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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殉道者(上)
「啊…………」
嘴里漏出痛苦的叫声。
头部被神父的大手紧紧钳住,那力道甚至要将头骨捏碎。
但对现在的卫宫圆香而言,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不在乎了。
被抓住生生悬在半空的她,理解了发生了什么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
「……还不放弃吗?」
看着粉发少女颤抖着想要抬起的双手,言峰面色不变地轻声开口——的同时。
「———————————」
——背后响起风声。
「凛——」
高个子男人并不惊慌,清楚知道背后的偷袭者发动何种攻击的他,只是侧身向旁迈了一步。
然后某个「东西」从他的侧腹边掠过。
「——Gand吗。」
男人的身子,转身正面对向喘着粗气,手指呈枪状对准自己的双马尾少女。
远程武器——不,那是带有可以让被击中的对手得病之「诅咒」的东西。
Gand之击,来自北欧的Rune魔术,是可以通过用手指指着对方使其病情恶化的间接诅咒。
其效用归根到底也只是让人身体不适,但,凛的Gand包含的魔力实在太浓,乍看之下简直就像子弹。
问题是不只是看起来像,其威力和效果也与子弹相同。
(放开圆香!)
凛的眼中诉说着这样的威胁,将手臂向前推出,这是攻击的前奏。
「——垂死挣扎。」
身为其师的言峰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却并不放在眼中。
他摇摇头,在对方即将发出下一击时——
「!」
将圆香的身子移到了自己身前,当作最好的盾生生封印住了少女的攻击。
(卑鄙……!)
凛脸色苍白地将手移开,可男人却不等少女反应过来,直接将圆香扔向了她!
「呃————、啊……!!!!!!」
飞出去了。
粉发少女发出惨叫撞向了远坂凛,两人凄惨地摔倒在地。
言峰游刃有余地走向两人,然后一脚踢中还想爬起的凛的头部。
「!!!」
只来得及将手挡在头前便被踢飞,凛一声不响地滚倒一旁昏了过去。
「凛酱……!」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少女的头部开始流出鲜血——将冰冷的视线移开,没有再管自己的弟子,言峰绮礼再一次地弯下腰,将向着凛挣扎着伸出手的卫宫圆香举了起来。
「啊、咳、咯————!」
而这一次,却是掐住了少女的脖子。
「————————」
呼吸起来,尽力吸入能让身体动弹的氧气。
男人并没有用力,空气还可以流通。
而且幸好的是一点也不会痛,和全身各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胜负已定了,卫宫圆香。」
男人理所当然一般地,宣示这个事实。
「我、我……」
身体明明已经没有痛感了,但身体内部,还是因为疼痛而哭了起来。
言峰冷漠地问道:
「——不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都努力到这个地步了,结果却还是败了。
「啊……」
发过誓。
发誓过要拯救。
「啊、啊……」
失去了什么。
为此而失去了什么。
「啊、啊啊————」
那么——
在这里迎接死亡是错的,她拼命向自己诉说着。
而神父,却这么说:
「放弃吧。」
————别开玩笑……!
不会输的,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目的,对他而言,只是一副理所当然地守护着的模样……!
——可是、我有!
她有目的、要彻底打垮他的理由、非胜不可的理由,卫宫圆香确实有————!
「我不会、放弃……!」
要救凛。要救樱。要救依莉雅。
要救在这个城市里的,不知情幸福生活着的人们。
不能再让十年前的惨剧发生。。
——为此,你就是阻碍者!
「不会放弃的话,那我就让你彻底放弃。」
直视着粉发少女瞪视自己的眼睛,言峰绮礼开口了:
「现在我只要一用力便可以将你杀死——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彻底将你击溃。」
「你说什……么?」
「卫宫圆香,回答我的问题。」
言峰绮礼……冷冷地笑了。
「——曾有人向你寻求过『救』没有?」
「……咦?」
意想不到的问题,令圆香呆住了。
「谁曾亲口跟你说要你拯救?间桐樱?远坂凛?还是依莉雅苏菲尔?亦或是这个城市中的居民?」
「是……」
圆香刚要开口,便没有了下文。
「没有人曾开口向你求救。」
毫不留情地,绮礼接着说了下去:
「间桐樱只是解放了自己、以自己的想法而去复仇,远坂凛作为冬木市的管理者而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依莉雅苏菲尔更是明确告诉过你她想要完成爱因兹贝伦家祈愿一千年的『圣杯』……至于那些不知情者,就更不用说了。」
没错——
没有人要你拯救过——神父说道。
「不是——这样的!」
圆香喊了出来,全力否定着神父的话。
那是错的。
必须承认这个男人的话是错的,不然的话,卫宫圆香会……!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知道她们是希望我这么做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荒谬!——你只是在脑中构建了她们向你求救的场景,然后强迫自己去帮助她们……不,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们的想法是什么,只是一味的施与自己的理想。」
「我、我……!」
「你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价值。……只是因为想救而救,这种感情原本就是错误的。」
——你,只是在自我满足罢了!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卫宫圆香。你的理想只是借来的东西。只不过是在模仿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想要成为的东西,卫宫切嗣坚信是正确的东西而已。」
诛心的话语,从神父口中吐了出来。
「卫宫切嗣——这个家伙究竟教给了你什么?」
「爸爸他……」
『我憧憬着正义的伙伴。』
卫宫切嗣留给女儿的东西。
那份回忆,那份信念,那份理想。
那是五年前那个冬天的事情。
决定卫宫圆香前进道路的诀别,决定卫宫圆香要求助他人的那个夜晚的事情。
——怎么可能忘记。
虽然不曾说出口,但心中记得清清楚楚。
十年前,那个将残存在火灾现场的粉发少女救出来的那个男人的身姿。
抱起已经失去意识,全身都是烧伤已经濒临死亡的小孩子,卫宫切嗣说了一句「谢谢」。
能找到真好。
即使只有一个人得救也好,他露出了像是在感谢什么人一般的笑容。
那时候的感情,不知不觉间在心中打下了烙印。
唯一得救的自己,与唯一伸出援手的人。
因此,想成为那样的人啊。
那样的话,一定就会有更多像自己一样的人得救了吧。
像他那样可以帮助他人,让谁都不用死。
即使只是孩子气的空想,却还是做着「如果能这样那该多好」的美梦。
……而后。
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的切嗣,却留下了想成为「那样的人」的遗言,在我的面前安详的落下了人生的帷幕。
『——我,一定会实现它的!』
女承父业。
卫宫圆香想要能够救助其他人,帮助像以前的自己那样的人。
对,小时候就如此强烈地发誓。
卫宫圆香,要代替那个最憧憬的男人,完成他的梦想。
……但是,其实自己并不明白。
自己的想法正确吗?
这种想法又是源自何处?
还不成熟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大家都能幸福就好了,简直像魔法一般的实现梦想的方法——那曾是切嗣的口头禅。
「我要成为魔法少女!」
小孩子时自己的理想。
这究竟是……
「果然,你不愧是卫宫切嗣的孩子。那可悲的可笑的理想,被你继承了——不,是被你借来了。」
「…………」
「连理想都是借来的你,根本就没有由自身而发的感情。这不是伪善又是什么?」
言峰绮礼望着不知为何留下泪水的少女,冷漠地作出结论:
「作为一个人类有着严重故障的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赝品。」
——所以你,最好去死。
男人的手开始施加力道,开始缺乏氧气的圆香意识开始渐渐薄弱。
……胸口,很痛。
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而是他的话语,撕裂了卫宫圆香的心。
「必须拯救他人,一直以来都被这种强迫观念驱动着。不曾觉得这是痛苦,甚至连察觉这其中的破绽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一味奔走着,为着那个男人的梦想。」
重复着的否定。
「卫宫圆香,你的一生,都从未为自己而存在。」
传达到少女这里,心中都几乎想放弃战斗。
「——没错,你只是个彻头彻尾的伪物罢了。」
身体早已经,无法承受重击而想着要退场了。
然而。
这想要退场的身体,却依然拼着命,不断否定着他。
「伪物的伪善拯救不了任何人。圣杯战争注定是一个悲剧,从开始到终结,无人能获得幸福——没有人可以。」
「不是……这样的!」
「你的理想有破绽。」
无视圆香死命挤出的否定,男人连续不断地,穷追猛打。
「他人比自己更重要的这种想法,想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只不过空想中的童话罢了。如果你必须靠着这种东西才能活下去的话,就抱着它溺死吧。」
没有生存的价值。
不,整个人生都没有价值,他这么说道。
「……………………」
死亡的恐惧侵袭着少女的心。
卫宫圆香拼命思考着。
——卫宫圆香的矛盾。
究竟哪里错误,又是什么地方歪曲,这个答案。
其人生就是被盖亚与阿赖耶安排好的,照着剧本在演出的荒诞经历。
完全不顾自己,将他人看得比自己更重。
——这种思想,是被安排好的,从父亲那儿继承得来的。
卫宫圆香在那场火灾中,得救了。
救了自己的男人,眼中含着泪微笑着。
在她眼中看来,这是。
——多么的,幸福啊。
但现在,自己已经明白了。
如果。假设,那场火灾的原因是切嗣的话,他一定无法忍受那样的结果。
没有一个幸存者的惨剧。
身为当事人的切嗣,一定疯狂地寻找者幸存者吧。
而后,找到了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不可能得救的孩子,与找到了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的男人。
这种事,究竟哪一方才算是奇迹呢。
「啊……」
一直茫然不觉的人是她自己。
切嗣在大火中拼命救出了自己,他是为了赎罪。
但是,这种事情她早就知道。
对方是怎么样与卫宫圆香无关。
对她来说,仅仅是从那种地狱里被救出来就已经足够。
即使那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事情,他想要拯救少女的意思,与希望少女得救的这份心愿也是真挚的。
……那就够了。
对于失去了一切的自己,卫宫切嗣所给予的救赎,已经充分过头了。
就算他是为了赎罪,那份救人的心情是真切的
受惠于这份心情的雨露而心情为之神往,因而宣布要继承这一理想的又是谁呢
(圆香——不就是你自己吗!)
啊,为什么忘记了呢,卫宫圆香。你忘了最开始的出发点,这份重要的心情——
少女憧憬的,就是这份施救之心。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爱无法拯救这个世界,勇气只会领人走向死亡,神对惨剧保持沉默,你是个无力的人——那么,你要怎么做」
男人微微松开了手,等待圆香的回答。
「……我要继承,老爸的梦想……」
……而这,就是答案。
让言峰愤怒的答案。
「这等可笑的……!」
「这才、不可笑!」
为了从年幼的时候起就一直憧憬着的人,想要成为一直憧憬的存在。
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幸福的这一心愿。
不仅仅卫宫切嗣的愿望,同时也是卫宫圆香的愿望,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这个梦想,并没有错。」
——这就是,真理。
只有这个想法本身,是绝对没有错误的。
无论是孩提时代的童年梦想也好,还是成长为大人后的会心一笑也罢。
哪怕它再幼稚,再可笑,再不可能……
希望所有人幸福——是没有错的。
「你这家伙,还要……!」
「没错。像这样的只是梦而已,这种事情……」
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直坚信着那是正确的。
即使无法实现。
不停奔走的话,总有一天,可以让所有人都大声地笑出声来。
为了这个梦想,她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却还是不放弃?」
这个男人神色痛苦地扭曲着脸,发出低哮声。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只要轻轻一用力,你的脖子就会断掉?你那可笑的理想,你那脆弱的信念,转瞬之间就会消失?」
「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一生都被无聊的理想所囚,不曾拥有自己的意思的赝品。你究竟理解到了这就是真正的自己了吗?」
「啊,那又如何?本来这个身体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年,只要此身能起作用,献出生命正是我之所愿。」
自己的另一半……已经为自己献出了生命。
「所以事到如今我不是什么想要,而是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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