯思琳这句话，“我们两的默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轻易换搭档呢？”

　　邓强把手上的两张手绘图给了温惹，又对她说道：“这两张画仔细点，数目也要清点好，工程类的，可以每张给你五十元补贴。”

　　关琴琴抱怨道：“邓哥，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两人图纸啊，这钱全让温惹挣了。”

　　邓强打趣道：“上个月工资，杨科没打到你账上吗？这么轻松这么悠闲，还有…工资拿，非得和刚出来的应届生抢？”

　　关琴琴抱怨道：“我也是今年的应届生啊~”

　　邓强毫不留情面怼道：“你什么应届生，你一个大专，去年就工作一年了。”

　　邓强又提学历，让关琴琴面子挂不住，她脸色不好地继续撒娇道：“邓哥~你不能厚此薄彼。”

　　邓强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好好打游戏，后面再给你单子。”

　　侯思琳见两人话谈完，才一副主人做派，问道：“上午去现场了？”

　　“现场个毛！”袁豪华先接了话，“邓哥被嫂子缠住脚了呗，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出门都难。”

　　侯思琳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差，“哼！就有家庭的男人忙啊，不像我们这些…”

　　邓强破口大骂道：“我他妈的，数你老袁嘴碎是吧，还打不打游戏了？”

　　袁豪华在邓强的怒吼中，气势矮了半截，不接话，用眼神示意温惹让开座位。

　　温惹很识趣，站起来走到门边，“邓哥，旁边办公室的钥匙。”

　　邓强可能有些急不可耐，掏出一大把钥匙，全给了温惹。

　　温惹很识相，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帮这四人把门关上，又绕道去公司外的公用洗手间，解决干净三急，避免待会儿要从里间的小房间出来，经过外面这间他们打游戏的会议室。

　　四人开游戏已经越来越熟练，能做到把温惹当做透明人一般。

　　当温惹从洗手间回来，绕过这间会议室那三面只有一半磨砂玻璃墙时，眼睛的余光总被迫叫一些画面吸引住，虽然这种画面她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让她咬着牙恶心。

　　过道这面玻璃墙完全遮不住关琴琴和袁豪华大动作的背影，桌上的两台手机正在进入游戏界面，关琴琴的手在她和袁豪华的手机上拼命点击屏幕，催促进入游戏的进度，袁豪华的双手被空闲出来，一只已经在关琴琴的腰上，捏着对方还算丰腴的肉，另一只手在袁豪华时不时偷瞄邓强的眼光下，有一下没一下地从下突然捏上关琴琴的大胸。

　　关琴琴会矫情地扭着身子拍打一下袁豪华的手，拿眼睛瞟对面两人的进展，邓强的视线没有动，关琴琴就只能认命地和身旁的人推拒。

　　袁豪华的手在她身上时间久了，温惹也瞧见关琴琴会有不情愿的模样。

　　温惹不知道他两的动作这么大，到底会不会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因为这玻璃的隔音太好了。

　　终于走到沙发茶几这面墙。

　　两间房间的玻璃门挨得比较近，温惹不用停留太久，但这面墙也是看桌子两边最清楚的位置。

　　温惹知道邓强没有心思去看坐在他对面胡作非为的两人，因为他也很忙。

　　侯思琳一只光滑的腿弯折，搭在邓强的大腿根处，晃荡的小腿，在邓强空出来的一只手里被来回地抚摸。

　　邓强和袁豪华的喜好不太一样。

　　邓强喜欢娇小干瘦的身形，尤其是喜欢女人又直又细的腿。

　　袁豪华喜欢大胸，不论身材，女人的胸他都能看上两眼。

　　温惹上个月月末因为制图问题需要沟通，无意间闯进这间会议室，撞见了比现在更露骨的一幕。

　　侯思琳背对着门，撩起裙子，把漂亮的双腿全部展露了出来，坐在邓强的腿上，两人手上还激烈地在雨林刚枪。

　　当场三人愣住…

　　相对温惹的青涩，坐在椅子的两人更自然一些。

　　侯思琳知道背后是温惹，她只是简单地把裙子放了下来，并没有从邓强身上下来。

　　手中的游戏小人也在继续奔跑。

　　邓强脸色有一些不好看，他好似为了安抚温惹好好打工，给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淡定地说道，“你思琳姐怕冷，我给她暖暖腿，你有事可以发微信。”

　　温惹当下就明白，为什么每次他们开游戏总要把她支去另一间办公室。

　　温惹自那以后，只要她独自一人被安排在一边画图，就会很自觉地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直到邓强他们过来看图纸。

　　杨科有一位即将结婚的未婚妻，他算是这间公司里最正经的人，但是他却因为筹备婚礼，经常不在公司。

　　温惹在衡心暖通学到了行业知识，也见识到了并不比贝栗栗让人舒服的人。

　　温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像一名三好学生，只和他们聊行业内的话题，争取忍不住离开前，多套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他们的玩笑，他们的活动，温惹是一次也没有参与。

　　就算袁豪华特别想拉着温惹入伍，都被温惹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以及今天图纸还没画完…当做借口躲开。

　　回到家里和李依依吐槽一天的郁闷，温惹会把袁豪华对她的骚扰忽略掉，只怨声载道地讲述在公司，那四个人的一些苟且小动作。

　　李依依比温惹要幸运。

　　李依依在的公司业务比较重，加班太多，根本没有给她的领导和她的同事去乱搞关系的时间。

　　温惹一边羡慕着李依依，一边在衡心暖通继续熬着工作资历。

　　在衡心暖通工作了三个多月，温惹才发现她和关琴琴、侯思琳的薪资不太一样。

　　另外两人进来第二个月转正时就转岗了，从技术岗转到后勤岗位，薪资也发生了变化，只有温惹是和当初面试时一样，拿着说好的薪资。

　　她两是技术转后勤，涨了薪资。

　　具体多少…温惹打探不到。

　　国庆假期回来后，袁豪华请假回了内蒙古，他的离开让温惹觉得很轻松。

　　办公室也经常见不到邓强。

　　他们的四人小游戏也算告一段落，温惹觉得这段时间的日子十分舒坦。

　　关琴琴玩着消消乐，吐槽道：“袁总回家了，邓哥也经常不来，回来拿个资料就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约好一起玩消失…杨科这婚都结了半年，还没办下来，这种男人太婆婆妈妈，看着就没啥出息…”

　　侯思琳脸色也不太好，“喝奶茶吗？”

　　温惹这一个月基本没画图，玩着手机，摇摇头拒绝侯思琳的邀请。

　　“老总们不在，喝奶茶都得自己点…”关琴琴想喝奶茶，但不想自己花钱，“我们这公司，我看迟早要垮，这么多人，活儿就这么点，要饿死人了。”

　　侯思琳听了关琴琴的话，面色铁青，“我请客，点吧。”

　　“谢谢思琳姐。”关琴琴拿过侯思琳的手机，面上扭捏，手上却诚实地继续点餐，“我这人随和，我就不客气先点了，发工资了我请你们喝。”

　　关琴琴的溜须拍马让侯思琳凭空翻了一道白眼，沉下声音，又问向温惹：“点一杯？”

　　“胃不好…”温惹经常用这个借口，推拒袁豪华和邓强他们外出买零食的邀请，为了不漏馅，在关琴琴和侯思琳这里她也是这样，“谢谢你，思琳姐。”

　　侯思琳把推给温惹的手机拿了回来，自己在屏幕上点击了两下，“给你买了一杯水果茶，不加茶水，应该可以喝。”

　　温惹不好意思道：“谢谢…”

　　关琴琴又插上话，“思琳姐，你也不知道邓哥他们最近在忙什么吗？”

　　侯思琳脸色暗了下来，岔开话题，对关琴琴说道：“玩游戏吗？玩就上游戏…”

　　“玩啊，思琳姐带我上分…”关琴琴谄媚地笑道，“怎么能错过呢？可惜温妹妹不玩，袁总和邓哥也不在…不然就可以四排了。”

　　侯思琳催促道：“快点！还排不排了！”

　　侯思琳的话音刚落，温惹心里幸灾乐祸，从手机上抬起脑袋，反应慢半拍地一脸疑惑，“嗯？怎么了？我刚刚在看小说，没注意，是有什么事吗？”

　　关琴琴又被侯思琳呛了，声音低了下来，收敛道：“没事，没事…温妹妹，你继续看你的小说。”

　　温惹面色不该地回应道：“哦…”

　　温惹和关琴琴都知道，侯思琳从国庆收假后脸色不好的原因，但关琴琴挑拨的小性子习惯了，依然总喜欢在侯思琳身上找不痛快。

　　国庆假期前，邓强要带自己的老婆出去旅游，谁知道对方提前放了半天假。

　　邓强老婆在衡心暖通待了半天。

　　本来那天邓强借口请全公司聚餐，要带侯思琳中午出去吃好的，吃完以后还要去看电影。

　　邓强老婆的突然袭击，让邓强和侯思琳的约会泡汤，最主要是下午邓强和他老婆，还在袁豪华和杨科的起哄中，两人去了温惹经常画图的小办公室，反锁门待了许久。

　　这期间，温惹看着侯思琳因为接水，抽烟，上厕所…去了会议室外好几次。

　　温惹因为杨科月末给她结算工资，在外面的沙发上也和侯思琳一起待了一会儿。

　　温惹只能看见邓强的头，他老婆因为坐在他腿上，比邓强高出来一个肩膀。

　　在沙发上看得清清楚楚…

　　邓强老婆穿的制服，被从下往上耸堆着，里面虽然没有声音传出来，可是邓强老婆有一下没一下地小鸡啄米，磕在邓强脑袋上，让门外的人都知道两人在房间里干嘛。

　　说来也奇怪，国庆回来，大家都以为邓强会给侯思琳赔礼道歉，至少要好好哄哄侯思琳，邓强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变得越来越冷淡，甚至接连不回公司。

　　月末，三人工资没到卡上时，她们才知道…公司出问题了。

　　杨科给她们解释了这个月没有发工资的原因。

　　因为施工队给别人开洞时，开在了梁上，本来开一个孔过管子是没有多大问题，不会威胁到房子的安全，但因为开空位置没有办法安装机子，施工队的师傅，在人家房梁上又开了两个…现在需要周转公司的资金，把业主家的洞填上，才能给公司的人发工资。

　　不然这套房子的业主，会拿着被破坏的危房把公司告上法庭。

　　等到十一月末，温惹只画了两张图，工资依然没有发下来，邓强也没有回公司，杨科才和三人讲了实话。

　　整个公司的资金来源都在邓强身上，工程上开洞的事是真的，只是施工师傅几个洞直接把别人的别墅开成了危房。

　　是别墅，不是普通的房子。

　　公司算是遇上大麻烦了。

　　邓强的卡被银行冻结…

　　衡心暖通发不出工资。

　　杨科讲这段实话，是因为邓强授意，让他辞退温惹和侯思琳。杨科在公司和结婚两件事上忙昏了头，才稀里糊涂把实情告诉了温惹和侯思琳。

　　别人说的垃圾公司让温惹在衡心暖通这里遇见了，拖欠两个月工资，在还有两个半月就要过年的时间点上，辞退了公司员工，老板还半失踪跑路。

　　衡心暖通留下了关琴琴，侯思琳被气疯了，刚被辞退的第一周，她拉着温惹，每日都来公司讨要拖欠的薪资。

　　公司却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人…

　　只有关琴琴…

　　公司门上的电子锁，在杨科来宣布辞退两人的时候换了密码，今天关琴琴起得晚，从电梯里挤出来时还打着哈欠，关琴琴白了站在门口的两人一眼，才慢悠悠把门打开，“邓哥他们今天不会来，杨科…也没说会来，你们这样来公司找茬也没有用。”

　　侯思琳踢了一脚过道旁的空调外机，“你发消息给他们，如果不把工资结清，我们今天就把公司的样机全部搬走，这可比我们两人的工资贵吧！”

　　温惹沉默着不做声，她想追讨回工资，却不敢真正的猛闹。

　　那天杨科像一个泼皮一样，咬死邓强才是老板，邓强才能发工资，把她和侯思琳赶出公司，温惹就知道这群人很无赖。

　　对他们撒泼打混，可能只有侯思琳管用，因为侯思琳可以真的撕破脸不要工资，也要把他们这里搞臭。

　　尤其侯思琳和邓强关系不一般…

　　现如今，邓强不仅不出现在公司，也不回侯思琳的消息。

　　温惹也和邓强发过消息，对方说等卡解冻，就立马把工资发过来，别的多一个字都没有说。

　　温惹在手机上讨要不到工资，就只能指望侯思琳，想跟着侯思琳坐收渔利，但这一周却被拖到有些疲倦。

　　二十四层的几家公司，看热闹的不在少数，但因为都是小作坊，里面的员工也很小家子气，都是路过时，放慢脚步，偷瞄几眼，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围在玻璃幕墙外朝里看。

　　马上要过年了，温惹希望能再存一笔钱，让李依依可以更快地还清欠款，实现两人的约定「回李依依的老家过一回真正的大年！」

　　温惹很向往李依依口中小古镇的年味，也很想和李依依回一趟她的老家。

　　关琴琴躲进会议室，关上了门，还反锁了门锁。

　　侯思琳气愤地坐在沙发上，再也没有作为员工的礼貌，双腿交叠在茶几上，阔腿裤让她瘦细的腿衬得格外宽松，她手上点着烟。

　　侯思琳吐出一口烟，咒骂道：“狗日的！今天又不来…”

　　温惹纠结道：“思琳姐，明天我可能也不会来了。”

　　“你不要钱了？”侯思琳坐直了身体，把还有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嘴角抽搐道，“钱你都不要了！”

　　温惹无奈道：“我不能和他耗着，马上房租到期，要缴房租续签合同，而且年末了，今年还没有存到钱，过年不知道怎么办，得去找份工作或者兼职，再挣点，不然下个月估计就得睡街边…”

　　温惹平日里在公司的吃穿用度，大家都能看出来温惹家境不是好。

　　侯思琳声音柔和了一些，语气低沉，有些不置信，“你男朋友没工作吗？不至于吧？温惹，你是不是因为工资少…”

　　“思琳姐，两个月得有五千多工资，这笔钱不少了。”温惹叹气道，“她身上有病，我们还欠着债…她也很辛苦…”

　　“嗯。”侯思琳不觉得温惹会撒谎，也不再劝温惹，她认为破破旧旧穿着的温惹，可能真的和她不一样，“保持联系…早点把工资拿到吧。”

　　“好…”温惹站起来，刚走出沙发，不忘感谢道，“谢谢你，思琳姐，认识你很高兴…工资的事，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温惹走出公司门口后，正转身准备去电梯间，余光看见侯思琳认命地拿起手机，对着手机录音孔，发送着语音消息，“邓强，你做一个人吧，温惹家境本来就不好，你还拖她的工资，你知不知道！她下个月没钱缴房租，要流落街头了…你再狗，五千块总能凑出来吧！”

　　侯思琳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叮～

　　这趟电梯比平常温惹等的任何一趟都来得快，还没到午饭点，轿厢里面空无一人。

　　钢铁的冰冷味迎面扑来，温惹第一次从心底感谢道：“谢谢…”

　　侯思琳听不见，会议室里关着门的关琴琴更听不见。

　　电梯轿厢里的声音却不小，温惹自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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