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竿竹剑,针灸江湖

作者: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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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夏无墨着·华焰


      夕篱从未见过这样“持久”且“耀眼”的古怪剑光。

      它何用之有?

      它们再亮,也闪不瞎他的眼、夺不了他的命。

      甚至,夕篱真心觉得,它们确实……怪好看的。

      原来此即所谓“药师琉璃光如来”?此尊假面笑佛的终极决招,便是这般光怪陆离的炫目剑招么?

      一曳曳宛若流星的剑光,交错旋绕、炫彩辉映、愈发周密,仿佛即将融汇成一团永恒的光亮,将夕篱与头顶无尽永存的夜空、与脚下无尽东流的水、与此天地间旋生旋灭的累累众生,彻底隔绝、永不相见。

      目识将失,夕篱便当即解开了鼻识的封制:

      确然是“使用内力的人使出的剑气”的气味。

      剑光之气息,既非存活之生息,亦非湮灭之死气,它是犹如江河日月一般不生不死的永恒气息。

      剑光美若神迹,其中威力,闻来却并不致命。

      夕篱略作思忖,旋即自周身浮起另一层浓厚真气,将裹绕自身的古怪剑光,悉数推离———

      “一竿小医师,真是生了一副慈悲心肠。”

      南宫荷风一双笑眼,看得很清楚,宝夕篱并非是以神功内力将他流光飞舞的剑阵强力破开,而是以天才医师精妙至极的手法,温柔渗入,以绝对优势的真气量级,反过来将他的流光剑阵,悉数包围、封锁。

      但南宫荷风永远看不见的是,在遥远高原之中的那一湖邛海之上,宝夕篱早已肆意挥霍着真气,一层层编织出与他的流光剑阵极为相似的“大花篮”,用以承接自鹰背上自由疾坠的他自己和梅初雪……

      紧接着,宝夕篱双掌又是一阵内力猛催———

      “哇,星星,升起来了!主人你看啊!”

      夕篱无法确定,奇怪剑光究竟以何种方式实施伤害,故此,为保证水岸远近处无辜看客们的人身安全,夕篱决定将此大光球,一整个抛飞到天上去!

      「这一回,他居然连脚下鱼虾都舍不得波及了。

      「他宝夕篱,真是比他了了药师,还要菩萨心肠。」

      南宫荷风摇摇头,他不喜欢不诚实的人,他一向很诚实,他从不扮出一副好人模样,他笑,是因为他们那些人被他杀死时的脸,真的很好笑。

      不过,宝夕篱倒是帮了他一个小忙———

      花海医师以他四季合一的至臻万华神功,一掌掀飞了青菊剑客那一团中看不中用的流光剑阵!

      再一次,万双众目,仰望起再度亮起来的夜空:

      说来也怪,那一团被一掌拍飞的剑阵,居然还在发光!

      “星星”愈升越远、愈远愈小、愈小愈暗。

      终于,星星,看不见了……

      “诸位檀越,吉时已到,万鬼———净焚!”

      在万众翘首的安静中,了了药师猝然仰天大笑。

      一道冲天剑光,自他那一柄天才的一笑剑上,遽然爆射而出!

      青幽剑光,长啸着、狂笑着,在夜色再度合拢之前,再一次撕开了那一方夜空亘古不变的黑寂。

      “膨!”

      “哗啦啦……”

      在目不能及的夜色深处,由剑光造就的那一颗星星,被第二道剑光,轰然击碎———

      万千流星,如雨似雪,漫天坠落……

      “哗!”

      流星们,烧起来了!

      它们在半空中,焚燃、蔓延成一片幽蓝的火,将无尽夜空,浑浊地照亮;那亘古不化的黑寂之地,瞬间化作鬼火肆虐的幽冥死域,处处似有鬼影幢幢、隐隐有闻啾啾鬼泣、兢兢若见魂焚魄烬……

      “喂喂,你们,”青菊剑客挑起剑尖,狂妄地指向楼上、船上、岸上、和他眼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们青菊谷,究竟在何处?”

      “抬头看看,它就在这里!”

      “它就悬在诸位———的头上!哈哈哈……”

      传说中那足以焚净厉鬼的幽冥之火,无言而傲慢地腾燃于众生之上,它是青菊谷无处不在的眼,它是天才者俯视剑下万千败者时、那轻蔑的一笑……

      “哦?”夕篱望着头顶跃动的冥焰,大为意外。

      原来江湖上,居然还也有与他一样致力于钻研各种新式“无用”之事的呆子。

      习武之人苦练内功,为的,正是“发”。

      当内力经由剑刃发出时,即谓“剑气”;

      当内力经由自身发出时,即谓“真气”。

      前者专用以杀人,后者常用以自卫。

      内力本是无形无质之物,看不见、摸不着:

      夕篱回赠给梅初雪那一只看不见的“大花篮”,却是实实在在地接住了自鹰背上自由疾坠的他二人;

      了了药师同样多此一举,将飞袭剑气的致命轨迹,用“持久”且“耀眼”的古怪剑光,一一明示出来。

      前者将真气凝成“无形有质”之物,后者将剑气亮为“无质有形”之物,二者之效用,正如易容成假天保的祸水夫人在襄阳盛宴上,以内力“吸”来一只小瓷勺,又如大隐隐于圣人之位的真天宝、和当今绣花司首执宝子衿,以真气为丝线,在领上绣出一穗穗永开不败的稻花,四者之效用,皆在“攻防”之外。

      与头顶剑光蓝焰一同渐渐消散的,还有夕篱环护自身的真气铠甲。夕篱嗅得很清楚,此一幅万鬼净焚的壮阔名画,已然耗费了了药师大部分内力。

      “诸君,春宵如命,常恨苦短……”

      南宫荷风一弯笑眼,略无一丝疲惫。

      他是爱睡觉,但他睡觉,是为了好好休息,是为了醒来后,可以更好、更快地杀人。

      众目睽睽之下,一笑剑,再一次高高抬起;

      剑尖指向的方向,不是夕篱,也不是别人。

      “欻!欻!”

      “飒———飒———”

      快到看不见的身影,用一道道剑光来留下印记:

      仿佛时光倒流一般,万千流星,疾退着升回它们来时的黑寂,势要将无尽黑夜,铺天盖地地照亮!

      “嘭!嘭!嘭!”

      “噗滋噗滋———哗啦啦……”

      “主人,快看,星星们,炸成了大焰火!”

      花海医师不久前用以惊艳众目的冰花焰火之的小小伎俩,了了药师进一步改良,使之蔚然壮观:

      满天满空的赤橙黄绿青靛紫,五瓣梅梨重蕊菊、睡莲水荷菡萏花,各式花样、十色五光、万华尽放!

      繁焰灼灼,照亮了倒映着粼粼烟花的一镜冬水、照亮了每一条泊满彩船画舫的水道、照亮了每一座采楼看棚与复道栈桥、照亮了每一双黑色的眼。

      南宫荷风独立于囚月楼之顶尖,在他脚下,是楼下坐据盛宴首席的剑神梅傲天、与江中隐皇帝;

      尽收于他眼底的,是他的墨荷坞:

      这一座世上最快乐的城市!

      在南宫荷风眼里,墨荷坞即江夏城,江夏城即墨荷坞;在这一座世上最快乐的缤纷水城里,墨荷坞除去名字里带个“墨”字,再也不见任何一笔的“黑”。

      红楼青阁之下,绝无饥贫惨绝的垒垒白骨;

      夜夜笙歌之中,绝无孤弱乞儿的诡异童谣;

      江湖港湾之底,绝无冤魂不散的积沉腐臭。

      正如今夜这一场漫天华焰,遍照全城,令江夏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见、都能同享此□□乐!

      “诸君!人命苦短……”

      南宫荷风立在城中最高处,无比自豪,他高擎一笑剑,用尽最后一注内力,向天发出最后一束光:

      “诸君!人命苦短,一笑了之!”

      “嘭!嘭!嘭!”

      “噗滋噗滋———哗啦啦……”

      了了药师向世人推诚置腹、真心实意的人生箴言,淹没在万朵焰火声声燃爆的呛鼻硝烟热气里。

      “喂!你怎敢站那么高!不知礼数!”

      秋音小僮半条身子都挂在窗框外,他烟花看得开心,却不开心这个假药师。此人力压花海医师大出了风头不说,居然还敢落在堂堂青菊谷谷主头上。

      “梅大师兄,你快去把他打下来!”秋音小僮从周遭年轻人中,选择撺掇最老、亦是心最黑的那个。

      梅冷峰压根不把小僮当回事,听都不听。

      小僮遭此冷眼,毫不气恼,他明白,除了他主人,他们都不喜欢他。他也同样的不喜欢他们。

      秋可归揉揉自家小僮的圆脑瓜,将他从窗框外扯回来一些,好给即将飞落在窗前的宝夕篱让位。

      “秋可归,帮我。”宝夕篱开口说的话,比推开门窗看见的那一座山,还要自然而然、直截坚定。

      秋可归笑:“为何我要帮你?”

      虽然对话的是宝秋二人,双生子与梅冷峰默不作声的关注视线,却皆是投向了梅初雪。

      “因为你帮过我。”

      “何时?”

      “冥音湖,至少,你不曾害过我。”

      “不帮!”小僮替自家主人一口回绝道。那假药师虽狂妄,但他终归是以“青菊谷”之名,向江湖尽展他“青菊恶主”之惊天实力、扬他主人之谷主威风。

      小僮故作正义凛然道:“比剑场上第一要务,便是公平!你如何能找他人帮忙?你这是作弊!”

      夕篱实言点出:“是你们先作弊。”

      纵那了了药师能将剑气化作“持久”的“耀眼”剑光,却不能将剑气变幻为满是辛辣气息的硝药,更无法将万千焰花,东西南北地铺满整座城市上空。

      纵是能嗅遍成都双城十数万人家的夕篱,纵是他倾尽全部内力,亦难炮制出这一出喧天狂焰。

      暗中发射剑气与硝药,燃爆满天彩焰的,另有其人。

      当是那提前候于城中各处、同享着同一个名字的数十位“夏深夏长”们,或许,还有墨荷坞的港主们。

      小僮回敬道:“是你们姓宝的,先作弊。”

      小僮听别人讲了、他自己又讲了那么多遍的“宝大魔头执开明,终南断剑亮京城”的传奇,直至今夜,他方才惊觉此番好故事里,那一处惊天错漏:

      终南山,离京城不远,也不算太近;六十里路程,于武功高手而言,不过是谈笑间的举手易事耳。

      如若说,那一句响彻终南方圆六十余里的厉声长啸,“区区开明旧剑,如何比得遍照”!是宝大魔头必须替祸水夫人,向污名她的世人回应的冥音鬼笑;

      那么,自终南山上震起的那一道炫目持久的冲天剑光,贯越六十余里,飞袭西京,排云吹雪,光亮全城,遍照百万众生,简直是比那些自戕不死、邪神护体的西胡术士,更要惊魂恐怖的幻术魔技!

      纵是剑神梅傲天,亦无法一跃飞上血梅崖;

      今夜漫天繁焰,终究升不到积雪崖巅之高空;

      邛崃最高峰横倒下来,也不过堪堪十里!

      她一个宝子衿,籍籍无名、师出无门,她如何能炼就如此一身非凡武功,她究竟要如何做到?

      既然她能一剑贯冲六十里,既然她一路杀来,不问缘由、不分好赖、不尊不敬,那她的剑气,为何不能再多冲二里,一剑毙了那宫中天子,做成那个杀死祸水夫人的天保,不曾想、更不曾做到的事?

      答案很简单。

      因为她做不到。

      有人,帮她作弊了。

      小僮飞快猜到了“那人”,是谁。

      因为墨荷坞一向同青菊谷共享情报,因为他主人信任他、从不让他回避,故此,他一猜便中:

      正是那换下男装的“天宝”、“隐退”于西京宫闱里的宝儿皇后、时已入主东都皇庭的第二位女圣人。

      或许,还有那遍照剑的主人,假死的祸水夫人。

      她母女二人合谋了这一出“遍照剑光古皇城,绣花司迎宝首执”的大戏;于是乎,花海第四代门徒,那个宝子衿,还有更多姓宝的,自此盛大登场……

      秋可归拍拍自家小僮圆滚滚的脑壳,他一向惯纵小孩,却不能由小僮胡闹。他微笑道:

      “宝公子说过,玉庶是你入江湖遇见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玉庶已死,但秋可归作为梅初雪的朋友,我乐意帮你。宝夕篱,你要我如何做?”

      “弹一弹你怀中的琵琶即可。”

      “何曲?何调?”

      “弹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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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朱夏无墨着·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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