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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难受
回到京城后,阿碗每天都去池青那里。
不是为了告诉她李木的事情——反正李木如今又一次失踪,那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告诉池青,就当作他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一样——反正这么多年,没有他,池青也过来了,知道他活着又没了,除了平添烦忧,别无益处。
是因为萧屿说,生辰时想吃去年阿碗做的面。
就这点小心愿,阿碗不至于不满足他,何况当初她自己也说过,每年都要给他做的——但可惜的是,阿碗于厨艺这块,着实的没什么天赋。
去年时她有段日子里想跟着池青学,只是最后不了了之,这次也一样——
阿碗不明白,明明一样的面、一样的水、一样的手法,怎么她做出来的,就是稀稀拉拉的面片。
阿碗以前并不因为自己不擅长做吃食而自省——当初她在陶家,名义上的童养媳实际上是丫鬟,虽然是她有求于人所以自愿的,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愿意做伺候人的活,陶家上下的事情不少,她就是靠着自己厨艺不行所以给自己省掉了一份活,说实话她为此还有几分得意呢。
说白了,她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也吃不死人,但是要说多美味,那不可能,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食物而已。
她跟萧屿成亲之后,只下过两次厨——也就是萧屿不挑嘴,换了个嘴刁的,怕是要摔碗。
虽然萧屿不挑食,但是她也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把那平淡无味的东西端给他吧。
只可惜——
阿碗叹了口气,池青教了她几日,跟去年一样再度确认她没有天分,为了避免糟蹋粮食,也是不想每日都吃一样的东西,池青又一次再不肯教她了。
阿碗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安慰,所以今日提早回来,想要寻萧屿说一会话。
萧屿并不在家中,阿碗院子里找了一下,没看到他人影,回屋也没见着他。
跟寒露等人说自己要歇一会让她们不用管自己,阿碗坐了一会又觉得百无聊赖,便决定去小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看的书——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有这个念头,但是今日……她需要一点东西来转移自己厨艺上的挫败。
此时正值午后最热的时分,院子里没人,萧屿也不在小书房,阿碗推开门进去,顺手把门从里边掩上了。
事实上她没多久就后悔了,看到那些书还有闻着墨香便觉得头疼——就好像以前在陶家村,她靠近村里学塾时,里边的孩子就吵吵闹闹,里边的夫子也出来赶她一样,脑袋里吵得人头疼。
阿碗转了一圈,一本书都没拿下来,正要出去,听到萧屿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似乎在问起她,有人回说她已经回来了正在屋内歇息。
阿碗见萧屿点了点头正要往小书房这边走来,她本来要迎出去的,但突然萌生了想要吓一吓他的念头。
她先前已经四处看过了,在萧屿开门之前,她已经躲进一个柜子里藏好了。
正想着自己该什么时候跳出去,却听到许嬷嬷的声音——阿碗便只好按捺住了,许嬷嬷年纪大了,未必经得起她一吓,要是吓出什么毛病来可不好,她还是等许嬷嬷走了再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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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嬷嬷将外边的账册交给萧屿,萧屿翻看了一会,心里盘算着以后是不是得让许嬷嬷教着阿碗看这些东西,又想着如今阿碗看书还头疼,失笑地摇了摇头,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许嬷嬷问道:“殿下先前召少爷回京,似乎是有让少爷起复之意,怎么如今却又没了下文呢?”
萧屿轻轻摇头:“殿下自然有他的考量。”说实话,他反而还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阿碗坦白自己的事,若是真突然需要当值——阿碗肯定会错愕会怀疑的吧?
许嬷嬷顿了顿:“少爷打算何时跟少夫人坦白自己的情况呢?”
萧屿哑口无言,许嬷嬷叹了口气:“迟早都是要说清楚的,这般一直拖着瞒着也不是个事儿。”
萧屿还是没有出声,许嬷嬷拿出一份单子,递给萧屿:“这是之前少爷叫奴婢拟的和离之后给少夫人的补偿,少爷看看这些是否合适?”
萧屿心口一涩,下意识接过许嬷嬷手上的单子,他没有翻看,也没有开口——这事情还真的是他之前让许嬷嬷做的,毕竟是他自己信誓旦旦言辞凿凿说他一定会跟阿碗和离的,可是如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嬷嬷说,自己改了主意。
许嬷嬷见他并不打开,觑了他一眼:“少爷是改了主意——这份单子如今不需要了吗?”
“不是,还是要的,”只不过……萧屿想,不是和离之后给阿碗的补偿,而是……他定了定神,粗略地扫了一眼单子上的东西,递还给许嬷嬷,“嬷嬷你回头重新拟定一份吧。”
顿了顿,他又道:“多添些东西。”
许嬷嬷领命下去了,小书房内只剩下萧屿……以及藏在柜中的阿碗。
此时此刻,阿碗却没了跳出去吓萧屿的心思,她感觉自己身子似乎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萧屿跟许嬷嬷的对话并不多,但是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什么坦白?萧屿应该跟她坦白什么?他有事情瞒着她?
还有,许嬷嬷口中的“和离”是怎么回事?萧屿他……他没有反驳许嬷嬷口中的“和离”“补偿”之说,他竟然……一直都是想跟她和离的吗?那他们之前的种种过往……又算什么呢?他俩昨晚、每晚都躺在一张床上,今早上出门前他还拉着她的手要她亲他……他俩做这些事的时候,萧屿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什么时候跟她和离吗?
还有,什么叫“补偿”,补偿她被休弃之后受损的名声,还是……补偿她丢失的身心?
阿碗想不通,但是她知道她现在不想出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屿——她好像突然之间,不认识萧屿了。
阿碗心绪纷杂乱成一团。
萧屿没在小书房待多久,许嬷嬷出去后,他稍坐片刻,便起身出去了。
阿碗没有动。
好希望这个柜子被封死了,这样的话她永远都不用出去了。
萧屿出了小书房直接回了房,在他俩如今睡着的屋子看了一眼,没看到阿碗,又到对面他原先的屋子看了又看,阿碗也不在。
他来到院中,问其他人:“阿碗真的回来过吗?”
众人都道是,寒露还说阿碗吩咐过她要歇着让人不要打扰。
萧屿抿紧了唇:“可是阿碗不在屋里。”
许嬷嬷安抚道:“少爷别急,许是少夫人又去池娘子那里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有人守门的,守门的仆妇说只见阿碗回来,之后便没出去过了。
萧屿心中慌乱:“那她能去哪里?”
阿碗听到周遭都在找自己的声音——她更不想出去了。
他们院子不大,不一会儿便将院子各处并其他屋子都找了一遍,都没有阿碗的身影,只有一个地方他们没有找过——萧屿的小书房。
有小丫鬟似乎是想起什么:“奴婢先前往院子里瞥了一眼,似乎看到少夫人往少爷的小书房去了。”
萧屿看过去,声音紧张:“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鬟缩了缩肩膀:“就……少爷跟许嬷嬷回来前不久的事情。”
萧屿身形一颤——想到自己先前跟许嬷嬷在小书房内说的话……如果阿碗刚好在里边……
是他大意了,因为阿碗平日里不会进书房,他跟许嬷嬷商议事情时便都在此处,也就没想过事先查看一番……
萧屿不再多言,摆手让众人退下,自己一个人走到小书房的身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小书房内无人,至少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无人。
萧屿不放心,声音发颤:“阿碗?”
阿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只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萧屿闭目,这间书房他最熟悉不过了,如果阿碗真在这房中他一眼又无法看到的话……他走到一处柜子的门前蹲下,这柜子距离他跟许嬷嬷说话的地并不远,如果阿碗在这里……是不是将他跟许嬷嬷说的话都听到了?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阿碗听到萧屿的脚步似乎就停在了自己跟前。
她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自己直接推开柜门质问他跟许嬷嬷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她不敢。
她心脏突突直跳——她害怕、害怕萧屿并不是她认识的“小鱼”,而是别的什么人。
她不想、也不敢面对这个可能。
可是他俩之间就隔着一道木门而已,她不推开,他也会拉开的。
她终究还是要面对他的。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萧屿的手放在柜门上,迟疑良久,终究还是把门拉开了。
阿碗揉着眼睛,似乎刚刚醒来:“你回来了啊?”
萧屿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尤其是她有些发红的眼睛,声音嘶哑:“阿碗,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喉间动了动:“阿碗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他没敢直接问——她是不是听到他跟许嬷嬷的对话了。
阿碗揉了揉眼睛:“我本想来找你的,又想着躲起来吓你一跳……你一直没回来,我、我睡着了,刚刚才醒来……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她一叠声问了好几个问题,不是真要他回答,只是生怕自己一停下,就问了一些真正想问却不该问的话。
萧屿稍稍松口气,却没有彻底放心,他定定地看向她:“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我眼睛怎么、我眼睛好像落了灰进去!”阿碗语无伦次现编着谎,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她却没工夫去安抚自己的心,她捂着自己双眼,使劲揉搓着,将眼里的湿意擦去,“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萧屿拉下她的手阻止她蹂躏自己的眼睛,顺势将她从柜子里拉出:“没事,我们先去洗洗,如果还是难受的话,我们找大夫过来看看——会好的。”
阿碗声音哽咽,似乎并不信他的话:“是吗?”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想的却是——不会好的,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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