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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再见,我最亲爱的
徐鹤松还记得自己初中时读过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在和许祎分手之后的日子里,在净慈寺青灯古佛相伴的日子里,他经常回想起这个故事。
也许,传奇之所以称为传奇,总归要有一些难以复制的东西。我们的心,就算被世俗磨得逐渐世故,在骨子深处,还是向往着可贵的爱情,所以我们称颂梁山伯与祝英台,崇拜他们愿意坚贞地为爱情牺牲的高贵情操,因为我们做不到,因为我们还是活了下来。
徐鹤松再次握住许祎的手时,第一次荒凉地察觉到,如果床上的那个人从此醒不来,自己也没有勇气随他而去。
所以,他们注定是成不了传奇的。
这么想着想着,他的眼底有了泪光,不由得凑近他的耳边嘶哑开口道:“许祎,你要是带不走我,就给我醒过来,别那么自私,留下我一个人。”
他俯身,隔着口罩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吻,泪水“啪嗒——”一声落在许祎脸上,在各种仪器的声音中显得特别脆弱,他一惊,连忙拿起旁边的酒精棉擦掉。
时间紧凑,他根本不能待很久,医院本来只规定家属才能进重症监护病房,他不是家属而且也属于病患,温然在其中费了好大功夫才给他争取五分钟。
“你还好吗?”成悦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上去,眼底满是担忧,期末考试快要到了,他干脆办了缓考,许祎和徐鹤松现在这样子他也没心情考试了。
徐鹤松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温然抿紧唇,眼底藏着怒气,成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扭过头去没说什么。
“我陪你去换衣服,然后送你回房间。”成悦扶着他,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心里不觉更加酸涩了。
他和温然因为这件事情弄得有些不愉快,温然关心则乱,看着许祎那样子急得寝不能眠,迁怒于徐鹤松。听人说,他们滚下山时徐鹤松是被护在许祎怀里的,所以才一个重伤一个轻伤,他自然是为自己兄弟着急,言语之间对徐鹤松颇有责怪。成悦不满他的偏心,许祎这样徐鹤松肯定最难受,不应该再受到他的谴责。
徐延嗣熬了几天身体不行,秦时雨送他回家休息了。成悦将他扶上床,安慰他:“你别想太多,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他一定会没事的。”
徐鹤松躺上床乖乖地任成悦给他盖着被子,一句话也没有,成悦心里越发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坐着陪着他。
窗外的雨还是绵绵的,医院的被子沾染了潮气,似乎怎么也暖不过来。徐鹤松闭上眼却怎么也也睡不着,眼前都是浑身插满管子、脸色几近透明的许祎。
坐了快半个小时,成悦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便轻轻起身准备离开。他脚刚动,徐鹤松低哑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成悦,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呢?”
成悦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徐鹤松继续说道:“喜欢一个男人真的就不可原谅吗?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懂事,等到有一天人们发现我这个不能改正的错误时,便能原谅我,包容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做一个优秀孝顺的孩子,以为攒够了信誉值,可以用来偿付我是gay的事实,可是,你看,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的爷爷不准我们在一起,我爱的人快要因我而死,为什么别人可以用明天的钱享乐今天,用自己的信用支付,我就不能用过去的积蓄还我今天的债呢?”
说到最后,徐鹤松的声音彻底哽咽了,他背对着成悦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咬着被子。成悦悲伤地看着他,尽管他拼命抑制,还是能听到他偶尔泻出的几声破碎的哭泣。
这样脆弱的徐鹤松,他从未见过。
那些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和温然一路走到现在也经历过百般挣扎,却还是未得到父母的同意。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就是自己的爱情无法得到亲人的祝福吧!
成悦咬紧嘴唇,慢慢爬上床去躺在徐鹤松身后连着被子一起抱住他,感受着他的颤抖,心疼道:“喜欢男人,这并不是错误,徐鹤松,别这样否认自己的爱情,不管面对怎样的非议和磨难,别否认自己的爱情,不然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心?”
江南的梅雨季,黏人而又绵长。
徐鹤松自那天晚上之后,平静了很多,很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按时休息、吃饭,其余时间总是耗在许祎的病房外,贴着玻璃墙,静静地看他,一站就是一个小时,秦时雨怕他受不了,每每劝他回房他也乖乖同意,只是那离开时的眼神总是让秦时雨心碎。
半个月后,许祎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转到了普通病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许祎始终没有醒来。
医生倒是鼓励家属多和他说话,为他打劲。温家上上下下便沸腾了,一个个借着为许祎哥加油的旗号来到医院探视,顺便看看未来大嫂子,以表达对于他收服妖孽的诚挚感谢。最后,温然受不了,一个个叽叽喳喳,一点都没有大家风范,吵得不行,不说为许祎加油了,这样吵下去直接可以让许祎厌世了,便下了探视禁令,一天只准两个人来探视。
温家上下惧于温然的淫威不敢造次,却还是在背后抱怨道:“讨厌,从苏州坐车过来很辛苦的好吗?一点都不体贴弟弟妹妹见嫂子的心情!”
“到时候让你们大嫂子虐他。”温琪笑呵呵的,其他几个孩子顿觉背上一寒,四下看看没发现那个大魔王,松了一口气连忙换了话题。
“话说,许祎哥病房里面那个安静得很有存在感的帅哥是谁?”
“还能是谁?看那心疼的样子,一定就是许祎哥的奸夫!”
“喂喂,这个词合适吗?”
“不然说面首?”
“咳咳……”温崇儒咳了咳,几个孩子收敛了几分,不一会儿又开始叽叽喳喳:“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是呀!许祎哥前段时间不是为他弄得要死要活的么?”
“啊呀,你们这就不懂了!”温琪摆摆手,坐姿非常女王:“这叫情趣,小情侣之间闹闹别扭都是为了增加情趣啊!”
“为了情趣差点丢了小命,这还真是昂贵的情趣……”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
一干人等霎时间不说话了,狗腿地给温琪捶腿按摩。
许祎转到普通病房之后,徐鹤松便基本上留在这里了,他的伤好得差不多,除了脑袋还有一些轻微的后遗症之外,本来可以出院了,却还是为了许祎一拖再拖,徐延嗣对此也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便默许了。
温大少爷在好友伤情有所缓和之后对徐鹤松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加上成悦连续半个月不让他近身,他憋得难受,一边努力修复和成悦的关系,一边为许祎的后续治疗奔波着,其中还匆匆回了一趟学校,帮自己和许祎办了毕业的相关手续,简直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一个星期之后,一个女人到来,干净利索地出现,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将还在昏迷中的许祎送上飞机,转到了美国的医院,来回不过一天。
那个女人叫叶楠,许祎的母亲。温家拼命联系了半个月终于打通了她的电话,叶女士对于儿子的死活似乎并不在心,是温崇儒建议将许祎转去美国治疗,虽然他的病情稳固,但是脊柱受的伤很严重,后续治疗如果不精细,很可能会瘫痪,医院也建议让他去国外治疗,但是没有家属的签字不能实行,温崇儒便一直和许祎的父母联系。但是温崇儒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快,他本想着等许祎醒来状况更稳定一点后再转院,虽然现在转院风险不是很大,毕竟那么长的飞行对于患者也很有压力。
“所以,你是想让我再来一趟?”叶楠听罢,妆容精致的脸色浮起淡淡的不耐,她给身后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给温崇儒奉上一张面额客观的支票。
“感谢你们对少爷此次的帮助,请笑纳。”温崇儒和齐婉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温然大怒,笑得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许祎不是您亲生的,叶阿姨,您可否有一点点身为母亲的责任心?”
叶楠眉头紧皱,扫了温然一眼,淡淡道:“年轻人。”说罢,便转身离开。
温然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他微微提高声音,对前面的人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徐鹤松从头至尾很安静,他为许祎擦拭完身子,然后一直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看他。直到有人过来他才乖乖退到一边看着他们忙碌,然后跟着他们一起推着许祎出门,直到载着他的车消失在视野之内,他还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全程陪同的成悦不忍,安慰道:“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徐鹤松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他会好起来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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