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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足深陷
柳叶忽然就对看李珍珠的笑话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她有些想逃,想要逃开他灼灼的目光。
她是现代人,她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强求,她是喜欢他的,却绝不是对杨训飞那样的喜欢,她知道这不能怪自己,自己并没有错,可是理智却依旧无法消去自己心中浓浓的愧疚与不安。
她伸出手拉住了柳条的衣摆:“姐姐,我……”
她想说她不想进去了,她想先走,话说到一半,却被后面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
“大姑娘,二姑娘!”说话的汉子气喘吁吁,正着急忙慌地停船靠岸,嘴里只道,“可算是追上了!”
柳条柳叶回头一看,见来人是自家长工,皆吃了一惊,柳条问道:“是不是屋里出了什哩事?”
长工上岸行礼,急切地道:“姑娘们快去归看下子,老柳家的人闹到我们屋里去,三姑娘叫我来请二位姑娘去归哦!”
这一下不仅柳条柳叶,就连常富贵也不淡定了:“渠们做什哩闹到你们屋里去?”
“这……”长工看看两位姑娘,又看看常富贵和郑家兴,支支吾吾的面带难色。
常富贵会意,知道怕是柳家家事,不好对外人说,忙对柳叶二人道:“那你们还是去归一趟吧,李府那里我跟渠去话。”末了又不忘嘱咐柳叶一句道,“若是有要我帮忙的,只管派人来寻。”
柳叶这时全副心思都挂念着家里,老宅那边消停了好长一段日子,这次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按理说柳大川谢香书都在家里,有什么事是一定需要柳絮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两个姐姐叫回去的?她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别的,对常富贵点点头,和柳条双双上了船。
书中代言,这几年老柳家那边表面看着好像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潮涌动。一切还得从柳叶的大堂哥大命被章氏打发去府城码头做工时说起。
话说大命这个人,老实木讷,不会来事,好在人高马大,从小干惯农活,很有把子力气,又肯埋头苦干,在码头干着搬运的活计,倒是颇受工头的赏识。
码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下九流都有,哪怕是大命这样的老实人,混得久了,也不免沾染上一些恶习。隔三岔五的,工头就会邀上一帮弟兄一起去逛个窑子喝个花酒什么的,又因大命长得漂亮,特别讨那些窑姐儿的喜欢,因此大家总爱带上他。
大命十七岁和妻子林氏成亲,林氏和他性子极像,也是个闷葫芦,小夫妻两个每每坐在房中,都是相对无言,哪里又有什么情趣可言?
本来大命以为夫妻相处本该如此,还并没有去多想旁的,这一去窑子,半推半就地尝过了几次甜头,这一下不得了,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女人还可以这么风流可爱、蚀骨销魂,原来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叫人欲罢不能!他以前哪里见识过这个?
再说那些个窑姐儿们见了这样一个俊俏小哥儿,还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嫩雏儿,又哪有不喜欢的道理,更是一个二个使出浑身解数,百般的献媚迎合,把个大命勾得是五迷三道、不能自拔。
众多窑姐儿中,有个叫莺翠的,最是出类拔萃,年方十九,生得风流婉转,百媚千娇,一双狐狸眼能把人魂都给勾没了,见了男人,只消冲他瞧上那么一瞧,就没有哪个能不立马苏倒在她床上的。
偏偏这么个狐媚子,却很有些心高气傲,一般的客人她不接,偏就看上了高大俊朗的大命,一颗心只扑在他的身上。一来二去的,大命对她也生出了些感情来,隔个几日不见,心中竟也空落落的。
二人床递间免不了说一些私定终身的儿女情话,那莺翠是个有心眼的,时不时拿话去套大命,打探他家里的情形。大命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还以为莺翠对自己一往情深,便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家底都和盘托出。
待听说大命的亲叔叔就是城郊有名的大地主柳大川,良田千顷,家财万贯时,莺翠眼珠子一转,不免在心中打起了如意算盘。
这一日,二人完事后躺在床上,莺翠把头枕在大命臂弯,一只手指不停在大命胸口画着圈圈,弄得大命心痒难耐:“我这一颗心早就都给了你,这辈子除了你,是不会再和别人好的了。”
她的声音娇柔魅惑,“如今我不肯见客,妈妈那边每日里拿话刺我,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捂着脸呜呜地低泣起来,“我眼看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大命胸中一股热血上涌,抓了她手,道:“待不下去便不待了,我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莺翠一把把手夺回,啐他一口,道:“你话得倒轻巧!我们这里的规矩你是不晓得,我如今好歹也算个头牌,你有银子替我赎身啊?”
大命闻言犯了难,他的确是没有银子的:“这……”
莺翠嗤笑一声,道:“好个没良心的汉子!”
大命眉头拧成麻花:“可我是真的没银子啊……”
莺翠咯咯娇笑,重又靠回他怀里,道:“你没银子,你叔叔不是有吗?”
大命吓了一跳,忙道:“我叔叔那是我叔叔的,我怎么好问渠要银子来赎你?”
莺翠轻叹一声,道:“你叔叔不会拿银子来赎我,会不会拿银子来赎渠?”
说着,抓过大命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之上,笑道,“我看过郎中,你崽崽如今已有三个月大。”
大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莺翠,你……你……”
莺翠揽过他的脖颈,拿手指戳他的脑门,媚笑道:“我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你欢不欢喜?赎不赎我?”
接下来的几天,大命哪里还有心思在活计上,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莺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算下来,他和林氏成亲已六年有余,却尚无一男半女,为此林氏没少挨祖母章氏的毒打怒骂,他自己在家人朋友面前也总觉得矮人三分。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也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更是老柳家的长曾孙,是要继承香火的。为此,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和孩子母亲接进门。
打定了主意,几日后回村,他就先把这事磕磕巴巴地给柳大山和郑氏说了,把这二人听得脸都白了,郑氏更是气得当场操起鸡毛掸子就往大命身上招呼,一边哭一边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出息现世的下贱东西!好的不学学坏的,竟学会了去那种腌臜地方!”
大命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啃声,心里却是好生奇怪:我如今有了儿子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娘倒气哭了?
柳大山拦住盛怒的妻子,把鸡毛掸子夺下来,他嘴笨,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只得道:“当心被娘听了去!”
郑氏闻言倒是不敢再骂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过了好半晌,她抹一把泪,对丈夫道:“明日你陪我去归一趟,我跟娘家借些子银子。”
这话一出口,柳大山和大命同时一惊,柳大山道:“岳父如今卧病在床,旧年老弟又赔了买卖,你娘家哪里来的银子?”
郑氏咬牙道:“大命哩的崽不能不要,实在不行,我就跪死在屋里,好歹让渠们帮忙去借来。”
大命皱了眉头,很是不以为然:“娘,阿公阿婆哪里借得到那么多的银子给你?不如去找我大叔叔,渠有的是钱……”
“闭嘴!”郑氏一个响亮的大耳光扇在大命脸上,“你大叔叔一家是什哩样的人物?你有脸要渠拿钱给你上窑子去买女人?”
郑氏平时说话行事一向很讲究方式方法,能用言语解决的问题绝不会轻易动手,再加上大命从小听话老实,扇他巴掌这种事,这还是头一回。
大命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被打得有些懵,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娘,心里全是委屈和不解。
第二日一大早,把家里的事匆匆安排妥当,收拾几件衣服细软,做好一两天回不来的打算,找个借口和章氏说一声,郑氏和柳大山就出发去郑氏娘家借钱去了。
郑氏平日伺候公婆尽心,回娘家的次数十分有限,像这次这样仓促的更是从未有过,章氏虽然并未阻拦,心中却是起了疑。待见到大命脸上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更是大奇,揪住大命一通逼问,这才知晓了事情始末。
和郑氏的反应截然不同,章氏听说大命在外面有了儿子,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眼珠子滴溜溜打几个转,心中有了主意,当下命大命跑一趟府城,把柳大林两口子、柳二妹和柳小妹几人都叫了回来。
被叫回来的这几个都是人精,起先听了章氏的话,还都以为是章氏想找他们要银子,不禁一个二个面带难色。
柳大林皱巴着一张脸,哀叹道:“哎……按理话,大命哩终于有了子嗣,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做叔叔婶娘的,但凡有能力,肯定要帮侄子一把。只是……娘你都晓得的,我挣的银子,还有红利,每月都尽数上交了公中,自己不剩下半分。阿广都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送渠去府城的学堂读书,阿琳刚一岁,身子不好,处处是花费。如今这婆娘肚子眼看又大起来了……”
他手指着妻子那圆滚滚的肚皮,“就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过得艰难万分,旁的实在无法可想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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