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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决断
所罗门顺着但他林最后所指的高天望去。
拉斐尔，梦魔用最后的生命，呼出了这个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背后，若隐若现的万物医宗真名。
高天玄月依然皎洁如银，剔若弯刀，夜下却已云涛万絮，将原本整纱垂地般的月光剖地支离破碎，只能一绺绺斑驳零散地从云墨疾变的空隙里射下来，地上的影子都像在战斗似地时现时灭。
黑色的夜空无声，深邃，仿佛在观望大地。
果然杀了莎拉，逼阿斯莫德堕天的，确实是那位司掌医宗救死扶伤以至于从不杀生的拉斐尔吗？
乱，乱啊，这一切怎么能这么乱。
荧惑，这个从示巴而来的恶魔，究竟牵扯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上古恩怨，天魔秘闻。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重，无奈。
不过罢了，谁让他竟敢饲养魔君之子，饲养了这神启之中定论红海存亡的灾星荧惑呢？
终归，凭借人类浅短的生命，要如何窥尽天堂不得昭雪的秘密与地狱永续不断的疯狂？
生而为人，当思人灵能承之量，做人力所能之事。
切忌，逾距，切忌，僭越。
所罗门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提醒自己。
“艾尼。”他随后认真的唤拉着他的异魔。
艾尼警觉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我为我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举动道歉。”
“……？”艾尼表情疑虑。
紫红色的魔气从所罗门身上冒出来，并在他的臂弯里凝聚成实体。
小恶魔依然在沉睡，此刻看起来很安静，而所罗门的身形容貌因着附体的解除而重新变回女性。
“进了这巴比伦的皇宫大殿后，现在想想，我没一件事情是反应得当的，是我不该先和德古拉动手，明明知道了对方目的在我，却还正面硬碰，我确实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被荧惑的气息影响了。他与阿斯蒙蒂托的蛊不全一样，他的蛊，是狂蛊，不仅让人迷乱，还让人失判，让人失控，让人发疯。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于能抵御他的蛊太过于自信了。”
“你不想和示巴女王一样将他当做工具，你从最开始就对他心怀怜悯。而你再强，也还是个人，无法完全抵御他的蛊很正常。所以，于情于理，你不知不觉对他……”
“艾尼，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你这人怎么问题这么多，逃命的时候都不能安生点啊？”
所罗门苦笑：“这话我是必须要问的，关乎红海存亡啊。”
“行了行了，你问你问。”
“阿斯蒙蒂托会再来红海吗？”
“你觉得就我之前跟你说的情况，他可能再来吗？”
“如果，他说了他会再来呢？”
“口口魔君确实重诺，但……那也得看看客观情况，他都被路西菲尔关进了撒旦魔殿，怎么来？怎么，你还要见他了？”
“一颗灾星，换红海太平，我想为这件终成定局的事情，我犹豫的时间也够久了。如果他自己来不了，我便请他一来。”
“啊？！”艾尼惊地半空一个趔趄。
“换个问题，亚巴顿和该隐真的打起来，会怎么样？”
“这你问我，我问谁呢？他们又没有打过。但大概不会比挪得之役的结果好吧，波及一城可能都算轻的了。”
所罗门挣脱了艾尼的手：“所以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就这样逃走。”
艾尼此刻一副表情谁看了都觉得她想把所罗门揍一顿。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现在特别希望你还是刚刚那个不人不魔的样子，脑子不好使，也有脑子不好使的好处！”
所罗门神情平静：“可是现在我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了，我以所罗门王妹的身份到了巴比伦，却给这里的人民带来了灭城的大灾难，而我不顾部下，不顾巴比伦的死活，独身而逃。”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么，以色列将失名于天下，所罗门将不再拥有统领全人类的权威，恐慌必将横行全地，红海盟约必定土崩瓦解，彼时，人类将不攻自破，自甘堕魔。对人类来说，死亡可以不可怕，失去信仰与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那么你难道要和以诺一样冲上去拉架吗？那可是亚巴顿，曾经的杀戮魔君，而现在该隐杀了他的眷属，你要是敢出现在他面前拦他，一瞬间，眼睛眨一下都来不及，你就死了！”
“德古拉真的被杀了？”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没了，该隐把他的头从脖子上撕下来的时候，应该同时用血弦将他身体切碎了，我找到他砸到的那个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是不懂亚巴顿究竟在想什么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能阻止该隐杀他的眷属。但他确实一直这样，太反复无常了，上次他收力饶你不死，这次，你还要再赌一次自己的命？你要死了，人类同样失去了希望。”
所罗门将荧惑交给艾尼，另一只手上，德古拉的头还提着，他手上的役魔印戒又开始发光。
他依然字句清晰的平静回答：“亚巴顿的魔降确实突如其来，该隐这样闹事更让我始料未及，但是，艾尼，你倒是说说看，我碰见的大事，哪件在我预料之内，又有哪件，存在于人类的认知当中？”
艾尼一时噎住，这话是真不假的，他接受地狱天使的赠礼，又饲养魔君之子；他被天使之王圣降灵里，赶赴示巴与堕落的死亡天使生死相搏；口口魔君带祖蛇魔降他的皇都，撒旦亲临令硫磺火湖倾倒人间，而至于他亲眼见得天父神降；而且他还莫名其妙的从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
所罗门经历过的事情，换了其他人，恐怕不死也疯了。
“你啊……”艾尼一句话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所罗门了，他的性子还是知道的。
“艾尼，你之前说，亚巴顿的魔降让一切都完蛋了，而亚巴顿是萨麦尔喊来的，该隐又是萨麦尔的儿子，你说，萨麦尔究竟算什么意思？”
“他本意是帮你……”艾尼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又突然停住，“不是，我是说……萨麦尔这个魔君，骨骼清奇，他的脑回路可不是我们一般恶魔能理解的。”
“可是你不是一般的恶魔，他是你丈夫。”
“所罗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来开我玩笑！”
“这不是玩笑，艾尼，我这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但你得帮我一个忙，你能现在回地狱，把萨麦尔请来吗？以诺要是拦不住该隐，萨麦尔总该可以。”
役魔印戒的光芒化作一道光束射了出来，在艾尼身边出现了一个黑发黑瞳黑衣黑靴黑羽的堕天使。
他的轮廓斯文秀气，低垂眉目，一动不动悄无声息的悬身半空。
他黑的太纯粹了，以至于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他的模样。
然而艾尼却是几步连跳，立刻和这个堕天使拉远了距离，而且满脸惊愤。
“前任路德维希？！”
“我曾经强召地狱第一柱魔统，役魔印戒强清了他的意识，他现在就是一具傀儡。”
“所罗门啊，你还真是总能给我惊喜啊。”
黑色的堕天使从艾尼那里接过了加喜特与沉睡的荧惑。
“除了你，但他林和弗法，其他与我签订契约的地狱魔统全是别西卜的眷属，而Sin已经明确警告我不能再召唤他们了，他是我现在能用的最强恶魔了。”
“好吧，我帮你，但在我把萨麦尔请来之前，你要怎么办？”
所罗门轻轻用手指点在额心上，闭上眼睛，语气几分无奈，几分释然：“所谓役魔使，就是借用恶魔的力量，在魔鬼的名下，对抗恶魔啊。而能与地狱魔君分庭抗礼的，唯有地狱魔君。”
“你真的要召阿斯蒙蒂托魔降……！”
艾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要她去请萨麦尔，而他自己要召阿斯蒙蒂托，以此来阻止亚巴顿与该隐的争斗。这个人的胆识，也难怪连路西菲尔都有心要他来地狱做魔统了。
他额心的魔烙开始发出紫檀色的光，灼烧的痛感在他的额心变的鲜明起来，他自嘲的低语：“在撒旦眼皮底下让他魔降还是算了，这个孽我可做不起，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留下的魔烙，能够让我引出他多少程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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