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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快人心
李荣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大概可以说是他最近三个月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锦绣轩针对华裳坊只是个谣言?人家只是想和自己平分奚洲?华裳坊目前一家总号六家分号,有半数以上就在城西,自己要做的就只是把城东的几家店迁到城西去,就可以避免最坏的结果……
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让他都没有注意到郑家兴“把城西让给华裳坊”这话里满满的轻视意味。
“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李荣成就被郑家兴的一个转折给搞得心又提了起来,只见他啪地一声把扇子打开,微微一笑,道,“在商言商,要我们把城西让出来,李老板得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条件。”
李荣成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条件?”
郑家兴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我们东家乡下丫头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子小得很。她知道贵府在奚洲有名有望,只盼着李老板能对她们姐妹多看顾一二,护着她们的周全。”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听得李荣成一头的雾水:“我如何护得你们东家的周全?”
“这就要去问贵府的二姑娘了。”郑家兴给李荣成做个揖,“在下铺子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着就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开了门,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补了一句,“对了,我们东家姓柳。”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荣成在后面叫了几声见叫不住他,只好作罢,自己坐在椅子上把这事前前后后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这事肯定和自家二女儿脱不了干系。这么想着,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带着管家火急火燎地打道回府。
郑家兴回到锦绣轩,柳叶和杨训飞正在二楼等着,听他把经过说了,柳叶拍手赞道:“郑兄弟这事办得妥当!”
杨训飞拍拍郑家兴的肩膀,笑道:“真是多亏了你!”
郑家兴笑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我如今做着这锦绣轩的大掌柜,东家姑娘交付的差事,哪敢有半点的疏忽。”
柳叶笑道:“等那李荣成回去问过李珍珠,知道他的乖乖女私底下都是怎么害人的之后,看他会怎么给我们一个交待吧!虽说他女儿做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但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把个女儿骄纵成这样,他也脱不了干系,这次就算是让他长长记性!”
郑家兴道:“依在下看,那李荣成十足是个草包,姑娘的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他斗趴下。”
柳叶心中得意,拿眼去瞥杨训飞,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厉害吧!”看得杨训飞手痒痒,要不是郑家兴在这,真恨不得上手去捏一捏那张写满嘚瑟的小脸蛋。
半月之后,柳叶就得到了让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答案——她家里忽然收到了来自府城李家的请帖,李家二姑娘李珍珠要和奚洲酒商彭家的小公子定亲了,李老板亲自写帖邀请柳家大姑娘二姑娘赴定亲宴。
柳叶看着请帖,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忍不住捧腹大笑。看来那李荣成虽然蠢,但耐不住郑家兴话说得明白,这一下才真是出了她胸中的一口恶气!
李珍珠啊李珍珠,六年前的婚宴她让柳叶当众摔跤,想害她出丑,却让她因此和常富贵成为了朋友;六年后的赏菊宴她安排小丫鬟给柳条使绊子,却让她因此结识了关飞雁这个好友;她给柳条茶水下药,却害人不成反害己;她雇人绑架柳叶,让柳叶彻底记恨上了她,这才有了如今的仓促定亲……
这李家二姑娘可真是实力诠释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彭家小公子奚洲城出了名的酒囊饭袋,人长得又矮又胖,听说还有满脸的大麻子。李珍珠是个死颜控,不然也不会喜欢常富贵这个大美男到成为执念的程度,现在要她嫁给一个丑八怪,怕比逼她去死还要叫她难受吧!
李珍珠人蠢心恶,几次三番针对她们姊妹,柳叶对她不会有丝毫的同情,更何况彭家也是殷实人家,她嫁进去并不会过什么苦日子。柳叶现在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府城去找她家杨捕头,第一时间把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他。
见柳叶那副高兴样,柳条也被感染了,笑着去捏她的脸蛋,道:“你折腾那什哩成衣店,忙得脚不沾地,成日里往府城跑,如今总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柳叶心虚地吐吐舌头,她姐姐哪里知道,她跑府城,一半为着锦绣轩,一半却是为着谈恋爱。
她挽着姐姐的手,问道:“姐姐,李珍珠想嫁常富贵想得要发疯,现今却要和旁人定亲,心愿再难达成,你心里高兴痛快啵?”
柳条点头笑道:“痛快,渠刁蛮跋扈,几次三番陷害我们姊妹,还害得你险些丧命,现今恶有恶报,渠得到这个下场,我如何不痛快?”
一旁的柳絮也拍手称快,又颇为遗憾地道:“只可惜那请帖只请了你们两个,否则我也要去看看那不要脸欺负我姐姐的李珍珠是什哩样子的,到时又是怎样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柳叶刮她小鼻子:“等我跟姐姐回来,一定都话得你听。”
柳条问道:“妹子,你那日真的打算去赴宴啊?”她是觉得两家关系微妙,去了怕会尴尬。
“去啊,为什哩不去?”
柳叶当然要去,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自己的手下败将愿望落空气急败坏的嘴脸了。她这段日子忙前忙后的,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至于尴尬,是她李珍珠不仁在先,哪怪得了她柳叶不义在后?做坏事的是她,害人的也是她,柳叶可是光明正大地在生意场上打败的李家,该尴尬心虚的是她李珍珠、是他们李家,柳叶怕什么?
她笑着对柳条道,“富贵哥哥如今人在奚洲,渠派人送信来说,李珍珠定亲宴渠也会去,我们只跟着渠就好了,怕什哩?”
柳条一想也是,常富贵当天也会在,毕竟有个熟人,确实让她安心不少。
这一日春光大好,柳叶柳条早起装扮一新,吃过早饭,带上马旺水,直奔府城李家而去。路上,姐妹俩没少聊李珍珠如何恶贯满盈,如何自作自受,聊得兴起,柳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柳条一眼看到妹子手腕子上戴着个自己没见过的镯子,抓了她手仔细看,赞道:“这个镯子虽说玉质不算上成,难得的是做工精细,又有个巧思,倒是蛮漂亮的。”
柳叶红了脸,搪塞道:“这不过是路边看见的小玩意,我图新鲜买个来玩,不是什哩稀奇东西。”
柳条笑道:“自从你那夜明珠手链丢了以后,也没再见你戴过旁的镯子链子,这次倒给自己买了个这样不值钱的。你那里若是没有合心意的,大可以到我那里去挑,如今我们屋里的条件,什哩上等的好东西没有嘞?”
听了姐姐这一句无心之言,柳叶没来由的心头一酸,也不知是怎么了,沉默半晌,摩挲着那镯子,轻声道:“姐姐,我……我就喜欢这个不值钱的,什哩上等的金银珠宝,在我眼里都比不上这个好。凡事讲究缘法,若是不合我心意的,再贵重再好看又有什哩用嘞?”
柳条看着妹子低垂的眼帘,直觉她话里有话。她幽幽叹口气,低低呢喃:“缘法……缘法……唉……”
柳叶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柳条摇摇头,笑叹道:“我只是想到你的富贵哥哥,渠不就是那最最贵重好看的金银珠宝吗?”
柳叶呆住了。常富贵是金银珠宝?那柳条的意思是……她有些不敢相信:“姐姐……?”
柳条轻笑出声,拉着妹子的手道:“你自己看不出来,我却看得明白真切。渠自小就有意于你,如今大了,心思藏得深了,在我看来却是初心未改。可怜渠痴心一片,苦等至今,你却是宁肯不要那夜明珠,一心只爱这金玉镯。我冷眼旁观着,只觉你话得没错,万事万物还真就讲个缘法,因此才有这一番感慨。”
柳叶的脑中嗡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常富贵还喜欢自己吗?他……一直在等着自己吗?
接下来的一半路程,柳叶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到的李府,一下船,她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美目。
“白甫哥哥,郑兄弟。”柳条同等在那里的常富贵和郑家兴打招呼,二人也忙还礼作揖。
常富贵上个月从苏杭回奚洲,这是他回来后第二次见柳叶。他看到她呆呆地跟在柳条身后,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于是便上前一步,唤了一声:“柳叶妹妹。”
柳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闪烁。她不知道自己在忽然知晓了他心意的情况下,该怎么去面对他。
刚才在路上,她想了很多,和常富贵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他帮自己和自己家人的桩桩件件,他的眼神、他的话语,年少时荷塘畔的那番真情流露,还有几月前黄昏小山坡上他的那句“既然想,为什哩不去试试?”……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一直初心未改。柳叶简直无法想象,在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现在他又这样的看着自己,关切爱怜,温柔隐忍。她胸口堵得慌,闷闷地喘不上气,鼻头有些发酸,她原先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以不在乎,如今知道了,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没有办法回应他,注定要辜负他,她……
“宁肯不要那夜明珠,一心只爱这金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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