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又来暗恋我

作者:白鹅亮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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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点好的吧


      立夏过后,山谷中尚觉不出暑气,气候大体称得上宜人,只在午间和午后,空气中涌动着几分潮湿的热意。

      桌上的暖锅咕嘟咕嘟,热腾腾地冒着水汽,木炭在锅膛里烧得很旺,这炭是极好的,一点不呛人,暖锅中间长长的火筒里徐徐飘出几缕烟,很淡,孔飞眼睁睁看着它们逆着风,接连不断地,往自己和师父的方向飘来,而尊贵的小禾娘娘身披轻裘坐在对面,自然是一丝烟气也熏不着的。

      敖铁心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拿眼风瞥了瞥正慢条斯理用勺子往冒着热气的锅中淋汤汁的温晏秋,到底没说什么,而是朝孔飞递了个眼神:好徒儿,知道该怎么做吧?

      孔飞点头,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吧,师父,我心里有数!

      他猛吸了一口气,将迎面而来的轻烟用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通通纳入肺里。

      ……

      小禾娘娘那日又突然晕倒了,大家伙吓得够呛,好在柳护法说她只是脑子里绷得太久的那根弦终于松了,再加上太过劳累虚弱,一时睡过去了而已。

      可后来的几日,他们想去探看,全都被拒之门外,问柳护法,她也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娘娘需要静养,可她眉宇间藏不住的深深的忧虑分明在告诉他们,小禾娘娘病了,且病得很不轻,连玉屑饭也不顶用。

      直到昨两日,归海谷主和叶首徒午饭时开始去陪席,说是娘娘喜欢用膳时人多热闹,饭吃得香,病也能好得快些。

      只可惜,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乔烨这才刚醒过来,聚窟谷就毫无征兆地来了许多不速之客,气氛比岳芷和沈涣出事之时还要凝重紧张,归海谷主和叶首徒分身乏术,于是陪席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敖铁心和孔飞的头上。

      来之前,敖铁心眉头紧拧:“回想起来,前两次与小禾娘娘同桌吃饭,都闹得不太愉快,虽说为师的确有许多错处,但那姓温的小子呢,难道就没半点不是?!”

      孔飞心道这莫不是要让自己在饭桌上给温道君上眼药?他光是想想脸都吓白了,顿时感到万分为难,正纠结该如何婉拒,就听得敖铁心又道:“但依那日所闻所见,小禾娘娘同这小子有过一段过往,貌似曾对他做了些不甚磊落之事,欠下了笔掰扯不清的旧情债……当然,小禾娘娘定然有她不得已的苦衷,而且那小子死缠烂打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咱们娘娘迷得不行,巴不得再续前缘,哪怕是孽缘也不管不顾——咳咳,总之,娘娘那日话虽说得绝,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于心有愧。你是没见娘娘当时看那小子的眼神,口中骂得有多凶,眼神就有多软,看得人怪伤心的。”

      “娘娘心里得多难受啊。”敖铁心语声忽然带了点哽咽,顿了顿,才续道:“所以啊,听好了,你可千万别学老乔,动不动就杠人家,对那小子,我们能忍则忍,尤其在娘娘跟前,多多少少给他点面子,无论他做什么,饶是再过分再出格,只要娘娘不发话,我们一个字也别指摘。眼下小禾娘娘凤体欠安,大家最好都和和气气的,别让娘娘难做,记住了吗?”

      孔飞发现,他家师父在人情世故方面,极其偶尔地,拎得很清,心思也十分细腻。

      庆幸于好歹不必冒死给温晏秋上眼药的同时,孔飞再次感到深深的懊恼和后悔:觉什么时候不是睡,偏挑那节骨眼睡得跟头死猪似的,错过了活菩萨骂人不说,甚至连打神鞭不费吹灰横扫十二长老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大场面也失之交臂……

      听叶首徒说今天仍旧是吃素暖锅,孔飞一边想,大夏天的,暖锅连天吃个没够,小禾娘娘身子骨有多虚可想而知,真是愁人;一边又想,素暖锅里指定少不了豆腐,不如索性找一块来撞死自己。

      ……

      雪白的豆腐和炸的素丸子铺在暖锅最上层,温晏秋淋了没几勺汤汁,动作顿住,垂眸看楼小禾,唇角弯起来,“小禾生肖属什么?”

      这一问突如其来,楼小禾愣了愣,才道:“卯兔。”

      温晏秋唇角勾起的弧度上扬,他说:“不是属饕餮的?”

      楼小禾:“……”

      暖锅里塞得满满当当,汤都倒不进去几勺。

      前几日楼小禾病恹恹的,基本上饭来张口,张罗吃食轮不到她伸手,都是温晏秋一手包办,今日精神头好多了,准备摆暖锅时见她跃跃欲试,温晏秋便把这活交给了她,楼小禾仿佛一只勤劳搬运沙土的蚂蚁,一丝不苟地,将食材在锅里塞得整整齐齐又密又实,几乎没怎么给汤汁留缝儿。

      可只有不断地把汤汁往锅里浇,下面的菜才能入味——怎么办,她好像搞砸了。

      对吃一片真心的楼小禾,不由发起愁来。

      粗粝的指腹轻轻压在眉心,抚平那里不自觉皱起的皮肤,温晏秋的语声里含着笑意:“做什么皱眉,怪这锅,太小了。”

      他说着,暖锅“嘭”地变大了一圈。

      楼小禾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不自觉睁大,温晏秋手里还握着勺子,忽然俯下身,在她眼尾处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他并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就退开,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离得很近地注视楼小禾的眼睛。

      “小禾的眼珠子……”楼小禾看见他喉结滚动,语声莫名沉了沉,“一定很好吃。”

      敖铁心生生掰断了手里的筷子:“……”癫公的情话都这么瘆人的么,小禾娘娘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孔飞小心翼翼给他家师父送上了一双新筷子,用眼神鼓励他:师父,忍住,你可以的!

      楼小禾:“……”

      她好像快要受不了了。

      这几日,温晏秋动不动就要夸她,也没别的词,净夸她好吃,从头发丝到每一根脚趾,动不动就要称赞一声,简直不要太顺嘴,然而又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举动,仿佛只是嘴上说说。

      楼小禾其实有认真思考过,温晏秋此前口中笃定又决绝的所谓“清算”,究竟是准备要把她怎样,思来想去,她想到一种可能:彭狗非但吃人且只吃人的传闻,楼小禾此前尚未来得及弄清,但阿秋只吃血糊糊的生肉和内脏,挑嘴挑到宁死不屈的犟种德性她可再清楚不过了,那么,温晏秋口中的“清算”,是不是意味着……将她活生生大卸八块,然后生啖她的肉,豪饮她的血?

      温晏秋最近的表现摆明坐实了她的猜想:楼小禾感觉自己俨然成了一头被圈养起来喂肥了待宰的猪,而温晏秋口中吐出的每一句“好吃”,无疑是养猪好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发自肺腑的满意和欢喜。

      ……楼小禾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敖铁心和孔飞数不清第几次擦脑门上的汗时,温晏秋伸手将楼小禾身上的裘衣紧了紧,问她:“冷?”

      楼小禾摇头。

      一阵砰砰的声响,四下里的窗子瞬间全阖上了。

      楼小禾看向对面热得满头大汗的师徒俩,觉得大夏天的平白把人拉来遭这罪实在缺德,索性想让他们回去算了,谁知一对上视线,敖铁心便咧嘴笑开来:“别说,真奇了,这口土锅看着其貌不扬,煮起东西来倒像是比那些金锅银锅都要香上几分!”

      他脸上的笑看着太真心,找不到一丝勉强的神色,似乎对这顿饭很期待,也为大家同桌吃饭这件事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楼小禾望着他,不由也笑起来:“这锅是粗砂的,很老了,煮过太多次,高汤的味道都渗进去了,叶首徒说,就这口传世宝锅,随便丢点什么进去,不加料直接清水煮,也能把人香个跟头。”

      孔飞拿筷子敲碗,眉飞色舞地:“是吧是吧,还没进门呢,老远我就闻见香味了,打进门起就不住咽口水……娘娘,还多久能好啊,快馋死我了!”

      “很快就好了,先吃点糖垫垫肚子。”

      楼小禾朝他们递了一把糖,这时听见温晏秋道:“我的呢?”

      楼小禾忙不迭又抓了一把,正要递给温晏秋,却见他似乎专心给锅里浇着汤汁,并没有抬眼,只是微微侧头,然后张开了嘴。

      楼小禾顿了顿,剥开糖衣,将糖果喂到温晏秋唇边,看着他含进嘴里,漂亮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要说此男重活一世最大的长进,大概就是这点了吧:挑嘴的毛病明显见好,好吃的东西总算都能吃上些。

      或许,事情未必就如楼小禾想得那么坏,是她杞人忧天了。

      “好吃吗?”楼小禾问得郑重,仿佛这是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温晏秋偏头看了她一眼,说:“嗯。”

      楼小禾唇角上扬:很好,吃了糖就不能吃她了。

      “不如小禾好吃。”她正窃喜着,就听见温晏秋又说。

      说这话时温晏秋头也没抬,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模样,至于桌上的其他人,一个比一个局促。

      敖铁心再度折断了一双筷子:金鳞帮上上下下都是铁铮铮的血性男儿,像温晏秋这般阴森森黏糊糊满嘴酸臭情话又癫又痴的肉麻情种,他见所未见,乍见便贴脸,何尝不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见自家师父脸都绿了,脑门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不如直接杀了我!”孔飞不语,只是一味送上崭新的筷子。

      而对面的楼小禾更是满脸菜色,默默又拆了颗糖,动作有些急躁般,直接塞进温晏秋嘴里。

      ——吃点好的吧你!

      ……

      楼小禾的寒症似乎颇棘手,因为身子太虚了,没办法直接用药,只得裘衣时时刻刻穿着,药膳锅一天不落地煲着,陪着耐心慢慢养。

      药膳一连吃了好些天,或许见她明显腻了,又或许是寒症有所好转,桌上雷打不动的药膳终于换成了素暖锅。

      楼小禾那日吃饱了摸着肚皮,情不自禁随口感叹了一句:“其实还得是人多点,大家热热闹闹围一桌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才最得劲儿。”

      谁知道隔天温晏秋就把归海青和叶初服都招呼来,大夏天的,陪着她这个病人围着滚烫的土锅吃得热火朝天,凭楼小禾怎么劝都劝不退。

      今晨叶初服特地跑来同她说午饭来不了了,楼小禾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对面又坐上了另一对师徒。

      楼小禾的轮椅不高,为了方便,温晏秋将屋里所有的桌子腿都削了一截,楼小禾倒是刚刚好,对他们几个大男人来说确实是太矮了,楼小禾见对面师徒俩窝在板凳上汗如雨下地和碗里的豆腐决斗,终于忍不住,看向温晏秋道:“你不觉得屋子里有点闷么?”

      温晏秋正往她碗里夹了块炖得极烂糊的土豆,闻言抬眸,微微眯起眼睛,说:“不觉得。”

      楼小禾看一眼碗里的土豆,咽了咽口水:暖锅最底下的萝卜酸菜还有土豆是精华中的精华,楼小禾的最爱。

      她强忍住没有动筷子,而是又道:“但是窗户打开,大家可以一边看风景,这个时节的风吹着也很舒服,虽然柳护法说我畏风,但我这不穿着裘衣呢么,不打紧的……”

      “小禾。”温晏秋忽然打断她,唇角噙着的笑很温柔,“温晏秋,把窗户打开……这几个字直接说会怎样,烫嘴么?”

      楼小禾不自觉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西瓜,冰不冰?”

      ——“你爱吃冰过的还是没冰的?”

      ——“都不爱。”

      ——“问你西瓜要不要冰,你只需答要,或不要,而非反过来看我眼色。”

      她方才确实下意识看温晏秋眼色了,话说得拐弯抹角,而和从前一样,他很不喜欢自己这样。

      那时候的楼小禾,满心只觉得这男的真烦,但此刻,楼小禾想,他非但没有嫌自己别扭,还笑得这样温柔……会不会太招人喜欢了一点,也不怕被她亲死。

      “温晏秋,把窗户打开。”楼小禾听见自己说。

      话音未落,四壁的窗户豁然洞开,迎面拂来轻擦耳畔的,是初夏的呼吸,是途经的飞鸟呼啦呼啦拍着翅子。

      温晏秋又往她碗里夹了块土豆,从她跟前的那只大陶盆里。

      暖锅一煮好,温晏秋便用陶盆单独盛出来大半盆,楼小禾的筷子只能夹盆里的,不能夹锅里的,倒也不是针对敖铁心他俩,对面坐着归海青和叶初服时也是这么个吃法。

      对此,温晏秋的说法是:“这样才不会吃到别人的口水。”

      但他自己的筷子也往盆里伸,好像独他的口水大补身体似的。

      其实楼小禾一直觉得这样不得劲,但苦于找不到开口的机会,眼下似乎时机再好不过了。

      “温晏秋,我们也像大家一样,直接就着锅吃吧。”她说。

      温晏秋放下筷子,依旧笑得温柔,语气也很和煦,道:“小禾当真就这么想吃别人的口水?只吃我的不行么,还是说——”

      楼小禾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硬生生把温晏秋接下来的骚话盖了过去,她面红耳赤,对面二人也是满脸脸凌乱地看过来,楼小禾嘴张了张,说:“今天的素高汤里……是不是加了豆浆?”

      她用一种近乎于求救的眼神看过来,敖铁心亦是一脸可算得救了的表情,忙不迭帮腔打岔道:“是吧,我说怎么吃出来一股豆香味,风味格外醇浓,哈哈,哈哈哈!”

      孔飞刚刚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温晏秋噎到了,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边咳嗽一边附和道:“咳咳……这个汤底……咳咳咳……确实很特别,咳,滋味清爽咳咳绵长,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咳!!!”

      孩子太拼命了,卖力的模样实在让楼小禾心疼,她赶紧倒了杯水,担忧道:“呛着了?快喝点水,顺顺气。”

      楼小禾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炙烤着自己,一扭头,对上温晏秋直勾勾的目光,眨眨眼,自发自觉地给他也倒了一杯。

      “小禾喂我。”温晏秋跟个大爷似的坐得笔直,手好像断了。

      楼小禾木着脸端起水杯,杯子刚举到一半,就听见温晏秋那宛如恶魔般的低语不顾桌上人死活地幽幽传来,“可以用嘴么。”

      对面刚喝了一口水的孔飞再度被呛到,咳得撕心裂肺。

      楼小禾:“……”活爹,收了神通吧。

      她强忍住把水泼到狗男人脸上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

      “那好吧。”

      温晏秋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主动把脑袋凑过来,就着楼小禾手里的杯子抿水喝,喝完舔了舔唇角。

      不得不说,温晏秋吃东西时很斯文,楼小禾还注意到,他吃流食或者喝水的时候会习惯性舔唇角,可能因为嘴唇太漂亮的缘故,看起来莫名像在勾引人。

      楼小禾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放下水杯,把脑袋扎进碗里,埋头吃起来。

      她一边用余光观察旁边的温晏秋: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整个人坐得很直溜,拿筷子的手势标准,夹一下是一下,并不挑拣,吃得慢条斯理,咀嚼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和狼吞虎咽还吧唧嘴的阿秋简直判若两狗。

      优雅的吃相虽然赏心悦目,但楼小禾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楼小禾偷看被抓包,温晏秋偏头盯着她,含笑的眼神带着询问:“小禾怎么一直看我?”

      楼小禾抿抿唇,道:“好吃吗?”

      和方才那次不同,口吻很随意,像是随口一问。

      “嗯。”温晏秋颔首,答道,“好吃。”

      楼小禾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转头又问对面:“好吃吗?”

      师徒二人连连点头。

      敖铁心嘴里嚼吧嚼吧:“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土豆!”

      孔飞吸溜一口汤:“嗯嗯,这汤好喝得要死。”

      有了对比,楼小禾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是眼神,温晏秋安静进食和说“好吃”的时候,眼神里都没有灵魂。

      彭狗不食烟火,阿秋干起饭来腥风血雨上不了桌,像这样和他同桌吃饭的日子,还从未有过,如今一下子成了日常,楼小禾深感欢喜,但又忍不住贪心,希望他也能和大家一样吃好喝好,而不是坐在饭桌上一味迁就自己,毕竟,吃喝可是人生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下回我们用那种带格挡的暖锅吧,弄点肉,血旺,还有各种下水什么的……这样荤素暖锅就都能吃上了!”

      敖铁心师徒连声附和。

      楼小禾笑着去看温晏秋,他始终注视着自己,对上目光时眼睛弯起来,道:“好,都依小禾的。”

      楼小禾心情忽然大好,顺手剥了颗蒜吃,见温晏秋一直盯这边,给他也剥了颗递过去,这时,孔飞忽然出声道:“小禾娘娘,温道君不吃蒜的。”

      敖铁心奇道:“你怎么知道?”

      “叶首徒说的。”孔飞道。

      听说今天要来陪席,孔飞颇为惶恐,生怕自己出差错,抓着叶初服将小禾娘娘和温晏秋的饮食习惯和有无忌口各种打听了一遍,然后发现:小禾娘娘除了荤腥几乎无所不吃,温道君就不一样了,嘴挑得要命。

      “专喜片得飞薄的生牛肉片还有各色内脏血旺,所有腌菜酱货以及葱蒜芫芹之属,从来不吃。”孔飞将叶初服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敖铁心:“……”这种多余的事情倒是知道得门儿清,显着你了。

      楼小禾一听,先是想,这些日子温晏秋果然都是在迁就自己,又想,不吃葱蒜芫芹腌菜酱货什么的……口味怎么这么像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这样,对一些味道又重又怪的吃食避之如洪水猛兽。

      “是么,原来如此。”楼小禾觉得可爱,还有点好笑,伸手要把温晏秋手里的蒜拿回来,却摸了个空,那颗蒜转眼就进了他嘴里。

      新蒜水灵,脆生生的,在他口中嚼得嘎吱作响。

      楼小禾有些无奈,失笑道:“不是不喜欢么?干嘛非得吃啊。”

      “以前不喜,现在嘛……倒是喜欢得紧。”

      温晏秋说话时,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楼小禾,方才缺少的灵魂突然变得过于强烈而充沛起来,楼小禾下意识有些警惕。

      温晏秋眼底的欲望相当纯粹,楼小禾再清楚不过了,那是食欲。

      “不知为何,吃它就像在吃小禾。”温晏秋道。

      楼小禾:“……”谁问你了!

      她冷不防想到那日那个满嘴蒜味的生猛之吻,一下子反应过来温晏秋在说什么,脸红得滴血,根本不敢抬眼看对面俩师徒,慌乱间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杯中酒液碧绿剔透,煞是好看。

      柳护法说酒大伤身,严令禁止她酗酒,之前从天照城一路上卷来的十几缸好酒只得悉数上缴,壶里柳护法亲手酿的茵陈酒,祛湿祛暑,滋补养身,最适合楼小禾这号嗜酒如狂又五劳七伤的病人。

      楼小禾耳朵烧得慌,胡乱喝了口酒,滋味都没尝出来,就见温晏秋拎过酒壶去,给他自己斟了一杯。

      这时孔飞又开口了:“……叶首徒说,温道君滴酒不沾。”

      “……”是了,那天她除了吃蒜,还酗酒来着。

      “嗯,从前觉得酒味臭不可闻,可如今只要闻见它,就仿佛——”

      楼小禾用力将酒杯拍回桌子上,动静很大,温晏秋的声音再度被盖住。

      “这酒杯……”楼小禾从脖子到耳根红成一片,语声却听起来若无其事,她盯着手里的杯子,恨不能将它盯出花来,“杯形狭口大肚,宜于把在两手间缓缓搓动,用手心的温度熨着杯壁,能将酒香一点点发出来——极好的杯子,不是么?”

      师徒俩发现了,他们无所不能的小禾娘娘这是遇到了克星,无计奈何之下只能一再转移话题,偏生打岔的功夫委实蹩脚,只能说些“这汤底可真汤底啊”“这酒杯可真酒杯啊”生硬又苍白之语来企图控制场面。

      敖铁心只得硬着头皮接招:“可不是,好杯子,好杯子,真好,哈哈,哈哈哈。”

      孔飞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是了,太好了,好极了,哈哈,哈哈哈。”

      ……

      敖铁心二人踏出屋来的瞬间,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不知为何,为师脚趾头好酸。”敖铁心口吻生无可恋。

      孔飞尤其无力地点头:“嗯,总感觉……这顿饭好像是用脚趾头吃的一样。”

      席间不停在用脚趾扣地的师徒二人相视一眼,默默达成了共识。

      “明儿……要不让老乔来?”

      “乔庄主怕是抽不开身吧。”

      “也是,凌霄宫的事闹得太大,眼看就要不可收拾,谷里谷外全都乱成一锅粥了,偏生这个节骨眼归海谷主又灵力尽失,小禾娘娘还病倒了……老乔确实辛苦,姑且放他一马。”

      “是啊,岳掌门还没醒,柳护法也不得闲。”孔飞思索良久,突然一拍手,道:“豆婆婆和聂霸,怎么样?让他俩来?”

      敖铁心眨眨眼:“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这俩一个一把年纪,一个一本正经……明儿可有活罪受咯。

      师徒二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大大的,缺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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