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卫生打扫完后，许韶行帮几个人把工具都拿到角落里放好，然后便在自己班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一会儿，闫希便跟班里其他学生一块过来了。

　　他走在最前面，看到许韶行后便很着急的挤了过去，“楚铭来了。”

　　许韶行一愣，紧颦的眉眼瞬间都柔了几分，但移开视线只说了句，“哦。”

　　闫希看他往后看，坐下说，“楚铭没过来，他……他一会儿要上台。”

　　许韶行扭头看他，“他上台干什么？”

　　“他说念检讨，还有……”

　　“呵……”，许韶行挑着一边嘴角笑了起来，“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遵纪守法。”

　　闫希抓抓后脑勺啧了一声，“韶行你听我说，他一会儿可能也会说些别的，你……”

　　“韶行”，赵老师走过来喊他，“我一会儿要到前面去，你这样，帮帮李子期，你俩一会儿一前一后，看着点咱班的纪律，可不能再让学生会的记上扣了分啊。”

　　许韶行立即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前面正盯着自己看的李子期说，“好，我知道了，那我就站后面吧，让李子期站前面。”

　　“都行，你俩自己商量。”赵老师说完便跟隔壁班的老师一起走了。

　　许韶行对李子期打打手势，李子期点点头，他便转身往后走。

　　“韶行！韶……”，闫希站起身去喊他，他本来是打算先给许韶行提个醒的，结果半路被赵老师给截了。

　　许韶行看了一眼旁边戴红袖章的学生，一边往后走一边给他摆手，示意他有什么话结束后再说。

　　站到后面后，许韶行一扭头，便看到了简清。

　　“你班长都辞了，赵老师还让你管。”

　　许韶行抿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视线落到前面时，便看到了站在台下的楚铭。他抿抿嘴，想起了那次和楚铭一起上台念检讨的事情。

　　赵老师走过去，对楚铭不知说了什么，许韶行看到楚铭有点不耐烦的侧过头去。

　　他咧嘴笑了一下，这人在家里关三天还没关老实啊，这性子真是一点都没收敛。

　　开始后，先是校长及各领导讲话，讲完后又是优秀教师和优秀学生代表讲话……

　　许韶行晃了晃有点发僵的脚踝，看着楚铭笑起来，估计着这人的耐心快给熬没了吧。

　　等到最后终于结束的时候，主任才说什么什么学校绝不会姑息，什么什么有错就一定要接受处罚，什么什么即使不在这学校上了也要善始善终……

　　许韶行心里嘎嘣一下，他不自觉的就站直了身子。

　　这话一出，下面有些同学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尤其是自己班的，嗡闹声立刻就吸引了前面学生会的人。

　　闫希扭头看许韶行，他也没想到，这没等来楚铭倒等来了主任，这主任嘴可真够快的。

　　“别说了……”，许韶行盯着楚铭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呜囔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他脑子里天人大战似的叫嚣着，一边觉得楚铭骗了他，一边又觉得刚才主任的话是在放屁。

　　以至于声音太小，根本就没人听见，李子期在前面有点手忙脚乱，见后面有男生都要站起来了，转身要往后走。

　　“别逼逼了！”，大泽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句，完了扭头看了眼许韶行说，“他妈的都把嘴巴闭上！”

　　大泽虽不是什么班干部，但到底不好惹，后面的学生咂咂嘴也都不再说什么了，李子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站回了前面。

　　这时，台上的人陆续开始往下走，都走下去后楚铭自己一个人上了台。

　　许韶行从始至终，视线都没离开过楚铭。似乎在殷切的希望着什么。

　　楚铭站到台上，视线扫了一下便看到了许韶行。他垂垂眼低下头去。

　　只一眼，许韶行就好像知道了到了什么似的，刚才轰隆作响的脑子瞬间就清净了。

　　楚铭在台上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把掏出的纸折了折重新塞回手里，抬起头说，“我要去当兵了，今天是我在学校里呆的最后一天。”

　　下面的学生已经过了那股子兴奋劲，这会儿听他本人亲口说也没了刚才的反应。

　　楚铭眨眨眼看着许韶行，随后他低下头，脸上愧疚的神色被怒气给取代，他抬起头咬着牙说，“但即使我以后不在学校了，也绝不允许你们这些人欺负许韶行！”

　　这话像往冷水里扔了一块煮沸的铁，一秒的平静后，水就开始热闹起来。

　　底下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更有甚者大声叫嚷了起来。

　　许韶行眉心一跳，莫的就攥紧了拳头。刚下去的领导们才堪堪入了座，屁股还没坐稳的他们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况，只好屁股虚虚的挨在了椅子上，随时准备着起身赶人。

　　楚铭在台上可一秒钟也没等，他扫视了一圈礼堂里的学生说，“你们传的谣言我都知道，可惜都是错的，不是许韶行喜欢我，是我喜欢他。我为了让他喜欢上我，跟我能是一路人我什么事都干过，小鲁和二胖就是我找来整他的……”

　　主任站起身大吼，“闭嘴！你现在就给我下来！”边吼边往外走。

　　可惜他刚挪进去，旁边又有一大堆老师坐着，一时之间也冲不到台上。

　　“我处心积虑的去整他，去烦他，把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把他变得一文不值，和我一样……”

　　主任走了两步，看见坐在外围刚要站起身的赵老师，立刻大吼，“赵老师！让他下来，现在就让他下来！”

　　赵老师叹口气往台上走。

　　“我还威胁他，让他和我坐同桌，让他和我呆一起……”，楚铭突然感觉有点难受，不过他立刻眨眨眼忍了，看了一眼已经来到台上的赵老师，“所以你们讨厌错人了，肮脏恶心的人一直都是我不是他……”

　　“楚铭！在台上说什么呢你！”赵老师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夺了楚铭手里的话筒，厉声斥道，“下去！”

　　楚铭任他夺了话筒，抬头去找许韶行，只来得及在拐角处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楚铭转身匆匆走了下去。

　　许韶行心里烧了一把无名火，他一路跑回教室，冷风飕飕刮的脸疼，可这火却一点都没下去，反而有点越烧越旺的样子。

　　许韶行坐下去，胡乱扒拉出套试卷，结果刚翻两页就发了疯，他反手摔了试卷走了。

　　楚铭刚追到拐角处，就见许韶行从后门冲出来由西边下了楼，楚铭立刻又跟了上去。

　　走出校门后，许韶行也没坐车，他就这么低着头大步的在路上走。

　　楚铭追上他去拉他，被他反手给推出老远。

　　楚铭还没见过许韶行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觉得这人眼里都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戾。

　　“韶行……”，楚铭往他身边走。

　　“什么意思！”，许韶行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我想告诉你的……”

　　“楚铭，你不是跟我说，不会离开吗！啊？！”

　　楚铭心像被人给拿着利器狠狠扎了一下，“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骗了我？我他妈谁都没信，就等着你回来呢！原来到最后是你骗了我啊，是你自己真的要走！”

　　“我想告诉你的……但没来得及……”

　　“楚铭”，许韶行说，“我生气的不是你没告诉我，我生气的是你他妈也要走了！”

　　许韶行眨眨眼，突然就一阵悲从心来，“你他妈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私啊，我明明知道了阿姨想让你当兵，可我就是说不出劝你的话，我明明知道你成绩不好没什么出路，可就是不愿你去尝试别的事情！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这是在害你，可我就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说到底，自私自利的是我，胆小怕事的也是我！可……可我总想着你说，你说你不会离开我，我想着等你回来了，我天天抽出时间给你补课，还有一年半，怎么着到最后也不会太糟……”

　　楚铭走过去拽了许韶行袖口，低着头说，“我知道韶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我也不想走。可是……可我不能让他们这样说你。”

　　许韶行甩开了他挨过来的手，“我有说让你替我考虑吗？那些话我早就听惯了轮得着你来替我难受吗？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你去替我在乎什么！”

　　“……既然不在乎，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楚铭酸了鼻子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羞辱你，厕所堵你朝你泼脏水的事！”

　　许韶行一愣。

　　“不止这些吧”，楚铭哑了点声音说，“我不在的这几天这些事也时有发生吧……”

　　“……我不在乎”，许韶行眨了眨眼移开视线说，“我不管谁告诉你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他们闹就让他们闹，我只管过好我自己的就行了。”

　　“你能过的好你自己的吗！”，楚铭大吼，“这些东西都快长在你的生活里了，你能过的好什么啊！”

　　“那你走了我就能过好了吗？”，许韶行眼尾有点泛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现在强撑着的理由是什么！”

　　楚铭胸口起伏了几下，他呼口气说，“已经晚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办入队的手续。”

　　半天后，许韶行才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像突然间换了个人一样，没了之前的狠戾，整个人倒平静了不少，“我真一直以为，你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见楚铭不说话，许韶行咬咬牙说，“好。本来我就不该留你，是我自私了。你既然都办好了只是来通知我一声的，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谁离了谁都能活，我离了简清能活，离了你也能活！”

　　许韶行伤心到了极点，故意搬出来简清来和楚铭做比较，果然，楚铭一听就不干了。

　　他伸手抓住许韶行，“你什么意思，我走可以，但我绝对不分手！”

　　“这是什么逻辑”，许韶行抬手去挣他的手，说出的话也十分狠，“难不成你都走了，我还有给你留着位置的道理！”

　　楚铭彻底着了慌，拉着他往自己身边拽，“你说什么呢你！你想跟我分手？你想去找谁啊你！”

　　许韶行一边挣着自己的胳膊，一边伸手去推他，没留神一胳膊肘捅在了楚铭腰上，楚铭浑身一僵，疼的佝了腰。

　　许韶行立刻感觉不对劲，看了一眼他胳膊肘捅的位置，又看看楚铭脸上的表情，伸手就去掀。

　　楚铭拦了一下没拦住，许韶行掀开他衣服看到了原来是纹身的地方现在贴了块白纱布。

　　许韶行抿抿嘴，看着楚铭问，“这怎么了？”

　　楚铭把衣角拽了下去，停了一会儿才说，“……当兵不允许有这种纹身，洗了。”

　　许韶行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挣开手异常平静的说，“……也是，洗了就洗了吧，反正也不是你给我烫的烟疤，我早就说了你不该受这份罪。”

　　“韶行……”，楚铭去拉他手。

　　许韶行抬手给他拍开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走了。对了，你今天最后一天来学校，是明天就要走了吧。”

　　楚铭抿着嘴去碰他，像是心里有天大委屈一样，说到最后都带了哭腔，“我不跟你分手……你要是敢再去找简清我就找人揍死他……你，你快点答应我说的话……”

　　许韶行伸手推开了他，冷笑一声说，“楚铭，你还真是会威胁人啊。”

　　没等楚铭从这句话中理解出什么，许韶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对楚铭说，“你走的时候别告诉我，我不想去送你。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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