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旧事

　　方苍眯着眼睛向下瞟了一眼，心都死了：“又是影墟？”
　　“这个司葳听起来更像是白芜的大小姐，那人在影墟也很正常吧。”黎术俯冲下落，即使林儒收没有丝毫捏刹车的迹象，出于对死亡本能的恐惧，黎术还是降下了速度。

　　司葳看着横在身前的摩托，以及摩托上的人，第一反应是转头回避。
　　“跑？跑去哪儿？”林儒收发狠的话语都显得有些气短。

　　司葳转过身看着脱下头盔，满头大汗的林儒收：“是她们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吗？”
　　“你先别激动，你的伤还没好，你得回去。”
　　“...我以为，你死了。”林儒收撑着车身，就连吸气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断断续续，“那天的爆炸，我自责了很久。”

　　司葳伸手想抹去林儒收脸上的汗水：“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弄清楚一切？只要你相信，这些都可以是真的。”
　　林儒收冷哼一声打落了那只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你指的是，你骗我说，你是普通商人家的女儿，结果偷偷资助我？还是比赛里的假死？让我猜猜，我被张焕酩找上，也是你的安排，对吧。”

　　黎术带着方苍姗姗来迟，隔着十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两人吵架。

　　“我就知道，张焕酩也是影墟的人。”林儒收控制不住呼吸频率，依靠着“阿速”大口喘息，“那过去的几年你还骗了我多少？你接近我又是为什么？我这个身无长物，又不学无术的人，到底是哪一点让你这个大小姐看上了？”
　　司葳想安慰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辩驳，一向温和的嗓音少见得带上了几分急迫：“我本意不是骗你，我只是想帮你，你先不要生气。”

　　方苍取下头盔，贴在黎术耳边用气声道：“大小姐这下终于像个活人了。不过，你说是不是从来没人跟这个大小姐吵过架，她看起来技艺很生疏呢。”
　　黎术有心劝架，但深知清官难断家务事，只好不远不近地站着，默默点头。

　　“司葳，你骗我的时候你自己觉不觉得好笑？我信你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好笑？你告诉我的悲惨人生和你实际经历的有任何重合吗？”林儒收感觉视线模糊，像有层雾遮住视线，“你让我陪你玩这个过家家...”

　　司葳眼疾手快接住倒下的林儒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欸！”一声，随即冲了上来。

　　“你把她气晕了？”方苍有些不可置信。
　　司葳：“... ...”

　　黎术试图从司葳手里接过林儒收，但这一次依旧没能把人抢过来。
　　“我承认你家的医疗技术很先进，但我们基地的医疗也不是废铁一堆。”

　　黎术尝试和司葳讲道理，尽管他从没有见过张焕酩允诺的基地，尽管这个基地目前仅存在于张焕酩发送的定位点上，但黎术还是想带着林儒收远离一切有关影墟的事情。

　　“那你是要把她拴在她那个夺命小铁马上面，骑六个小时的车带回基地，还是把她送去三百米外的医院，让她五分钟后就能接上设备？”

　　方苍瞪大了眼睛，小声“哇哦”，不敢相信这段咄咄逼人的话出自司葳之口。

　　五分钟后，林儒收身上又一次插满了仪器，在万众瞩目下，睡美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这医院合法吗？”方苍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自由搏击”表演，还是没忍住。

　　“开在这儿就不谈什么合法不合法啦，宝贝。”女人把大褂穿成风衣样式，不管是乍一看还是仔细打量，都不像是一位正经医生。

　　司葳起身与女人打招呼：“三姐好。”
　　三姐揽着司葳倒在沙发上，司葳都不用侧头就能看见白花花一片。

　　“小帅哥来坐，”三姐朝黎术招手，“不用担心，小儒收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姐姐一定会关照她的。”

　　黎术找了一张离床最近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手撑在林儒收的床头柜上，好像只要林儒收苏醒他就会把人带走。

　　司葳和三姐两人嵌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就算仔细听也只能听到一些“本地涅克塔也跟着涨价”，“戏园子的门票也变贵了”，“影墟里不讲规矩的人越来越多”之类的话语。

　　“家里的生意有起色吗？姐姐好久没去地上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咯。”
　　“外面最近也在涨价，家里规模还是太小，比不过那些大企业，不亏钱就很好了。”司葳低着头，面上噙着笑，一副小女孩模样。

　　黎术听到这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白眼没能躲过三姐的眼睛，长长的流氓哨吹得有曲有调。
　　“好辣哦小美人，”三姐把头往司葳那里歪了歪，“这是谁啊？”

　　“是林儒收的朋友。”
　　“小儒收还是命好，身边个顶个都是美人。你说对吧。”三姐冲着终于抬起头的方苍挑眉打了一个清脆的响舌。
　　方苍的脸瞬间红透，于是把头又低下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三姐，戏园子又来人了。”
　　“最近陈家那个混账不知道在搞什么新花样，”三姐揽着司葳起身，“戏园子的折损率越来越高，幸好你和小儒收从那里赎了身，不然可就遭大罪咯。”

　　门口站着的小护士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抱着一个记事本乖乖地等着三姐慢悠悠晃出来。
　　“小朋友们要不要跟着一起来？”三姐看向黎术和方苍，“听说你们跟着小儒收刚来影墟，没去过戏园子吧。”

　　一直以来只要提及这个“戏园子”，林儒收都会岔开话题或者回避，方苍有些好奇，但恐惧和好奇相较量，最后还是看向黎术。
　　黎术有些不放心林儒收，下一秒三姐就好像会读心一样开口：“不用担心小儒收，那里有监控，你可以终端连接，随时能看见她的状态。走吧小美人，年轻人还是得多见见世面。”

　　小护士走在前面带路，一出病房就好像进了什么动物园猛兽区，惨烈的嚎叫配上血腥味道很有冲击感。

　　“说了多少遍了，让那些飙血的别瞎跑，卫生又不好做，天天的，脏死了。”三姐踮起脚绕过地上分不清成分的浑浊液体。
　　“苪姐！！姐，姐救救我。”

　　哀求声隔了两道门、三个拐角都能听见。
　　“哦呦，怎么伤成这样？戏园子里也能用生化武器了？”赵苪看着床上浑身溃烂到几乎不成人形的生物感慨。

　　司葳把自己从赵苪的怀里挣脱出来，用手盖着鼻子后退几步。
　　“苪姐，是陈家，是我对不起你，姐，我打输了。”

　　赵苪带上无菌手套开始清创，原始的手法粗暴且高效。“输了就输了呗，这么大个医院，也不是靠你一个人挣钱。”

　　“三姐，戏园子那边和我们有合作的，今天已经死了三个了，这是唯一一个活着送来的。”小护士站在赵苪身侧小声汇报。
　　“什么？”赵苪音调拔高，侧头看向小护士手里的名册，手下的动作越发直接，“你刚刚说陈家？陈家干什么了？”

　　“陈牧程那个小畜生最近，最近对人体改造特别有兴趣，”小护士给的麻药很是足量，床上的男人在赵苪手下竟然没怎么喊疼，“把戏园子里没签医疗合同的，统统拉去做实验。”
　　“有好些人直接死在实验室里了，我是下了比赛台子才发现不对，身上只要开了口子的地方就开始烂，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发炎，结果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走不了路了。”

　　赵苪挑出男人骨头上附着的金属：“是这个？”
　　男人连连说是。

　　“拿去分析一下成分。”赵苪把金属零件递给小护士，转头继续给男人包扎，“死了多少了？”
　　本来准备前往分析室的小护士又折返回来，“最近一周以来死了八九个了，这是名单。”

　　赵苪脸色黑了又黑：“那亏了多少？”
　　“预计亏了三千万兑币，折合下来十万金币。详细数字我可能还需要时间算算。”小护士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方苍听到这个数额瞪大了眼睛，连忙打开终端上的对话框。

　　赵苪摆摆手，示意小护士可以走了，转头对床上的男人继续问道：“和医院这边合作的，还有多少人被小畜生拉去做了实验？”
　　“不清楚啊苪姐，你也知道，我们私下里都不怎么来往。”

　　赵苪低声骂了句“废物东西”，转头看向司葳：“要不要帮姐姐去看看？”
　　司葳面露难色，和赵苪拉扯片刻后还是同意去走一趟。
　　黎术见这个人体改造和外附骨骼有几分相似，于是上前说自己也要去。方苍本想留在医院，听黎术这么一说又开始举棋不定。

　　“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里陪陪姐姐，而且小儒收要是醒来发现你们都不见了，会很难过的。”赵苪全然忘了几分钟前的见世面言论，此刻拉着方苍的手好像与她相识很久的邻家大姐。
　　方苍身上的鸡皮疙瘩遇上赵苪，像海浪遇上月亮，潮涨潮汐。

　　黎术跟在司葳身后，眼见着司葳用指纹熟练地解锁“阿速”，转过头来看向他“走不走？”
　　刚刚在林儒收手下风驰电掣的摩托，此刻被司葳以一种摇摇车的速度驾驶着。

　　“这里是？”
　　高耸入云的建筑表面闪着寒光，庄严肃穆的风格会让路人以为是什么军事基地，沉重的银色大门敞开，一些身着华贵的人士正在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二位，请出示票据。”黎术左右打量的神情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招惹来了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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