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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沈前辈,恕老夫不能相告,”方延寿毫不退让。
“你就不怕我动手杀了你?”沈息魄问道。
“怕也是无用。”方延寿苦笑道,“凡是知情之人,都是立了誓的,而且有白骨宗的人在旁,相当于入了誓言的天道,一旦泄露,便是死无葬身之处,纵使老夫想说,也属实是说不出来啊。”
“哦?”沈息魄微微吃了一惊。
他蓦地想起了跟他立过两次誓的白骨宗少宗主阮骨,对于方延寿的话语,他已然信了几分。
“不过——”方延寿话音一转道。
“不过什么?”
“有一个门派,并未受此约束。”方延寿缓缓说道,“沈前辈,若是你想知道,便问问他们吧。”
“哪个门派?”
“苦乐寺。”方延寿答道,“沈前辈,你不是和皆忘禅师相熟吗?你大可以去问一问他,想必对你,他不会有所隐瞒。”
“问他?”沈息魄却是冷哼一声,“还是算了吧。”
“怎么?”方延寿不解道。
“谁说我跟他相熟了?”沈息魄狠狠地剜了方延寿一眼,“一个陌路之人罢了,不仅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瞎子,也配与我相熟?”
“是!”方延寿不想激怒沈息魄,只能顺着他道,“是老夫弄错了,沈前辈,还请不要介怀。”
沈息魄默然不语。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看到了一道城门。
“沈前辈,你看!”方延寿抬手指向前方,“好像有一座城!”
“嗯。”沈息魄淡淡道,“进去瞧瞧。”
“好。”
语罢,他们便一同走了进去。
然而,城确实是城,却是一座死城,里面一个活人都不见,俱都是已经死透了的人。
他们的尸首,有的横在家中,有的堆积在道上,有的倒在路边,几乎满目皆是。
因为已经死去多时,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散发什么难闻的气味,只是看着骇人一些罢了。
凑近之后,沈息魄才发现这些尸首,皆是前胸贴后背,脸颊和眼眶,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仿佛只有一层皮,附着在骨上,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肉。
“风干了?”方延寿问道。
但他许久都没能听到回应。
于是,方延寿转头一望,却看到了让他不寒而栗的一幕。
只见沈息魄已经将背后的冥剑拔出,挑开了一具尸首的腹部,正在其中翻找着什么。
“沈前辈……”方延寿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在做什么?”
“五脏六腑还在,唯有肠子是瘪的。”沈息魄自顾自地说道,“他们之所以是这副形容,不是被风干了,而是饿死的。”
“……饿死?”方延寿愣了愣,“什么样的灾祸,才能让一座城的人,全都饿死了?”
闻言,沈息魄正欲作答,却陡然听到了一丝异动。
“有人!”
沈息魄的神色一凝。
下一刻,他便已经闪身至了出声之处,揪出了一道身影。
“公子!”
而待看清他的面貌之后,被他揪出的人,却是喜不自胜地唤道。
“任虎?”沈息魄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惊色。
“是我!”任虎用力地点了点头,“公子,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明明拉着你的胳膊,结果一转眼,便到了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死尸不说,你们的人,还不见了,我怕得要死,只能找了一间空屋,暂且躲了进去,适才,我听到屋外有动静,便想从窗边看看,结果才将将挪了一下,便被你抓住了,公子,幸好是你,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任虎一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
“的确是你。”待他说完了,沈息魄才微微颔首。
“……什么‘的确是我’?”任虎先是满头雾水,但他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目露哀怨道,“公子,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怀疑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息魄淡然说道。
“好吧。”任虎有气无力道,“可是,公子,我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过你。”
“你太笨了。”
“……”
任虎已然无言以对。
“你一来,便是在这儿吗?”沈息魄看着任虎问道,“有没有走动?”
“没有。”任虎摇了摇头,“我一直在这条道上,不敢去别处,不怕遇不到什么,就怕遇到了什么,凭我一人,应付不来。”
“嗯。”沈息魄转头望向方延寿,“你跟他留在这儿,确保他安全无虞。”
“沈前辈,你要去何处?”方延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
“我打算去城中的其他地方瞧瞧,倘若还有别的人在,便将他们一齐带来。”沈息魄回道。
既是发现了任虎,万一金风和曲中意,也跟着他一同来了,只是分散在了各处,也不是不无可能。
为了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他必须早点找到他们。
“是,沈前辈。”方延寿应道。
“……沈前辈?”闻言,任虎却是狐疑道。
忘了还有旁人在了。
方延寿的面色,不禁一红,但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没有辩解什么。
“你也留下,将老东西看好。”沈息魄又低头对着脚边的金色锹甲说道,“若是他胆敢有什么异动,便张嘴咬他,哪里都行。”
方延寿:“……”
喂,老夫还在一旁听着呢!
方延寿嘴角抽搐着在心底咆哮道。
很快,交代完毕的沈息魄,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独自一人的沈息魄,拿出了全力,仅仅花了一个时辰,便探完了整座城,回到了任虎和方延寿的所在之处。
“如何?”方延寿张嘴问道。
“没人。”沈息魄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活人。”
“看来,这个地方,只来了我们三个啊。”方延寿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的四个弟子,也不知身在何处,有没有性命之危。
“公子,这座城大吗?”任虎问道。
“大。”
“跟玉城比呢?”
“不相上下。”
“那么大?”任虎惊道,“可是,那面湖,看着也不怎么宽啊,能够藏得了这么一大片地方吗?”
“不在湖下。”沈息魄答道。
“……啊?”任虎没能听懂。
“老东西,你同他讲。”沈息魄讲目光,转向了方延寿,“记得讲明白点。”
“是——”
方延寿认命地点了点头。
待他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天色也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入夜了。”任虎忽地感到有些冷,“公子,我们要不要去我方才待的那间空屋,歇息一晚?”
“好。”
沈息魄并未拒绝。
不多时,他们便走进了屋中。
“地方不大,但床上有褥子,还算暖和。”语罢,任虎便钻了进去,“公子,我看过了,有两间卧房,里面那间更大,也更舒适,你去里面那间吧。”
“嗯。”
沈息魄抬脚便朝着里面走去。
“等等——”方延寿拦住了他,“只有两间卧房,我怎么办?”
“你可以去柴房待着!”任虎笑嘻嘻道。
“你!”方延寿怒道。
见状,任虎一缩脖子,便藏到了床褥之中。
“怎么,方掌门的年纪,都这般大了,还怕夜间寂寞吗?”沈息魄勾了勾唇,“也罢,我便陪一陪你吧。”
“……什么?”
方延寿被眼前之人的绝色,晃得一阵神思恍惚。
“金炼,去陪着方掌门吧。”沈息魄倏地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别让方掌门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你让它来陪我?”方延寿目瞪口呆道。
“怎么,我有说过,是我自己来陪吗?”沈息魄似笑非笑道,“方掌门,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还是不要太过想入非非了,免得亏耗了身子。”
“一派胡言!”方延寿出言斥道,眼神却稍显躲闪,不敢看向沈息魄的眼睛。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再度抬眼的时候,方延寿的身前,已是空无一人了,唯独脚边还趴着一只巨型锹甲,上颚还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一点都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你以为,老夫想和你待在一起吗?”方延寿没好气道,“臭虫子!”
话毕,他又觉得自己适才的这个行径,未免太过孩子气。
一时间,方延寿竟是有些荒谬地笑了出来。
但笑声旋即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鼾声盖住了。
原是床上的任虎,已然睡熟了,还在时不时地咂摸着嘴巴。
“也当真是心大。”方延寿忍不住叹道,“只是跟在他的身边而已,便这般让人安心吗?”
但他注定得不到回答了。
少顷,方延寿终究是迈步走向了柴房,身后跟着金炼,渐渐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
任虎感觉自己睡得很香。
直到有东西,钻进了他的被褥,无端地带起了一阵冰凉之意,将他从美梦中唤醒。
“谁……”
任虎发出不满的嘟囔。
“小翠姐,你又在捉弄我了……”
但话音未落,他便猛然忆起,这趟出行,小翠并未跟来,而此刻的他,更是在诡境之中。
跟他身处一屋的人,只有沈息魄和方延寿。
公子从不会这般无聊,而方延寿看着早就已经过了喜欢戏耍别人的年纪。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了沈息魄养的那只蛊虫。
硬的,又是冷的,触觉的确很符合金色锹甲的外壳。
但大半夜的,那只虫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爬到他的床上?
若是实在冷得慌,去寻他的主人,不是远远地好过于自己吗?
满腹疑问的任虎,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须得看上一看了。
任虎咽下一口唾沫,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掀开被子,借着朦胧的月色,望向他的床上。
霎时间,他便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泛着贪婪之意的凹陷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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