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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头发好香啊
雷惊蛰回头一看,是乌景丛双目紧闭倒在地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她连忙搁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乌景丛?乌景丛?”
他像蒙了层青雾的眸子溢泪半睁,嘴角淌出丝猩红。雷惊蛰见状不敢擅自动他,边大声呼救边朝外跑,想喊人来帮忙。汲家的人听到声响纷纷赶来,其中两个慌忙赶去乌景丛身边扶起他就要离开,见雷惊蛰想跟上去,旁边过来一人拦住她。
“雷小姐请留步。”
“那乌公子?”雷惊蛰有些担心。
“汲府找大夫看过后自会把乌公子送回去,雷小姐不必忧心。”汲阿大解释道。
“那我……”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雷小姐自便即可。”汲阿大朝她俯身行礼,“今日一切皆与您无关。”
“好吧。”雷惊蛰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壁画前。感觉今天不太对劲,她也没心情继续画下去,便准备收工回家。
汲阿大一路尾随,见人进了雷宅才折头返回汲府。
见雷惊蛰终于回来,守在门口的金水赶紧跟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木箱低声说:“今日是你的十八岁生辰,他们正准备给你庆祝。”
“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雷惊蛰闻言有些惊讶。
“我也才想起来。”金水给她解释完,笑脸迎上从屋里出来的雷拥,“家主,小姐回来了!”
演技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雷惊蛰也照样扬起笑脸:“爹!”
“好好好!”雷拥神情得意,“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早些回来,特意提前收了工。”
“知女莫若父嘛。”雷惊蛰攀上他的手臂,“那这么说,我的生辰礼是不是也早就备好了?”
“早就备好了,在屋里呢。”雷拥指了指前面。
“那我要先去看看!”雷惊蛰撒腿跑向堂屋,扑进等在门旁的山倚野怀里,“小姨!”
山倚野摸摸她的头:“生辰快乐,小惊蛰。”
“谢谢小姨。”雷惊蛰满眼期待,迫不及待地搓着手。
“你啊。”山倚野被逗笑,拿出旁边的锦盒,“这是你娘托人给你送过来的生辰礼,打开看看吧。”
雷惊蛰愣了一瞬,接过来打开。锦盒里是用小罐装起来的各色矿石颜料,竟然有一罐是群青。
“哇!”她惊叹出声,她娘真不愧是干建筑彩绘的!
“接下来是我的。”山倚野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打开,“我去给你求了块祛除霉秽,逢凶化吉的银子,用它打了对耳珰。”
耳珰的形状是朵含苞欲放的重瓣梅花,不过中间的花蕊长长地垂着,底端还缀着颗圆润莹白的小珍珠。轻轻拨动,它还会发出铃铛似的响声。
“好漂亮!”雷惊蛰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耳垂,可惜她还未穿耳洞。
山倚野看穿她的小动作,拿着耳珰给她戴上:“这是可以夹在你耳垂上的。”
古代也有耳夹!?
雷惊蛰惊喜地晃晃头,耳边就响起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柔美悦耳。
“最后便是我的了。”一旁的雷拥打开脚边的木箱,“爹见你近来总在用刀去削炭条,以此来作图,便给你烧制了许多柳条炭。”
“这东西粗细适宜,用起来比寻常炭条方便许多。”
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炭条上还细心地缠上了布,以防用的时候脏手。
为了准备之后的测绘,雷惊蛰闲时一直在用古代的画图工具练习画图,想把这些器具用得趁手些。其中最令她烦恼的就是古代没有铅笔,起稿只能用炭条去替代。那炭条总把手染得黑黑的,几天也洗不掉。
她总觉得要自己想办法,没有向外寻求帮助,可是他们都知道。
原来他们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然后替她想办法解决遇到的各种难题。
雷惊蛰眼眶酸涩,下一瞬却吹了个大鼻涕泡出来,惹得周围的人开怀大笑。
对嘛,生辰就应该热热闹闹,喜笑颜开地过,大家都高兴才好。眼泪可以自己躲起来流,为当下的幸福而开心地流。
“说起来,我的生辰明明在元宵节,为什么会叫雷惊蛰啊?”她偷偷把眼泪抹掉。
“你每年生辰都问这个。”雷拥摸摸她的头,“非要听见有人叫你雷元宵才乐意啊?”
“就是。”山倚野推搡着她往摆好饭菜和长寿面的桌案走,“等见到你娘的时候再问她,你名字是她取的。”
“我每年都问吗?”雷惊蛰只感觉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是啊,你每年都问,偏偏还不承认。”雷拥回答,“雷惊蛰。”
又一阵欢声笑语传出。
原来这个世界里的她,不是雷元宵也不是其他的什么,就只是她,只是雷惊蛰。
——
隔日雷惊蛰睡到晌午,吃过午饭后才从家里启程去汲府上工。刚进汲府大门,她就被一个眼熟的小丫鬟领着去向汲洄的院子。路上从她嘴里方才得知,汲洄于昨晚出宫回府。
小丫鬟把她带到堂前便退下。
只见汲洄一袭水绿常服端坐于案前泡茶,白雾袅袅,将她衬得如同晨间河水中游荡的藻荇,幽幽寂寂。
听到声响,她抬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洄妹妹找我何事?”雷惊蛰去她对面坐下。
汲洄给她倒了杯茶,示意旁边的婢女上前掀开案上盒中的粗布。
“此乃青金石,我家小姐特地寻来做雷小姐除夕夜挡箭之恩的谢礼。”
竟然是青金石的原矿石!用这个来做谢礼,虽然没明说可以用来干什么,但把它研磨成粉就是群青了。
汲洄怎么会知道她近来正好需要?
瞧见她带着好奇与欣喜望向自己,汲洄手语道:看来雷小姐很喜欢这份礼物。
“嗯。”雷惊蛰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多谢阿洄妹妹。”
每块原矿石都鬼斧神工,其形其色皆恍若经文中漂浮于雾霭之上的神山,接映碧空,树染寒霜,千秋万载才凝结出动人心魄的纹理与色彩。
这般美的青金石原矿,既难寻又难得,适合细心养着,可舍不得用来做颜料。
【那便好。】汲洄嘴角笑意波纹浅浅,【此番还有另一事麻烦雷小姐。】
“请说。”雷惊蛰从矿石上收回眼神坐好。
“请雷小姐和我家小姐一同前往犀玉楼赴乌公子之邀。”婢女代替汲洄回答道。
应该是想要她打破他们二人的独处,雷惊蛰领会:“行,我答应。”
她与汲洄一起出现时,乌景丛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和气恼,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盛意款待。
虽然立春,但外边依然寒冷,梅花开得正好。他先带着她们去了犀玉楼的梅园中烹茶赏梅,抚琴吟诗。等天色近晚,他们回到楼内包厢,在煮沸的浓汤中涮肉涮菜。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火锅吗?
终于等到开饭了,雷惊蛰一扫此前的疲累,神色奕奕地动筷吃饭。
天知道她今天下午不仅要充当男女主沟通的翻译,还要对着些阳春白雪的琴曲古词发表自己的见解,脑子时刻高速运转到底有多累,肚子早就饿了。
吃完饭送二人上马车时,乌景丛才对着汲洄说出今日此举的目的,原来他要和他爹去外地一段时日,所以想和她告个别。汲洄微笑颔首回应,雷惊蛰全程在旁边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却没想到临了他递了盒群青到面前。
短短一日内,她收到了来自女主的青金石原矿,和来自男主的群青。
怎么感觉得到这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难度呢?
雷惊蛰道谢后接过来,和汲洄进了汲府的马车。当合格的电灯泡还是有难度的,她靠在马车上渐渐睡了过去。
这日以后,汲洄染了风寒在家中养病,乌景丛离开上京,雷惊蛰开始画她为追溯园准备的最后一幅壁画,也是最难画的一幅——雪中鸢尾。
汲府中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池塘,池边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花,但只有汲溯院子的池边有能开出深靛青色花瓣的鸢尾。
她之前在汲府养病时见到过,即使下着雪,那些鸢尾也还在开。
和那里的主人很像,她莫名觉得。
乌景丛寻来的群青便用在这里,用在这一整面墙,永远不会败的鸢尾上。
群青是矿石颜料,每次都要取适量粉末滴入少许温热的明胶研磨成膏状才能加水取用,而明胶又极易凝固,所以整个上色过程极慢。
雷惊蛰花了好些天的时间来给墙上的鸢尾涂色,深深浅浅,明明暗暗。阳光照上去时,它们像是真活过来了一般。
最后一笔落下,她站在墙前发了许久的愣。转身时才惊觉,青丝半挽的汲洄不知何时站于她身后,定定地望着她。
屋檐的斜影半遮她的脸,好似一边晴一边雪的诡谲天色。
手中的笔骤然脱落在地,她捂着心口:“阿洄妹妹。”
汲洄慢慢走近,把捏在手中半晌的鸢尾轻别在她发间,指尖划过她的耳廓,随后拉着她往外走。
雷惊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覆于腕间寒凉的力道并不容许挣脱的可能,只好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廊边的素墙之上,她们的身影交叠,拉扯,纠缠不清。
汲洄将雷惊蛰带到房间,关上门,又拉着她进了里间,才终于放开她。
“这是要做什么?”雷惊蛰揉着手腕,刚刚她用了些力,致使那里现在一片通红。
汲洄睄了眼那片红,从镜台上拿过一根银针塞到她手里,随后坐在她面前。她掀开头发露出耳垂,复握住她的手腕,把银针对到耳侧。
“要让我帮你通耳洞吗?”雷惊蛰望向淡粉的痂印,想起往日那里鲜血淋漓的模样,不由得心下颤抖。
仰头依附在她胸前的汲洄闻言轻轻点头。
“我不行的。”她撤步想退,汲洄的手却抵在她腰后,不让她退离半步。
“我……”雷惊蛰咬了咬下唇,握着银针的手紧了又松,“我不要。”
“一定要我帮你吗,不若找旁人帮你吧?”
她扶着汲洄的肩想借力挣脱这禁锢,不料却被她收紧手臂,双手将腰束到怀里,严丝合缝。雷惊蛰下巴触到她发顶,凉意攀缠而上。
很奇怪,汲洄今天很奇怪。
她试图安抚她,手顺势滑进她的发间轻捋发丝,温声细语:“阿洄妹妹,你怎么了?”
汲洄松开一手,抬至她耳边,拨了拨那只梅花状的耳珰。
花儿轻颤,发出靡靡之音。
原来方才听到的声音来源于此。
那末端的珍珠摇晃间总是刮过她的颈侧,引起后腰脊柱一片酥麻之意。雷惊蛰受不住,连忙伸手抓住汲洄微凉的指尖,不肯再让她有所动作。
发间的香气扩散进鼻腔,味道很是熟悉。她努力回想,偏头见到房间的床边摆着一瓶腊梅。是腊梅混合雪气的味道,与下雪那天她闻到的很像。
这床边的腊梅,从何而来?
那天她收到的腊梅,又是从何而来?
是巧合吗?
雷惊蛰放开搭在虎口的粉白指尖,转而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细嗅,确与那天的味道无异。
“阿洄妹妹,你头发好香啊。我也喜欢这种香味,你平常用的是哪种发油?”
她自己好像不知道,她的身上也很香,比手帕上夹带的余香更令人沉溺。
汲洄咬住被她捏过的,残存温热的手指,期盼以此来抑制住心底更加不堪入目的欲望。
可这味道太香,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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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雷喜剧人来的。
-明胶:是一种由动物的骨头、皮肤和筋腱经过煮制而成的物质。
-古代用矿石颜料作画的过程查自网络,文中此过程有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