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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形化影
李兰允没在风月馆留太久,那里虽寂寞,却是冥界为数不多的清净地,他身份敏感,怕惹麻烦上门,污了这地方。
他在玉门酒肆对面的客栈长租了间房,日日等着仙界派人来找他要玉晶,他鲜少露面,极偶然的出门也都是去满庭芳。
透过三尺红台、广袖青衣,他时常能看到江星的影子。
恪甄玉晶作为苍鸾族人的“第三只眼”,上头带着他们的气息。李兰允想,为着这东西前前后后死了这么多人,此物应当极为重要才是,然而他一连盼了数日,不仅没等到仙界的人,反而先对上了螭寐。
螭寐寻上门李兰允并不意外,这大魔头向来有仇必报,且鼻子灵如狗,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把玉晶交出去,他若舒舒服服死在此时,先前所有的牺牲就都失去了意义。
螭寐做坏事前不喜欢废话,李兰允来不及权衡利弊,凭本能启用了风月馆中老者教他的随形化影术法。
“随形化影”,顾名思义,是将人与物合二为一的术法,施术期间,人与物融成一体,人不死,物不灭,无坚不摧。而一旦施术结束,物离体之时,便是人离世之日。
但这并不是此术为世间大部分人所忌惮的地方,随形化影,其实是人随物形、人化物影,自人与物合为一体,施术者的身体便交由死物操控,不得言,不可行,余生与死物无异。
螭寐一向认为李兰允只针鼻儿大的胆子,做出如此破釜沉舟之举实在他意料之外,他取不出与李兰允融成一体的玉晶,又奈何不得李兰允,本就出类拔萃的变态更加超群。
那段时间,他对属下非打即骂,从他刑房里抬出的少年少女尸体几乎没断过,冥灵们见了他都战战兢兢地绕道走,无人敢给他添晦气。
而就在这时,螭寐殿中一个贱高一筹的人界小公子给他支了个馊主意。此人名慕嘉,多年来一直被李兰允压一头,长此以往恨他入骨,好不容易逮着报复的时机,听闻此事忙献上“张良计”。
“尊上,要我说您就是太仁慈宽厚了,您待李兰允那般好,他非但不知感激,还处处与您作对,委实是不识好歹,遭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慕嘉唇畔奸笑难掩:“他不是施了个什么破术法么,我们逼他把那术法终止不就行了?”
“本尊用得着你教?”螭寐拂袖甩开慕嘉,世间但凡能想到的恶事他几乎都做过,慕嘉那点小人得志的嘴脸自逃不过他的眼:“他现在打不得伤不得,也没什么亲故在世,能有什么法子逼他终止术法?”
螭寐厌恶地移开视线,心下盘算等会儿怎么收拾外头守门的冥兵,什么苍蝇都放进来,当他魔尊殿是茅房么?
“小的虽不才,但近来日日盼着能为尊上分忧,苦思冥想废寝忘食还真想出个尚堪一听的法子。”
“小的跟李兰允打过不少交道,他这人穷好面子,他现在的身子不是被玉晶控制着么,小的觉着那玩意儿死气沉沉的,还是让他呆的太安稳了,没什么意思,要想逼他出来,还得给他那副身子换个能骚起来的主子……”
螭寐闻言回头,面上浮起同样奸诈的笑意,他枯树皮似的掌心轻拍慕嘉的脸,一句赞赏说得让人毛骨悚然:“你想让我找个新魂魄打进他体内,取代玉晶对他身体的控制,顶着他的脸做尽他平生最为痛斥的淫*秽事?哈哈哈哈真是好办法啊!你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本尊怎么奖赏你好呢?
“本尊知道你向来厌恶李兰允,不如这事就派你去吧?”
慕嘉喜出望外:“谢尊上!小的这就亲自去无间狱选魂。”
“本尊有说让你去选魂么?”螭寐眼中笑意更甚,慕嘉看着看着,后脊蓦地窜起一股凉意,果然下一刻便听螭寐喊人:“来人,把他这身丑皮剥下去,魂魄打进李兰允身体里。”
“小嘉啊,舞台都给你了,千万别让本尊失望啊……”
螭寐把投入慕嘉魂魄的李兰允放进了无凭语。
慕嘉害人终害己,却不知自省,把怨愤全撒在李兰允这具身体上。他学着荒淫放浪,将糜乱事做尽,
李兰允从前厌恶无凭语中每一个卑躬屈节的身姿,反感每一张谄媚逢迎的面容,而今竟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他们之中最大的笑柄。
此外,螭寐还将恪甄玉晶上夙游的气息掩去,即便仙界下来寻,天地茫茫,找到这儿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李兰允并非不是无能为力,他有路可退,也有计可施,只要肯终结术法,便能脱离苦海。然而他在无凭语苦撑了一千多年,始终未选择放过自己。
他是个小人物,毋庸置疑,然放眼六合之内,纵览历史长河,又有多少小人物在漫长的磨难与坚持中,生生熬成英雄?
“英雄”二字,短短二十画,却真真笔笔泣血,其间始末,不仅旁人不忍卒读,恐怕连从前的他们自己也想都不敢想。
霁月看在眼里,心中沉痛至极,下意识揪住心口衣襟,眉头拧成川字,昏迷中都不安稳。
竹林内,羲泽几度尝试把部分意识侵入她的梦魇,带她从幻象里出来,却都以失败告终。
霁月新找回的第三缕魂被锁魂铃锁在了这片竹林。
被锁住的魂魄踏出锁定区域不得超过三次,第一次意识短暂迷离;第二次则会陷入梦魇,就如此刻的霁月;若还有第三次,她将必死无疑,西山药君也难救。
夜风醺然,拂在身上清清凉凉,羲泽却仍觉烦躁。
正巧成阳取水过来,羲泽微抿唇,静静看着他问:“您能再帮我一次么?”
没有斟酌,没有权衡,成阳甚至没问他需要自己做什么便点了头。
“劳烦您,守住我和她的肉身,我想入她梦魇带她出来。”
既然梦魇坚固,他部分意识攻不破,那他便整个元神都进去陪她好了。
此举其实很危险,两人的元神皆有可能迷失在梦魇中,找不到回来的路。
但成阳什么都没有说,只在转身时发出了一声淡得近不可闻的叹息。
相似的情境他曾经历过一次,彼时他龟缩在面具之下,不敢现身,将霁月仅剩的一魄交给羲泽。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千秋雪,他尝试劝过羲泽,但没有成功。也幸好没成功,羲泽用千年时间捱过无尽苦难证明了自己是对的。
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是骄傲的,只可惜他早已不配做羲泽的父亲了。
成阳转身后,羲泽小心翼翼地把霁月抱起在怀里,又无比郑重地吻了她的唇。
元神沿着二人交缠的气息,从撬开的唇齿间不断侵入,直至完全坠进霁月的梦魇。
眼前依然是这片竹林,他有一瞬疑心自己出了错,但很快便发现幻境里的竹林是一千多年前自己在无凭语补劫数时所见的模样,与当下略有差别。
“这边挂上红绸,那里再洒些香粉,要牡丹香,周老爷最爱这个味道!”
不远处有嘈杂声传来,羲泽看去,不由一哂。
李兰允正在竹林中布置,以便促成晚间与那位年逾花甲的周员外的“好事”。
依照那时的记忆,羲泽将在这片竹林与霁月共度一晚。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了兴致,原先他从不掺和李兰允搞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今日竟主动前去帮忙。
“这些绸子我帮你挂吧。”羲泽从后叫住李兰允。
李兰允审美奇差,透着浓重青楼风,先前他挂的满林曳地红绸,在无光静夜里被风一吹,活像闹鬼。
李兰允闻声回头,再次见到这张脸,羲泽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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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点强行煽情,我以后多练练,尽量写的自然点,目前只能到这个程度了,笔力不够,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