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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秋色 (1)
泠夏伊也不知是如何走回后台的,表演前后短短几个小时的跌宕起伏,像被吸入月光宝盒里经历几次时光的回旋,指尖还在微微发麻。
后台的气氛却与她此刻的恍惚浑然不同。几乎是他们开门的瞬间,欢呼声便包裹而来。Agnes第一个迎上来,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她小心地接过泠夏伊手中的琴。
景筱瑜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夏伊,你太入戏了,尤其是抛剑那一幕,那个眼神和松手的动作……绝了!那种恍然又执着的感情,演都演不出来!”
小黑摊开通红的手掌凑到人前:“你们看,我把手都拍红了。必须开香槟庆祝!”
站在人群最后的,还有两个安静的人——舒菡和肖飏。
泠夏伊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舒菡已经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来了。”舒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纪秦天上前就给了肖飏一拳,将所有的焦急、疑惑、关心凝成一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舒菡看了眼身边的肖飏,声音低了下去,“出了点小意外,不过现在没事了。等我们赶到,已经来不及上台了,但幸好没错过你们的表演。”她转向泠夏伊,努力让语气轻快起来,“夏伊,你太棒了!你和纪秦天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泠夏伊却无心接受称赞,她分明看到了舒菡的闪烁其词及红肿的双眼,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哭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真的没事吗?”视线下落,立刻定格在肖飏的右手上。惨白的绷带从掌心严密地缠绕至指节,突兀而刺眼。
纪秦天几乎和泠夏伊同时见到。肖飏眼见藏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亮出来,语气故作轻松:“出门前犯蠢,被美工刀划了,口子有点深。多亏舒菡陪我去医院。当时太乱,手机也没带,害大家担心了。抱歉。”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并不能消除泠夏伊心底的疑虑。她隐约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包得像个馒头似的,伤口不浅吧?”景筱瑜欲明察秋毫,肖飏不语。
小黑试图活跃气氛:“哎呀,不过说真的,肖飏,要不是你受伤,我们也看不到小孩和零下一度的世纪合作啊!”说出口又发觉众人脸色有些尴尬,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这算不算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哎哟~”
景筱瑜见他越描越黑,一拳捶过去:“喝了太多法国矿泉水是吧。中文不好就别乱用成语。”
纪秦天走过去,拍拍肖飏的肩头,说:“人没事最重要。这几天不能碰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喂饭、擦身、更衣……”小黑又开始口无遮拦。
“我只是手伤了,又不是残废了。”肖飏用另一只手肘轻撞回去,小黑不敢还手,只能连声“哎哟”地讨饶。
一阵开怀大笑驱散了后台残留的紧张气氛,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泠夏伊也终于松弛下来,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然而心底的疑虑并未散去:肖飏手上的伤,绝不像不小心划伤那么简单。但舒菡又在帮他隐瞒什么呢?
这场被寄予众望的表演,虽然中途险象环生,但最终有惊无险地落幕。Agnes提出请大家宵夜庆功,赢得呼声一片。泠夏伊也第一次没有拒绝,她被大家簇拥着向目的地前行。经过今晚,她感觉自己与这个集体之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联结。她的余光瞥到那个身影——那个在黑暗中覆上她双眼,对她说“别怕,我在”,并最终带领大家完成这场冒险的人。
真正的功臣,是他。
大学小街,串烧店内。
油烟气混着欢笑声,氤氲出热闹的烟火气。泠夏伊小口咬着撒满白芝麻的鸡肉串,听着小黑手舞足蹈地重现舞台上的“盛况”。
“嘿~最佳男主角,别看手机了,吃多点!”小黑嚷嚷着,将一把肉串塞到纪秦天面前。
纪秦天像是被惊扰,迅速按熄了手机屏幕。泠夏伊瞥见那骤然暗下去的荧光绿,以及他眼底一闪而过、未来得及收敛的些许烦乱。他接过肉串,笑容重新挂回脸上,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她的错觉。
“你别只顾着男主角呀,还有我们的女主角呢!”景筱瑜把几串烤得焦香的蔬菜放到泠夏伊盘中,每一串都撒上了芝麻。
Agnes举杯,兴致高昂地说:“你们都很厉害,这次演出的成功,要归功于你们每一个人。唯一的遗憾是肖飏和舒菡没能一起上台……”
“景筱瑜的DV机里有完整彩排录像。”纪秦天接话,语气轻松地化解了那点遗憾,“也算另一种圆满了。”那段录像,确实在兵荒马乱中帮泠夏伊记住了走位和情绪。
“对对对。我们一个都不能少。”小黑又开始发表他的长篇“伟论”,无非又是节目有多精彩,纪秦天有多能救场,泠夏伊的演奏有多感人,差不多把每个人轮番吹捧了一遍。
泠夏伊不想再听小黑对自己的吹捧,就找了个借口起身:“吃串烧挺上火的,啤酒汽水不下火,我再去买些凉茶。”便独自离开。
月光如水,流淌满地。泠夏伊走在大学小街。大学小街应该是每间大学外都存在的一条街,只不过名字不同罢了,有的地方叫“美食一条街”,有的地方叫“堕落一条街”,还有的地方竟然称之为“垃圾街”。也不知道是谁赋予汐川大学外的街道“大学小街”这个还算浪漫的名字,但它却与其他同类型的街没什么区别,一样是短短数百米的小街,一样是汇集了来自各地的美食及形形色色的小店,有的甚至连个铺面都没有,只是一个小摊档,却足以成为让大学学子念念不忘的味道。时值中秋,此处更显熙攘,留校的学生们汇聚于此,用美食填补无法归家的怅惘。
泠夏伊的家在相邻的南栀市,外婆一家在汐川市。照例该去外婆家团圆,却因晚会推迟了一天。泠夏伊边走边给外婆家打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热闹的背景音,无非是向老人家道一句“中秋快乐”及让小姨留一个蛋黄月饼给她。
广东凉茶铺就在不远处,泠夏伊挂了电话,向那个操着不普通的普通话的老板要了十樽不同口味的凉茶,装了两大袋,正尝试着是拎还是捧时,后面伸来的一双手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两个袋子。
泠夏伊回头,对上纪秦天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你怎么来了?”她问,其实潜台词是:你怎么总能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
“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要帮手的。”他的语气自然,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串烧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身边来往尽是些小情侣,或嬉笑打闹,或呢喃低语。明明是中秋节,泠夏伊却觉得像是情人节。她刻意避开不去看街上的闪光弹,而抬头去找月亮。圆月散发温暖的光,泠夏伊想起家中那盏台灯,也是用如此温暖的光每晚陪伴她。
纪秦天追着泠夏伊的目光看去,说了句“今天月亮挺圆的。”像是没话找话。
“嗯。中秋节嘛。”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才是最圆的吧。”
“嗯。”
直到串烧店的灯光和喧闹近在眼前,泠夏伊突然停下脚步,向着前面的背影:“纪秦天,”她叫住他,声音很轻却清晰,“谢谢你!”
纪秦天笑着回头,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谢我?这可是你请的。我就一出苦力的。”
“我是说,这些天,谢谢你陪我练习。还有今天……台上,谢谢你稳住了一切。”
“嘿嘿。都是为了节目。”纪秦天不好意思地笑了,似乎不太习惯这样郑重的感谢,“大概是我从小就被迫参加各种活动和比赛吧。见得多,也就不会紧张,不知道什么是怕了。倒是你,临危受命,表现得很棒。”
“没有……”泠夏伊顿了顿,不习惯这样直接的夸赞,又紧接着说道,“还是你年少有为啊。”她由衷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不是年少轻狂吗?”他挑眉,带着惯有的调侃。
“年少轻狂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微微摇头,月色在她眼中流淌,“趁着年少,你才有轻狂的资本,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说‘再不疯狂就老了’。”
“是啊,再不疯狂就老了。” 纪秦天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勇气。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泠夏伊被月光柔化的侧脸上,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个……夏伊,”
“嗯?”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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