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第二天，许韶行还没醒，就听到了院里的嚷嚷声。

　　他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听到了闫希的声音，许韶行挑挑眉毛，有点诧异的挪下了楼。

　　“哎呦，醒啦”，闫希把手里的碗筷放到桌子上，走过去架上许韶行说，“我正说上楼喊你呢。”

　　“……没那么严重”，许韶行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爷爷，示意他放手，然后低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还早啊，这蹭饭时间刚刚好”，闫希嘿嘿笑了两声，松了手跟着许韶行往桌边走，边走边说，“我一会儿还负责载你去学校，我够意思吧。”

　　许韶行眯了下眼笑起来，“挺够意思的，我想到了一个词来夸你。”

　　“什么词？”

　　“孝顺。”

　　“滚啊”，闫希伸手拉过椅子让他坐下，转身接了奶奶手里的木勺子，“奶奶坐，我给你们盛粥。”

　　奶奶弯眼笑了笑，待看到许韶行时，笑容又收了。

　　许韶行敏锐的觉察出了她这点情绪变化，无奈的说，“奶奶，都说了没事，全是皮外伤，这疤都结好了，你怎么还一副要哭的样子啊。”许韶行边说边接了闫希手里的粥递给奶奶。

　　奶奶接了粥，抿抿嘴看着许韶行说，“勺子啊，以后可不能再打架了，啊？你这是要奶奶的命啊。”

　　许韶行赶紧点头，“绝对绝对，我昨天晚上都向您保证八百遍了，以后绝对不打架，放心吧。”

　　“奶奶你就放心吧”，闫希拉了椅子坐下，信誓旦旦的说，“你不信任他也得信任我啊，我以后帮你看着他。”

　　奶奶笑了一下，“小希，你可太久没来吃过饭了，还有小清……”奶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许韶行说，“哎，对了，简清这段时间怎么也不来了，还有小萱那丫头，上次走的时候还说要给我捏泥人呢，也不见来。你见小清了就说一下，让他带着小萱过来，我给他们做好吃的。”

　　许韶行捏着手里的筷子停在那里，闫希也愣愣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说吧”，许韶行扭头看着奶奶说，“他们不来就不来，你别整天念叨。”

　　“我就说一嘴”，奶奶夹了块鸡蛋放闫希碗里，“小希，吃大块的。”

　　“好嘞”，闫希憨憨的笑了两声，夹起那块鸡蛋扔进嘴里，凑到许韶行身边含糊着说，“奶奶不知道啊？”

　　许韶行瞥他一眼，“这事能说啊？”

　　闫希自知问错了话，咂咂嘴缩回去吃饭了。

　　许韶行看着闫希笑了起来，小声说，“看不出来啊，你最近跟楚铭关系这么好，他让你来你就来。”

　　“拉倒吧，我这是为了你，”闫希看了一眼爷爷奶奶问许韶行，“你都知道了？”

　　“啊，他昨天打电话告诉我的，说这两天不能来学校，找了个人照顾我。”

　　“我……操”，虽然有长辈在，但闫希还是忍不住低声口吐芬芳，“这孙子不是人啊，他昨天给我打电话时压根没提这事，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路上还想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故事，准备编给你听呢！”

　　许韶行没忍住笑起来，“石破天惊？什么样的故事能让你用这个词啊。”

　　闫希凑过去，小声说，“我准备给你讲，楚铭这小子不上了，准备退学去当兵呢。”

　　许韶行一愣，手里的筷子“叭嗒”掉在了碗上，他扭头看着闫希，一脸凝重的问，“你说什么？”

　　闫希也是明显的一愣，然后立刻开始打哈哈，“哎，怎么着，信啦？骗你的，不是说了嘛，我编的。你这反应有点过度吧，吓我一跳，吃……吃饭。”

　　许韶行没动，维持着那个姿势盯着闫希看，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他妈并不是什么瞎编的巧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成真了。

　　闫希也不看他，低着头开始扒饭吃，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这要是试探歪了，让许韶行再觉察出什么，他可怎么圆啊。

　　许韶行抿抿嘴捡起筷子，夹了个菜后才问闫希，“楚铭昨天打电话，都说了什么？”

　　“说什么……”，闫希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就说让我来接你，学校里照顾点你，其它也没说什么啊。”

　　“他去当兵那话，你自己编的？”

　　“啊”，闫希尽量让自己去直视许韶行，“刚不是说了吗，我来的路上想的。”

　　许韶行低头扒了下碗里的饭，不轻不重的说了句，“真没想到，你脑洞还挺大的。”

　　闫希笑着附和，“都告诉你了，石破天惊呢。”

　　到学校后，闫希安顿好许韶行，偷偷给楚铭打电话。

　　“到学校了？”

　　“啊”，闫希看了一眼刚从身边走过去的对他指手划脚的同学，啧了一声说，“毛病。”

　　“什么？”

　　“我问你啊”，闫希转回身说，“你给韶行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他怎么了？”

　　“就你要去当兵那事啊”，闫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给他打电话了？你确定你没提这事？”

　　电话那端的楚铭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是给他打电话了，但我没提这事啊，他怎么了？”

　　“我今天早上不是想着先试探说一嘴嘛，也好让他心里先有个底，不至于到时候突然……”

　　“我操！”，楚铭无语了，“他妈的谁让你去试探了！”

　　“我这不是他妈为你好啊”，闫希也气不顺了，“你难不成到时候直接过来跟他说，我东西都办好了，要去当兵了，咱俩再见啊！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见楚铭不吭声，闫希扁扁嘴放轻了语气说，“我真是想着开玩笑似的提一嘴，他到时候听你说了也不至于太突兀。可我没料到，他反应挺大的，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你确定你没跟他说过？”

　　“没有，绝对没有”，楚铭叹了口气说，“我昨天晚上跟你说了吧，我打算，还没确定呢，我怎么可能会跟他说。”

　　闫希也抱着手机叹气，啧了一声说，“反正我看他那样子，不像听个笑话。你不然一会儿打电话问问他，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楚铭“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你这又多想了一夜，想好了吗？”闫希问他，“到底去不去啊？”

　　楚铭那边没了声，过一会儿后他问，“学校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都在讨论许韶行的事？”

　　闫希撇撇嘴，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人，啧了一声说，“肯定的啦，你光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吧，又是录音，又是打架，又是陷害的。依我看啊，休息这两天，已经够这些人憋的了，好不容易挨到学校，还不得一吐为快啊。”

　　“……班里呢？”楚铭问，“班里学生怎么样？”

　　“小声讨论呗，还能怎么着。”

　　楚铭叹了口气，“学校有没有出什么公告出来？”

　　“没有”，闫希转身又趴了回去，“毕竟是在校外闹的事，况且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全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学校能遮就遮啦，不会拿出来公开评判的。”

　　“那小鲁和二胖呢？转学了？”楚铭问。

　　“不清楚，早自习结束我瞅瞅去”，闫希扭头看了眼没几个人的走廊，抿抿嘴又说，“他们就算转学了，也不见得许韶行就能过回之前的日子。有些偏见并不会因为事实的出现而发生转变。楚铭，我跟你说过吧，你跟韶行在这个节骨眼上走的太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去当兵其实不光救了你，也救了韶行。”

　　楚铭在电话那端呼了口气，然后轻轻说，“我知道，你希望我离开他。我昨天晚上刚告诉你有这打算，你今天就拿这话试探他，不是心里已经笃定了要我走吗。”

　　闫希叹了口气，心里也不大好受，但他还是说，“楚铭，韶行是我从小到大的哥们……就剩一年半了，我希望他有个好前途。”

　　挂完电话后，楚铭坐在那里想闫希的那些话。

　　虽然在他看来很不中听，但就是这么个事实。他比谁都知道，偏见能把一个人害到什么地步，流言蜚语能怎样击垮一个人。

　　他不想让许韶行和自己一样，被人指指点点，明里暗里的羞辱着。许韶行是有梦想有未来的，是努力向上眼里有光的人，他不能让这些毁了许韶行。

　　正在想着，楚铭妈妈敲门走了进来，“楚铭，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楚铭扭头去看她，见门外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摇下头说，“我不饿。”

　　“怎么能不饿呢……”

　　“不饿就别吃！”楚青云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听着火气还是很大，“都是惯的……”

　　楚铭妈妈扭头瞪了一眼，然后关了房门走了进来。

　　“你爸让我来喊你的……他啊，就是死要面子……”

　　话说完了，楚铭并没接。楚铭妈妈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正闹心的斟酌着呢。

　　楚铭突然说，“我想好了，过完年去当兵。”

　　楚铭妈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真的啊？那……你真想好了？”

　　“嗯”，楚铭转身坐回去，拉了桌上的小枯枝盯着看。

　　“那我跟你爸说啦？”楚铭妈妈抿嘴笑了起来，“你爸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是因为许韶行”，楚铭扭头看着她说，“我走了他在学校里能好过点。”

　　楚铭妈妈皱皱眉头，“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韶行他……”

　　“不用你管”，楚铭说，“别会错意，知道我不是为了你们就行。”

　　楚铭妈妈抿抿嘴不吭声了。

　　“即使答应了去当兵，可我这最后几天，也是要去学校的。”楚铭说。

　　楚铭妈妈压着悲伤点点头，“……好，我去跟你爸，我们俩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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