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的画只此一家

　　糕点、茶水才下肚不过片刻，她胸口便抑制不住上涌之意，急急去扒他紧拥在她腰际的手。

　　他并不松手，揽得她更紧了，生怕她跌了、磕了、碰了去。

　　她忍着上涌之意，边扒拉他的手，边囫囵开口：“快放开我，我，想吐。”

　　他仍未放手，她却再隐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在了身侧，沾了不少在他身上。

　　他未加以理会，更未露出半分嫌弃，反倒抬手为她轻拍起背来：“吐了会舒服些，吐出来便好了。”

　　她说不出话，只一口接一口吐出秽物，直到再吐不出食物残渣，吐出粘腻的浑水，呕吐仍未止住，反倒又被粘腻浑水，刺激到剧烈咳嗽起来。

　　北原飒这才意识到不妙，一把捞过她抱起，脚下匆忙的冲出门去。

　　忘忧听见他吩咐左右的声音慌乱：“速速回府，召医官去寝殿。”

　　她想让他不必过于焦虑，自己并没有大碍，可她不是大口干呕，便是剧烈咳嗽，始终说不出话来。

　　头昏脑涨，又吐得天昏地暗，她周身一丝气力也再没有，只隐约见到长街上笼罩着一片金黄，这才知道已然黄昏了。

　　她再撑不住，终于阖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边，龙井寻遍了城内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未再见到那个白色身影。

　　他并不打算放弃，径自折到另一条街道上，继续寻找起来，身后跟着静默的一应侍从。

　　念一却再坚持不住，抓着他的手摇了摇：“父亲，我饿了，我们回去罢？”

　　龙井却突的发了怒：“只会念叨着吃。今日你若不是贪吃，如何会与我们走散？既有人护你找了回来，你为何不问了她的名姓居所？为父平日便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将心中的怒火宣泄而出。脑子里想的都是，若方才的她真是一一，必是因为知晓了他有了孩儿，才生气的躲起来，不肯见他。

　　若是他未生下孩儿，该多好；

　　若是他未与她人成婚，该多好；

　　若是他死守着她，与她共担风雨，该多好；

　　若是他一早便绝了报仇的念想，该多好......

　　念一“哇”的一声，在他身边大哭不止。

　　龙井身后的一人连忙走了过来，单膝跪倒在地行礼，是始终陪同在龙井身侧的太郎。

　　“主上，公子尚小，实在无辜，望主上息怒。”

　　念一一把扑进太郎怀里，仍在大哭：“太郎叔叔。”

　　龙井咬着腮帮子，双手紧握成拳，两眼通红一片。

　　他终是重重叹了口气，知道太郎说的在理，实在不该迁怒到自己年幼的孩子身上。

　　他蹲下身去，向着念一摊开双手。

　　念一未有一丝犹豫，便退出了太郎怀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抱进了念一，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念一，父亲不该迁怒于你，你不会生父亲的气罢？”

　　怀中的念一渐渐止了哭声，急急摇着头，又从袖内扯出一条白色丝帕，捏着一端，为他轻擦去眼角隐隐的泪。

　　“不会，念一怎么会生父亲的气，是念一顽劣，惹父亲伤心了。”

　　龙井冲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念一头顶不长的发，却突然瞥见他手中的白色丝帕。

　　那物件，是他未曾为念一备过的。

　　他从念一手中抽出丝帕，轻声问他：“这方丝帕是哪来的？”

　　“今日送我寻你的姐姐给我的。”

　　他手下一顿，将丝帕展开看了。

　　丝帕白净柔软，并没有多的装饰，只在一角绣了支小小的荷花，显得别致淡雅。

　　细细看来，荷花的针法却并不娴熟。

　　他想起多年前，一一也曾向小桃学过刺绣，绣过些帕子、香囊，针法也很是生涩。

　　他将方帕攥紧在手里，轻声对着念一开口：“这方丝帕送给父亲，可好？”

　　念一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答应了。

　　他放下心下，又向四周的街道看了一遍，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方帕被他小心收进怀里：“既然念一饿了，我们便回驿馆用膳。”

　　小念一扬起笑脸：“好。”

　　一行人回到驿馆，才传了膳，膳房里便热火朝天准备起来，只因他们是南宫府远道而来，专门为王上贺寿的贵客，侍从们都不敢懈怠。

　　才过不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膳食便摆上了桌。

　　念一开心的大快朵颐，尤其爱吃与南宫府不同的各色菜式。

　　龙井动筷却并不多，始终心事重重的模样。纵是念一，也能察觉出父亲今日的反常。

　　念一咽下嘴里的肉糜丸子，抬头问他：“父亲，您怎么了？”

　　龙井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事，初来此地，有些疲乏罢了。休息一晚便好，你爱吃便多吃些。”

　　念一点点头，继续埋头吃起来。

　　许是白日劳顿，晚膳又吃得过饱，念一很快泛起了困。

　　龙井让太郎挑了几个得力的侍从，带念一回屋梳洗就寝，又屏退了旁人，独独留下太郎。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冲着太郎开口：“今日月色不错，陪我去屋外喝些。”

　　太郎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屋。

　　屋外月色正好，月光洒落下来，映得四周一片清明。

　　院子正中，也种了一棵樱花树，只是并不高大粗壮，枝叶也稀稀疏疏的，自是比不上樱苑的。

　　龙井仍是走到了樱花树下，抬手抚了抚樱花树干，又抬眼斜斜看了看头顶。

　　枝叶间，月光洒落下大块大块的亮斑，与樱苑树下的星光点点全然不同。

　　他抬起酒壶，昂头猛灌了一大口，酒的冲劲让他眉头紧皱。

　　满口酒下肚，他将酒壶递给身后的太郎，弯起嘴角笑了笑：“一一她若见我这样喝，免不了要唠叨我，也定会与小桃一并唠叨你，兴许还能杜撰些典故出来。”

　　他又收起了笑，看着树根处喃喃开口：“樱苑树下那些美酒，埋了这么些年，该是佳酿了。不知何时才能和一一同饮？从前她便爱喝那酒，说它甘甜清香，我却总不让她多喝。日后......她回来，我定不再拦她。”

　　他突的想到，曾在樱苑中喝完一壶酒，将南宫绫误认成她，与她在院中一夜缠绵。

　　他面上唰地变得惨白。

　　她若知晓了，会不会再不肯原谅他？

　　太郎面上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主上轻易不与自己谈起柳姑娘。纵是谈起，也总是询问九洲找寻的近况，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谈起几人的从前。

　　多年前从船舷跳入鲨海的那个背影，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常在副将府中见到凶手和幕后主使。看她们谈笑风生，看她们坐拥荣华富贵，日日逍遥。

　　主上、小桃与自己，则都被困在了过去。

　　主上每日回起风楼，仍会走那条近道。

　　他在小道上行走，双眼却会始终注视着起风楼二楼的露台。

　　在那里，曾有一个明艳身影，日日准时守着。

　　一见到小道上行走的主上，便会挥舞着双手，大声唤着他的名字，眼内似有漫天星河。

　　小桃过的日子里，到处都有姑娘。

　　她会念叨“姑娘曾说......姑娘曾说......”。

　　她会与自己，说起和姑娘的第一次相遇。

　　说自己当时干干瘦瘦，连头发都是焦黄焦黄的，楼里的其她姑娘都嫌弃，便连做红倌人都要将养几年，姑娘却将自己收进了院子。

　　姑娘不准她下跪、不要她请安、更不让她贬低自己。

　　她说姑娘将她救出泥潭，教她识文断字，告知她并不低人一等，更是将她当作妹妹，关怀备至。

　　“好在姑娘也并非完人，做得膳真是......一言难尽。我便自发的做起了这采买、做膳的差事。”

　　他记得小桃说起此事，分明是带着笑的。可泪却止不住的落，他擦都擦不及。

　　他如何不知柳姑娘有情有义？

　　当年自己与长公主身陷囹圄被发卖，便是柳姑娘拿出全部积蓄相救。

　　为了填补区区二十五金空缺，十日连作十幅画，双眼都险些失明。

　　他虽知柳姑娘是看在主上面上救下的他，可始终心有不安。

　　他曾私底下找到她，向她明言，自己要道谢报恩，却不能认她为主，自己的主上始终只有龙井泽一一人。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她长舒一口气，反而笑了：“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泽一一人，难免孤单，往后你只管顾好他。他好，我便好。便把这当作报恩罢。”

　　他最后也没能真正报答她。

　　太郎接过酒壶，喝了满满一口，看着樱花树若有所思。

　　当年四人在樱苑活得舒心自在。若是能一直那样活，该多好！

　　树下的二人静默着，你一口，我一口，轮流喝着酒，直到酒壶见了底，龙井才随手将酒壶随意掷向一侧泥地。

　　他从胸前掏出那方丝帕，递给太郎：“太郎，当年一一为大姐换了覆面的丝帕，那帕子一角绣了支樱花。当时你离得近，可看清，那帕上的针法，与这帕上的，是否相同？”

　　太郎知晓龙井说的，是曾经长公主自缢时，柳姑娘为其更换覆面丝帕之事。

　　他面上变得郑重起来，恭敬地将丝帕双手接了过来，细细看了，稳妥着开口：“恕太郎不敬，柳姑娘当年绣的丝帕，针法有些生疏。这方丝帕，针法也并不娴熟，想来绣这丝帕之人都不善女红。太郎不才，却看不出，是否是同一人所绣？”

　　龙井叹了一口气，并未怪罪，只小心将丝帕收回了怀里：“看来只能等回去，问过小桃才能知晓了。一一最初便是从小桃那学的刺绣，她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太郎点点头：“主上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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