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楚铭妈妈站在那里思忖了一会儿，最终没走，她慢慢走到楚铭床边坐下，低着头好大一会儿才说，“楚铭，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是因为韶行才愿意去当兵的？”

　　见楚铭不说话，楚铭妈妈叹口气接着说，“儿子，妈妈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你当真……执意要跟他在一起？”

　　楚铭转过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儿子，你知道的，妈妈很喜欢韶行那孩子，从见到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我时常在想，若是你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那该多好……”，楚铭妈妈抿抿嘴，看了楚铭一眼接着说，“你妈妈我也不是那种很刻板守旧的人，可是……可你毕竟是我儿子，有些东西即使在别人那里再看的开，再大度，但轮到自己儿子身上时我还是会难受，会接受不了。”

　　楚铭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儿子，妈妈跟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跟别人不一样是很辛苦的，妈妈不希望你这么辛苦，不希望你受这份罪……儿子，你还小，往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日子，你一时没把问题想清楚这没关系，妈妈不怪你，但你……”

　　“妈……”，楚铭打断她，“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是没怎么想过，我也不想去想，我还是昨天那句话，只要他要我，我这辈子都陪着他。”

　　楚铭眨眨眼，移开目光说，“我也知道你和我爸接受不来……我不想让你们感到丢人，从小到大让你们跟着丢人也丢够了，我走以后，不会经常回来的，你和我爸对外怎么舒服怎么说，我没异议。”

　　楚铭妈妈难受的皱起眉头，“楚铭……”

　　“妈”，楚铭打断她说，“我知道你话没那意思，但我都已经决定好了。”

　　楚铭妈妈咽下要说的话，可低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楚铭，你真决定好了，真的要选这条路吗？儿子，你再好好想想，不是妈妈吓唬你，这条路实在太苦了呀。”

　　楚铭抿抿嘴，抬头看了妈妈一眼，然后说，“我知道……你不也很辛苦嘛。”

　　楚铭妈妈一愣，有点怔怔的盯着楚铭看。

　　楚铭捻捻手指头叹了口气，“自从你和我爸在一起后，爷爷奶奶不待见你，姥姥姥爷也不待见你，那么多的亲戚朋友，愿意来往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楚铭抿抿嘴，像不忍再说些什么，侧过头去。

　　楚铭妈妈却还处在震惊中，她眨眨眼回过神，突然内心一阵刀绞，控制不住的就掉下了眼泪，“……我以为，你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楚铭叹口气说，“每天除了工作就只有家庭……我知道你有多辛苦。”

　　楚铭妈妈使劲咬咬牙，却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走到楚铭身边，伸出有点微抖的手想摸摸他脸，但可能隔阂的太久，她有点做不到，便蹲下去轻轻拉了楚铭手握在手里，眼里泛着泪光说，“……真好，我儿子已经长大了。”

　　楚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铭妈妈眨眨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慢慢摩擦着楚铭的手，发现这双手已经大的自己有些握不住了。

　　她回想起楚铭很小很小的时候，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中总是举着小手让她牵，但她当时没耐心的很，有时候只伸过去一根手指，有时候干脆不理，但她至今还记得，楚铭努力抓住她伸来的那根手指后，脸上的不安立刻转变成开心的样子……

　　有泪落到了脸上，痒痒的，但她没舍得松手去擦，她抚摸着楚铭的手轻轻说，“我当初跟你爸爸在一起，他们都骂我是小三，即使后来结了婚，生了你，你爷爷奶奶依旧看不起我，不把我当他们儿媳看。你外公外婆也嫌我给他们丢人，不让我回去看他们。我的生活变得除了工作，就是家庭。但你爸爸是真的很爱我，即使受委屈，我也愿意。”

　　楚铭妈妈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但妈妈对不起你，我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应该怎样带孩子，再加上当时压力大，妈妈都没怎么顾过你。害你……害你从小就没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是妈妈对不起你。”

　　楚铭抠抠手心，眨了眨有点发酸的眼说，“……我并没有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许韶行就是个例外……”他抿抿嘴然后说，“你们也是……”

　　楚铭妈妈哭的更凶了，“楚铭，太苦了呀，可是你选的这条路真的太辛苦了。”

　　“你不是说了嘛”，楚铭看着她说，“因为我爸很爱你，对你好，所以你不觉得辛苦。我也是。他只要跟我在一起，前面就是熔岩，我也走的过去。”

　　楚铭妈妈愣了愣，缓缓的收回了手，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擦干了眼泪，抬起头对着楚铭笑了笑，“都没发现……我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了……楚铭，什么时候也去找你爸爸道个歉吧，让他知道你长大了。”

　　楚铭妈妈红着眼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楚青云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后立刻勃然大怒，“你怎么哭啦？啊？是不是那混小子又气你了，我就跟你说让我去让我去，我今天非把他……”

　　“老公”，楚铭妈妈突然喊，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拦住了往前冲的楚青云说，“我们不反对了好吗？”

　　楚青云皱皱眉头，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震惊不已，“什么？！那混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楚铭妈妈吸了下鼻子，笑笑说，“你不觉得楚铭现在跟我们当初很像吗？我们总担心他受苦，可我们这些年不也很辛苦嘛，虽然我们都不说，但心里都清楚自己坚持的是什么。楚铭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就像当初我们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一样。”楚铭妈妈拉过楚青云的手说，“我们没有后悔，我相信楚铭也不会后悔。”

　　楚青云被人唤起记忆，顿时思绪万千，他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怒气，轻轻拉着楚铭妈妈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会再说什么了”，楚铭妈妈松了口气说，“他选的这条路已经难走一万倍了，我当妈妈的，替他挡不了这些风雨也就算了，怎么能再给他找麻烦呢。”

　　楚青云低着头，静静的思考了一下，但还是皱着眉头说，“可是……这，这……唉……”

　　楚铭妈妈看出了他的纠结，“老公，你是嫌丢人吗？可楚铭并没有嫌弃我们丢人啊。因为我们的关系，楚铭那孩子遭了多少罪，从小就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在学校里小伙伴们也都排挤他，不跟他玩。可楚铭却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表达过不满，说过嫌我们丢人啊。现在想想，我们怎么能让孩子遭那么大的罪呢？他长期被别人这样对待，性格能好的了吗？可是我们呢，只顾自己，对于他的事，从来不问原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全怪到他身上。我现在想想都感觉难受，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为什么就那么自私，为什么就只考虑自己不考虑他呢？”

　　楚青云深深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尽量容忍楚铭的惹事生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亏欠了这孩子。但再容忍，有些事情毕竟不一样。

　　楚铭妈妈也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没再多劝。

　　“楚铭刚才对我说，他同意去当兵。”

　　楚青云一愣，扭头看她，“他自己说的？”

　　楚铭妈妈点点头，“我刚刚才发现，楚铭真的长大了懂事了，老公，你以后会知道的。”

　　楚青云咂咂嘴没说话，最后在沙发上坐下去说，“既然他已经同意了，那我找找叶大哥，趁早把这件事情给办好。”

　　楚铭妈妈想想问，“楚铭不回学校了吗？”

　　楚青云叹口气，“他自己怎么说？”

　　“他要回，说要把最后这几天上完再离开。”

　　楚青云撇撇嘴，“他回去是为了找那小子吧！”

　　楚铭妈妈转身也在沙发上坐下，“……老公，儿子已经长大了，我们就算是能拦住一天，能拦住他一辈子吗？”

　　楚青云叹口气，最后说，“也罢，他在学校还有处罚没受呢，即使走了也得给学校个交代，我一会儿联系一下周大哥，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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